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叫吳帳和林妙跟來,一方面是不想讓他們犯險,另一方面,讓他們留在公寓幫他作指引,以方便繞開巡邏的保安,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然而目前的情況似乎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複雜,不同于林妙所調查的這裏有不少保安巡邏,夜晚的沙灘相當的安靜,隻有遊客。
他警惕着,朝着目标尋去,紅色的标記在視野内愈加明顯。
然而,周圍環境卻讓喻戎感到一絲不妙,他停在了離詭異不遠處的位置,手機傳來的短信提醒聲更是證實了他的擔憂。
他轉身往去,視野的盡頭模糊的站着兩個人影,那是中午時候林妙提到過的,其他國家的調查員。
說白了就是美國佬。
喻戎本想等他過來時打個招呼,表達一下友好,暢談一下合作,然而,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
明明雙方無冤無仇,對方卻擡起槍指着自己,表現得跟紐約街道的深夜打劫一樣,莫名其妙。
公寓方面,吳帳也擡起了狙擊槍,以防萬一。
“别動!”
那兩個美國佬用英語威吓着,步步逼近的同時,與喻戎保持一定距離繞過了他,挪着腳步走向那片隆起的沙灘。
喻戎無奈地看着他們,面無表情,試圖理解對方這麽做的原因。
想搶先一步展開調查?想阻止自己參與調查?
至于麽,這樣未免太幼稚了。
“冷靜點,我知道你們也是調查員,把槍放下,我們好好合作吧。”
喻戎盡量用最和善的聲音與對方說話。
然而,他的話并不管用,對方就跟沒聽到一般,甚至在繞過他後,直接扣響了扳機。
子彈穿破風聲,射向喻戎,然而他似乎提前知道對方會開槍,先一步歪過脖子,感受着子彈在發間穿過,目光中閃過一絲殺意。
緊接着,開槍的美國佬被吳帳的子彈擊中倒地。
另一人見形勢不妙,丢下同伴抹頭就跑,躍入了那片沙灘。
正如林妙之前所說,下一秒,那人在喻戎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快,吳帳打來了電話,喻戎并沒有接,隻是朝着公寓方向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安然無恙。
接着,便走向了那個幸存的美國佬。
子彈打中了他的肩膀,沒把他打死,以至于還有力氣趴在地上口吐芬芳。
喻戎默默地看着他,不明白這人到底哪來那麽大的勇氣,都成砧闆上的肉了還這麽嚣張。
剛才那一槍這人可是開得毫不含糊,如果自己慢半拍的話,肯定已經中彈。
越想越來氣,喻戎一腳踩在對方的傷口上,伴随着一聲慘叫,耳邊的污言穢語終于停了下來。
沒有給對方掙紮起身的機會,一把刀突然緊貼着這人的脖子,插進了沙子裏。
還沒等這人從驚吓中反應過來,緊接着,刀刃睜開了眼睛,與這美國佬對視着,吓得對方當場魂不附體。
喻戎絲毫不在乎這人的感受,他俯視着,手裏的刀往下壓了壓。
“我很好奇,你們殺我的理由是什麽?好好想,想清楚了再說。”
喻戎這句話是故意用中文說出來的,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總之朝自己開槍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聽了半天的鬼哭狼嚎,喻戎覺得差不多了,把刀從沙子裏抽了出來,眼看就要揮下。
不過,眼球的聲音制止了他的動作。
“你不會是真的想殺他吧?殺人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不要生氣。”
對于眼球的說辭,喻戎冷笑了一聲。
“你不是個殺人如麻的怪物麽,這時候怎麽當起好人了?”
