天剛蒙蒙亮,套間的氣溫就逐漸降了下來,暖氣和地暖都出現了故障,空調也沒有反應。
一開始艾薇并不在意,也許是雪下得太大影響到基礎設施,這并不是什麽問題,旅館自備的發電機沒多久就會啓動。
然而,直到十點,兩人就着白開水啃完列巴,空調依舊沒有反應。
喻戎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他剛好打算出趟門,停不停電無所謂。
“去問問吧。”
應付了一句後,他打開房門。
然而出乎意料的,門外走廊的燈卻是亮着。
停電的情況,似乎隻發生在他倆的套間。
天底下就真有這麽衰的事?
喻戎苦笑兩聲,勉強跟前台大媽說明了情況,得到下午能夠修好的回複,便離開了旅館。
鏟雪車正從面前路過,人行道與馬路隔了一道雪牆,但這種天氣,恐怕沒多少人願意出門。
艾薇搓着手跟在後面,發現喻戎的目标又不是警局後,臉上表現出些許疑惑。
“今天我們出來幹嘛?”
“去查查當地的檔案,昨忙了一整天,調查卻一直是處于停滞,除了大晚上跑古堡轉了一圈外,我們對奧托爾滕山區的詭異生物依舊了解不多,如果能找到……”
喻戎正回頭與艾薇解釋,而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了一個行蹤詭異的路人。
看過去的時候,對方正試圖躲避喻戎的視線。
他在離開旅館時就見到過此人,當時還奇怪,爲什麽對方要表現得生怕他人看見一樣,現在看來,這也許是故意的。
跟蹤?
這是喻戎的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詞。
可是,爲什麽?
自己并沒有在這座小鎮招惹到某個勢力呀?
挑外國人敲詐勒索?
什麽淳樸民風!
他一邊猜測,牽着艾薇的手轉進了一條小巷。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艾薇大腦頓時一片空白,連象征性地反抗都沒有做,就被喻戎按在了牆上。
“怎麽了?”
她悄聲問。
而喻戎則将食指擡到唇邊,示意她禁聲,等待跟蹤自己的人自投羅網。
感官全開,伴随着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主動站了出去。
對方意識到這是埋伏後,轉身就要跑,可不跑還好,這一跑讓喻戎斷定了對方居心叵測,兩步追上,輕松将那人按倒在地。
俄羅斯髒話接踵而至,隻可惜喻戎一句都聽不懂。
對方掙紮的幅度相當的不要命,用不着喻戎用力,這人自己就能扭斷手骨。
“大昏迷術!”
考慮到跟蹤這種事罪不至此,喻戎索性打暈了他,剩下的再慢慢考慮。
“他是誰?”
艾薇上前查看情況,對于目前的發展,她一臉懵逼。
“不知道”
喻戎說着,拍了拍身上的積雪。
“這個人剛才一直在跟蹤我們。”
“啊?”
艾薇下意識以爲遇到了扒竊,扭頭望向十米開外的警察局,内心感歎不愧是毛子,當小偷都這麽彪悍。
也正因爲離警局不遠,喻戎直接把嫌疑人也帶了過去,就當是見面禮了。
在景區這麽大膽地對外國人下手,恐怕是慣犯,警察的老熟人。
對于喻戎的到來,值班警員露出了相當無奈的表情,對于他帶來的人,更是相當的嫌棄。
“什麽情況?”
這是他搗鼓半天手機才說出的中文,一般國人還真聽不出來。
喻戎也沒閑着,他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輸入了翻譯軟件,裏面記錄了事情的經過,寫完後便遞了過去。
警察連簡單的筆錄都沒有做,就吩咐輔警把嫌疑人帶去關起來。
喻戎接回手機,啓動實時翻譯,這才朝那值班警員詢問。
“他是什麽人?”
“這你管不着,你可以走了,也别天天來串門,盜竊案要是有進展的話會通知你的。”
喻戎看着他,微微歎了口氣,掏出一塊損壞的間諜相機,遞了過去。
“我昨天去了趟古堡,裏面有一具死了很久的屍體,這是從屍體上發現的。”
喻戎一邊說着,在警員詢問之前,又遞過去一本筆記本。
“這也是屍體的東西,不過紙張都泛黃了,沒多少内容。”
警員結果這兩樣東西後,欲言又止,示意兩人留在這别動,慌張地跑上二樓。
一刻鍾後,他帶着一份文件從上面下來,抽出一張照片,拍在桌上,給喻戎推了過去。
“是這個古堡?”
