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喻戎的視野内,被黑色标記輪廓的摩天輪,是令他最爲震撼也是最爲恐懼的娛樂設施。
在燈光的修飾下,它就像是一隻眼睛,一顆碩大無比的陰森邪惡的死魚眼,注視着他們一行人的一舉一動。
一想到自己白天還坐過那玩意,他就寒毛直豎。
喻戎不知道自己是巨物恐懼症犯了還是怎麽着,他想要遠離它,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他下意識地認爲,接近它就是在自尋死路。
然而,想要前往機械迷城主題區,就不得不經過摩天輪。
喻戎盡量不去看它,故意把視線移向一旁,可周圍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就連那邊的綠化帶都被黑色标記,顯得陰森詭異。
自己是不是有點杯弓蛇影了?目前爲止也沒發生什麽,其實沒必要這麽緊張?
喻戎正這樣安慰自己,突如其來的,有一種相當強烈且厭惡的抵觸感在内心萌發。
那是一種,從視野盲區傳來的窺視感。
他及時克制住了回頭的沖動,但下一秒卻猶豫了起來,來自内心的好奇不斷驅使着他。
他慢下了腳步,注意周圍的人有沒有與他一樣的情況。
可無論是孩子,還是大人,他們都毫無遲疑地向前走着,這種異樣感好像隻出現在他自己身上。
我太緊張了?
喻戎感受着胸腔内逐漸加速的心跳,調整呼吸,試圖讓它恢複正常,可那種莫名的恐懼感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實在忍不住了,終于,果斷轉身,朝着窺視感傳來的方向望去。
然而眼前的場景,差點讓他失率的心髒差點嘎嘣停住!
摩天輪不見了,替代它的居然是一顆碩大的眼球,它懸浮在半空中,喻戎甚至可以清楚看到眼白血絲下的液體流動。
那濃綠的粘稠液體,如同濃霧一般,以違反生物學常識的形式在眼球内無規律地四處遊走,時停時續。
那是令人恐懼到幾乎要下跪祈禱的存在,光是那眼球的瞳孔,就超過了世界上任何動物的體量。
而且,它是活的!
那漆黑的瞳孔并非跟摩天輪一樣目視前方,望向遠處,而是垂下來,盯着地面上如蝼蟻般的人們。
它并非毫無目的地看,而是精準地注視到個人,眼球的移動細微但确實存在。
喻戎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那如河流般的血絲上,忘了去數它究竟注視了多少人,直到大眼球的視線從人群中移開,轉而鬼畜且精确地移到了喻戎身上!
喻戎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後退了幾步,他能從眼球的瞳孔内看到自己的身影,那驚慌失措的可笑模樣,那如蝼蟻般渺小的自己。
那漆黑的瞳孔宛如無底的深淵,喻戎看着它,意識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事到如今,任何掙紮都毫無意義,仿佛下一秒,自己的存在就會煙消雲散,從此抹去。
“老四,看什麽呢?”
直到何身歌發現喻戎停留在原地,過去拍拍他的胳膊,這才将喻戎的注意力從那眼球中拉了出來。
“哇,你的臉色好差,沒事吧,熬夜貧血?”
喻戎看着何身歌,愣了一下,很好奇,難道他看不見頭頂那麽大的眼珠子嗎?
爲此,喻戎再次擡頭,正要伸手指向半空……
然而,眼球不見了,摩天輪又回到了它原本應該存在的位置,周圍都恢複了原狀,詭異的窺視感也消失了,就像是那大眼珠了從未出現過一樣。
是針對我個人的幻覺?
“可能是熬夜影響大腦吧,剛才産生了錯覺。”
喻戎如是說道,但對于剛才自己所見所感深信不疑。
何身歌也沒多想,順着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嗐,我也特别困,說真的,我現在挺想來點麻辣小龍蝦提提神,啤酒燒烤也行,哎!炒面炒飯也行。”
“别說了,你一說我都餓了。”
快步跟上了隊伍,喻戎回頭又看了一眼摩天輪。
他斷定剛才不是幻覺,那個摩天輪也許才是掩飾的,是假的。
非常時期,要有非常判斷。
他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猜想,雖然這種猜想是感性的,是毫無根據的,但極有可能是正确的。
那隻眼睛不過是這個遊樂園的一部分,這個遊樂園絕對是活的,是一個整體,我們正行走在祂的身上,所以遊樂園的每個角落才都被黑色标記。
之前正常,現在緻命,是因爲之前祂正處理那兩千多回家的隊伍,現在祂回來了。
“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這次來到喻戎身邊的是王立,他正想接着說之前答應的事。
關于喻戎家裏破産的真相。
喻戎迅速從複雜的推理中回過神來,他看着王立,意識到他好像有話要跟自己說。
“沒什麽。對了,你之前說你認識我?”
何身歌剛剛跑到前面幫忙看孩子,給王立留出了說悄悄話的空間。
“對,其實我們以前有過一面之緣,那時,我和金姐隻是小角色。”
喻戎沒聽明白,小角色是什麽意思?
“這怎麽說?”
王立雙手合十,表情微妙。
“你是不是很好奇,金姐怎麽知道你是贛北大學的學生?”
“嗯?”
“因爲我們畢業後,是在你家公司打工,作爲一位分析師手下的助手,那時候,打聽到不少你父親的事,也見過你幾次。”
“讓我猜猜。”喻戎仰起頭,“你們不是一般的員工吧?否則我從來沒有去過公司,你們怎麽見到我的?正常員工可不會有這麽大好奇心,你們當時究竟在替誰工作?”
“對,我們當時在替其他公司做間諜,你家破産,我和金夢雅是幫兇。”
王立見喻戎沒有提問,便接着說下去。
“當時帶我們的分析師,發現了公司的重大财政風險,得出公司的虛拟投資問題相當嚴重,公司面臨生死存亡的重大威脅。當天晚上,那位分析師聯系董事,董事深夜召開會議,會議決定立即解決這個定時炸彈,如果接下來順利的話,你家根本不會破産。”
聽到這,喻戎攔住了他。
“等等,普通員工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大的事?”
王立點頭:“對,我們是普通員工,而且當時手上隻有一部分分析數據,得不出任何有用的結論,直到另一個間諜向我們要走了數據,那時,我們才知道,你父親的公司就是個篩子。一塊塊拼圖落到了你父親的競争對手手裏,以至于市場提前得到風聲,你父親的公司失去了最後的脫身機會,公司崩潰。我們當時很驚訝到底發生了什麽,若不是事後那位分析師找我們吃飯,我也不會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你一定要把幕後元兇留到最後說嗎?”
由于本就是魂穿來的,喻戎并沒有表現得多激動,隻是好奇,究竟是誰跟我家這麽大的仇?
王立也對喻戎的反應感到出乎意料,沒想到他這麽沉得住氣,不愧是幹大事的人。
“咳咳,我們的老闆,叫胡誠,他的兒子你應該有印象,就是胡聲。”
那個被玩偶服吃掉的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