話是這麽說,喻戎的氣已經消了些,手上的刀在對方腳上砍了一道後,撥通了吳帳的電話。
“我沒事,你讓林妙下來把他綁回去,争取問出點什麽有用……”
話音未落,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吓得他一身的冷汗,好在很快就落回了地面,然而,周遭已然變成了另外一個地方。
沙灘消失了,腳下的俘虜不先了,電話那頭也是盲音。
“奇怪……”
喻戎嘟囔了一句。
自己明明還沒有邁入那片被标記的區域,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被傳送的經曆不是沒有,但在沒接觸詭異的情況下被傳送,這還是第一次。
這一條空曠的步行街,至少,它剛才還是空曠的。
在喻戎到來的那一刻,步行街的店鋪招牌像是迎接他一樣,突然亮起了燈。
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隻有喻戎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當喻戎走了幾步後,周圍突然熱鬧了起來,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就這麽憑空出現了,空氣中還彌漫着燒烤的香味。
與剛才的環境相比,這裏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
周圍的行人擠在一起,來來往往穿梭于每家店鋪。
喻戎環顧自周,許久也沒也有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正站在街道的中央,嘈雜的環境讓他的敏銳感官變成了累贅,對各種事物都有些反應不及。
他被推搡着,那些行人仿佛看不到他一樣,不斷地碰撞着他的肩頭,讓他無法朝自己想去的地方前進哪怕一步。
終于,他看準機會,跳進了一家無人問津的店鋪裏,總算是從人群裏逃脫了出來。
他拍了拍衣服上被擠出的褶皺,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占蔔屋。
屋内的牆上挂着奇奇怪怪的抽象畫,那些畫上的人物千奇百怪,但無一例外都注視着喻戎這邊。
開始他還以爲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自嘲地笑了笑,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個角落。
可詭異的情況也伴随而來,跟着喻戎的腳步,畫上的視線也在随之移動。
更詭異的是,這些畫可沒有被紅色标記輪廓。
喻戎走上前,本想看看這畫上是否有什麽機關,可每當喻戎伸手觸摸,那些畫都閉上了眼睛,仿佛有自己的意識。
“真有意思,眼球你看看……”
喻戎說着,卻發現一直躲在口袋裏的眼球,這時候不見了。
他的眼神在這間房子内掃了一遍,本想找找眼球躲去了哪,卻意外發現屋内的簾後,好像還坐着店主人。
不知道是秉持着來都來了的心态,還是受到了什麽東西的驅使,喻戎突然有了去占一卦的想法。
他微笑着,上前掀開簾子,發現一名淺棕膚色的成熟女子,坐在桌子對面,洗着手上的塔羅牌。
對于喻戎的到來,女人仿佛并不意外,她一邊示意喻戎坐下,一邊擺起了牌陣。
隻是簡單的聖三角,三張牌,分别代表着過去、現在、和未來。
喻戎坐在對方示意的椅子上,頗有興趣地看着牌面的内容。
沒等對方介紹,喻戎自己倒解釋了起來。
“過去:世界,正位。完成、成功、完美無缺、連續不斷、興緻盎然、目标明确、幸運不斷、結局完美、回報豐厚。”
“現在:權杖皇後,正位。嗯……應該是說她吧。”喻戎剛看到牌面就想起了葉子藝。
“将來:戰車,逆位。糾紛、滞澀、失敗、挫折、焦慮。隻有放棄原則才能迎來完美結局。”
等等,怎麽都讓我一個人說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而對面的老闆娘,正微笑着盯着自己。
喻戎靠在椅子上,并沒有把占蔔的内容當回事,封建迷信要不得。
喻戎微笑回應,等待着對方接下來的台詞。
按照常理,店主這時候就該推銷點東西了,他既好奇又期待,自己會買到什麽。
“不能因爲占蔔中有消極因素就逃避哦。”
出人意料,老闆娘不僅看穿了喻戎的心思,說的也是标準的普通話。
明明外面的招牌上都是日文,而且看老闆娘的面相,更接近吉普賽人才對。
事出反常必有妖。
意識到這一點後,喻戎頓時警惕了起來。
自己突然被傳送到這裏絕對是有原因的,而自己走進占蔔屋,應該也是劇情的一部分。
那麽,眼前的女人,是否就是操控一切的某個存在?
“這裏并不是你要調查的4級詭異區域,把你的警惕放一放,在這裏沒什麽可擔心的。”
老闆娘平靜地說着,将桌上的塔羅牌收回,隻留下第三張牌,而後放上來一隻點燃的蠟燭,固定在牌面上。
喻戎看着她的動作,問道:“我剛才還在沙灘上,突然就被傳送到了這兒,你應該知道這裏面的原因吧?”