照片應該是夏天拍的,太陽還很暖和,陽光下,是藏在樹林中的古堡。
“沒錯。”
喻戎點頭,把照片還了回去。
“你進去了?”警員追問。
“當然進去了。”喻戎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回應。
“你進去幹什麽?這地方很危險。”
面對警員的詢問,喻戎微微一笑。
“等到10号我要去奧托爾滕登山,在此之前對山脈附近做少量調查,合情合理。”
警員愣了愣,随後煥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你是專業人士?”
喻戎正要回答,一旁的艾薇把自己的四葉草放在了桌子上,而後靠在他耳邊。
“就連我都看明白了,要不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喻戎小聲回應:“我這不是謹慎起見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看見徽章,警員頓時兩眼一亮,态度都熱情了起來。
“你們倒是早說啊,這段時間小鎮沒有信号,我也得不到上面的消息,不好意思,怠慢了,裏面坐吧,外面不方便。”
說着,他轉身招呼輔警。
“不用了。”
然而喻戎沒打算浪費時間,他隻想進檔案室。
而警員卻突然搶話道:“關于盜竊案,這段時間我們會優先處理,但請遠離,就目前的天氣情況,短期内追回的概率并不大。”
“不是,我……”
喻戎正想解釋,但跟俄語比起來,中文的語速一點不占優勢。
“但是呢,我做主,從警局的公款裏抽出一部分爲兩位應急,等失竊的錢找回後再補回。”
喻戎這次沒急着說話,直至确認對方的嘴巴停下來,這才靠在桌沿。
“是這樣的,我們目前的調查陷入了停滞,能否借一下檔案室進行短暫的查閱?”
雙方相互确認了身份後,喻戎的申請相當順利,在警員的帶路下,喻戎進入了處于三樓的檔案室。
檔案室不小,與四樓合并在了一起,喻戎的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那些積案。
數量不少,占了相當一部分空間。
艾薇看着堆滿牆壁的案卷,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不會,都要看一遍吧?我倒不是擔心時間,在這過夜我都沒意見,可你出門沒帶充電寶,翻譯軟件一直開着……”
艾薇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但意思傳到了就行。
喻戎也有些犯難,思慮片刻,他來到書架一端,選擇了時間最近的那一部分。
這是五年來的所有積案,總計44份。
44份裏,有39份是失蹤案,5份刑事案。
刑事案并非每年一件,而是剛好集中在了四年前和兩年前,那年的冬天發生雪崩,排查時發現了許多人類屍體。
當然了,照片上的屍體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人類,盡管尺寸和大緻輪廓上都與人類相近,但細節上相去甚遠。
沒有人類會長出節肢和背鳍,也沒有人的腦袋會被凍成橢圓蘑菇,怪不得關于雪人的鬼故事在當地流傳甚廣,民衆都是親眼見過的。
這些屍體讓喻戎想起遊樂園的浮雕,那可不是科幻作品,兩者居然如此相似。
喻戎之前還懷疑米戈的模樣跟人類應該差不多,否則不可能把老趙僞裝得那麽好,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總算是見到了敵人的模樣,知道槍口應該對向誰。
39份失蹤案有将近一半發生在冬季,絕大部分是窮遊的外國人,正如之前老人所說,米戈會挑選在小鎮中不怎麽顯眼的人。
其中一份案卷是個例外,失蹤并沒有發生在小鎮内。
一個老獵戶懷疑有什麽可怖生物出沒于山的另一側,他帶着幾個年輕人打算翻越奧托爾滕,但中途有人犯了風濕病,被其他人背了回去,隻剩下老獵戶和一名年輕人。
他們在山坡上走進了其他人不敢涉足的區域,在跨過連灰熊都避之不及的山谷後,年輕人被某種硬物刺穿腳趾無法前行。
當時還是7月份,山的另一頭卻白雪皚皚,那硬物便是藏在雪下,年輕人發現不了,等發現了,那玩意兒已經刺破了登山靴。
老獵戶深入山區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是凍死在裏面還是遭遇不測。
年輕人幸存了下來,但狀态不怎麽健康,他聲稱見到了雪人,而且精神經常失控,沒多久就從10cm高的闆凳上摔下斃命了。
後面的故事喻戎并不在意,通過前面的内容,他猜測,奧托爾滕山背後,一定就是詭異生物的大本營。
就喻戎之前的經驗來看,就算沒有米戈,山後也肯定是相當危險的詭異區域,光是7月積雪這點就相當值得懷疑。
恐怕,這又是一處7級詭異區域。
既要防着米戈,又要調查7級詭異,還要在暴雪後的山區前行,這次的任務比想象中可要困難得多。
7月份就有積雪,那12月還得了,不得把人凍死。
真不知道克格勃方面怎麽想的,出版社居然還同意了。
案卷的閱覽漸進尾聲,艾薇将看完的文件都裝好放了回去,當最後一份檔案放回原處後,她終于緩了口氣。
“能做都做完了,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喻戎坐在椅子上,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後,也緩了口氣。
“差不多就這樣吧。”
他站起來,活動了下身體。
“等8号的集合。”
他本來是想回一趟古堡的,但考慮到艾薇的安全,還是等大部隊到了再集體行動的好,至于古堡,交給克格勃去忙。
人肯定是救不回來了,這麽長時間,老人的腦袋早就被做成标本了,如果幸運的話,應該能在後期奪回來吧?
想到這,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那名警員走了進來,微笑着向喻戎遞過一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一行中文。
“你帶來那個人醒來了,好消息,這個笨蛋爲了狡辯,把偷錢的事供了出來,說是爲了把錢還給失主,被誤認爲跟蹤。你們的錢追回來了,輔警正在搜查,很快就能物歸原主。”
喻戎微笑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同時内心也開始擔憂,還錢的鬼話他當然不信,他驚訝于那個人居然在大巴就盯上了自己,絕非巧合,一定有目的。
艾薇笑嘻嘻地領回了自己的兩疊鈔票,但也留了個心眼,在回去的路上,她将這兩天的經曆連了起來,得出了一個相當危險的猜想。
“喻戎,你說,早上斷電,會不會也是他幹的?”
“你想到了什麽?”
艾薇接着道:“你不是說過昨晚有人撬鎖嗎,失竊、撬鎖、斷電、跟蹤,我們是不是被針對的有些過分了?是不是暴露了?”
聽到這,喻戎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緊鎖,陷入沉默。
艾薇這麽一說,他也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
按道理來說,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俄羅斯人,就連斯維爾德洛夫都不熟悉,維加依更是來都沒來過。
他突然想起在神州發生的恐襲,當時也發生過針對調查員的精确打擊。
好家夥,他們不會是一路人吧?
不知多久,他才收回注意,警惕地環顧周圍,雖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人士,但倒發現一家裝修不錯的餐廳。
一看到餐廳,就聯想到美食,一聯想到美食,就想起這兩天啃的大列巴。
想起大列巴,就特别想報複昨天貧窮的時候。
“走,咱吃午飯去。”
“诶?”
對方跳躍的話題讓艾薇有些擔心,他究竟有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她本想再着重強調一下,可注意力卻被餐廳的香味吸引了過去。
兩人相對而坐,艾薇不由自主想起一副類似的畫面。
同樣是西餐廳,喻戎坐在對面,隻不過那時候,自己還在爲每月5萬的債務而煩惱。
艾薇輕輕一笑,道:“沒想到僅僅啃了三回大列巴,我們就又吃上大餐了。”
喻戎也不免感慨:“哎呀,剛住進這裏,我還以爲剩下的日子要靠喝白開水呢。”
“呵呵,确實,大列巴一點不頂餓。”艾薇點頭同意。
望着餐廳天花闆的暖光,喻戎接着感慨:“啃還啃不動,跟平時的面包一點都不一樣,我現在特别懷念贛北的蛋糕店,昨天晚上做夢都夢到吃蛋糕來着,香香的軟軟的。”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艾薇雙手疊起貼在胸口,羞澀地低下頭。
其實并不是昨晚的夢,準确來說應該是今早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