對方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嗯,我隻能告訴你,這裏是夢境世界。”
聽到這,喻戎頓時吓了一跳。
要知道,自己腳下還有個敵人呢,這要是突然睡倒,指不定對方會不會趁機下黑手。
“我……”
正當喻戎想要詢問脫離夢境的方法時,老闆娘突然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不,别擔心,這并不是你的夢境,而是我的。”
喻戎有點蒙,試圖理解對方話裏的意思。
老闆娘見他一臉迷茫,接着補充道:“在夢裏,任何人都可以心想事成,我想要見到你這件事,隻需要我一個念頭,你就……懂了嗎?”
聽着她的解釋,喻戎稍微理解了那麽一丢丢,但又沒有完全理解。
對方并沒有被紅色标記,那麽這種能力,她是怎麽施展出來的?
喻戎盯着桌子,眉頭微皺,沒有再糾纏下去,而是換了個問題。
“你找我,有事嗎?”
“當然。你剛才有一個殺人的機會,爲什麽不把握?”
見對方直入主題,老闆娘也不打啞謎。
她翹起腿,十字交叉放在腿上,身體懶散地靠着椅子,雙眼微眯,俨然一副準備好聽故事的模樣。
盡管喻戎很好奇對方怎麽知道自己的事的,但他想了想,又覺得這是情理之中,便回答:“現代社會,禁止私刑,該怎麽做有法律定奪。”
女人笑了笑:“嗯,你一開始并不是這麽想的吧,明明連刀都舉起來了。”
“對。”
喻戎承認得相當果斷。
“我當時在氣頭上。”
老闆娘玩味地看着他:“那現在呢?”
喻戎也半開玩笑地回應:“現在我是遵紀守法的規則調查員。”
“嗯哼……”
女人的鼻音輕輕哼出一聲。
“日本的搜查組,不願意合作,隻想從你嘴裏撬開情報,得不到情報就亂搶掃射;美國的調查局,不願意合作,爲了阻止你調查他們盯上的詭異,一句話都不多說,直接朝你腦門來一槍。”
聽到這,喻戎歎了口氣。
“這個世界的國際關系我還沒搞懂。”
“跟你前世比,有什麽不一樣的嗎?”
話音一落,喻戎猛然擡頭,不可思議,令人震驚。
她是怎麽知道的?
對于喻戎的驚訝,女人毫不意外,接着道:“你恐怕沒有機會适應了,針對詭異區域的世界範圍合作要是再不完成,你們也就隻剩下兩年活頭。”
“……?”
這句話猶如一枚重磅炸彈,在喻戎耳旁響起,震得他半天沒有反應。
對于這個人的預言,他現在不敢不相信。
女人又補充:“用你們的時間算法準确來說,是2年3個月26天17小時,那一刻,最後一個人類死翹翹,一切都結束了,不過很可惜,那最後一個人類不是你。”
“事已至此,你口中的遵紀守法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的想法太過天真。正義與邪惡、秩序與混沌,宇宙從來沒有對這些字眼進行過界定,不過是人類的一廂情願。”
“詭異會接連失控,邪祟會逐個暴走,人類會陷入瘋狂,這是絕對無法改變的事實。不過,讓文明延續的辦法其實是有的。”
“别忘了塔羅牌上的内容,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那就是你的過去,現在,未來。”
“你掌握着改變世界的力量,未來不是非得走向毀滅,你隻需要摒棄無所謂的約束。”
“時間所剩不多,順從你的本能,讓它引導你。”
“剛才的機會你錯過了,不過沒關系,後面還有一個機會,好好把握吧。”
話音剛落,蠟燭燃盡,點燃了下面的紙牌。
“……”
喻戎看着桌面上的火焰,思慮片刻,釋然一笑。
“從進門開始你就在不斷暗示我,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我以後會怎麽做,你肯定已經有定論了吧。”
喻戎站起身來,禮貌性地朝女人點了點頭,轉身往簾外走去。
女人并沒有阻攔。
在撩開簾幕的時候,她輕聲說道:“東西我已經給你預備好了,至于那個眼球,我勸你還是不要相信它的好。”
“嗯?“
喻戎停住腳步,扭頭疑惑地看向老闆娘。
她目光依舊落在自己身上,微妙的眼神意味深長。
“醫生的殘肢,它蘊含着萬物歸一的力量,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至于那個4級詭異,不過是某個偉大存在的眷屬發展信徒罷了,你要想看的話,我直接送你一程。”
“等等。”
喻戎突然意識到什麽。
“電影院裏的那個男人……”
“沒錯,那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