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上官金虹的屍體離開京城,荊無命擡頭看了一眼太陽。那炙熱灼目的太陽,在他的眼中好像變成了灰色。
從來沒有怨天尤人的荊無命,此時卻感覺這老天對某些人格外的不公。
他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上官金虹。
荊無命不怕死,也不擔心自己的身後事。自己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無論是抛屍荒野,還是被人禍害,他都無所謂。
因爲這一切他都不知道了,又何必去在乎。
可上官金虹不同,他是荊無命一輩子最尊敬的人。對于殺死上官金虹的李尋歡,荊無命并不嫉恨,因爲這是決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上官金虹技差一籌,被李尋歡殺死,這是正常情況,荊無命不會爲這樣的事情而找李尋歡的麻煩。
他不滿的是這些藏頭露尾的江湖人,之前上官金虹強盛的時候,他們蟄伏在上官金虹的手下,對他唯命是從。而在上官金虹出現問題後,這些人第一個跳起來,想要敗壞上官金虹的屍體。
荊無命隻得感歎,這個世界上枭雄末路,小人長存。
“荊無命,放下上官金虹的屍體,你可以安全離開。”
黑衣人再現。
荊無命擡眼看去,隻覺得好笑。這群人全身被黑布包裹,隻有一雙眼睛露出,看着像是一個個活王八。
“一群藏頭露尾的宵小之輩,想要動幫主的屍身,便過來吧!”
荊無命很生氣,他現在很想殺人。
唯有這些人的血,才能讓他的心情平複下來。
“上!”
領頭的黑衣人招呼一聲,那些小喽啰立刻沖了上來。
隐隐約約的,荊無命覺得眼前有幾個身影很熟悉,他沒有出口質問,隻是拔劍,揮劍。
古樸的長劍破空劃在黑衣人的喉嚨,濺起了片片血花。
唯美、動人。
哪怕荊無命背負上官金虹的屍體,他的劍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匹及的。更何況這些人有意無意的沒有攻擊上官金虹的屍體,這讓荊無命更加憤怒。
“原來……你們想要竊取幫主強大的機密?”
“湘西趕屍派!”
對于江湖人來說,死亡并不是終結。
有些秘術可以從屍體上獲取死者生前的功法和奧秘,更有強大的屍體,被他們煉制成傀儡,而最出名的便是湘西趕屍派。
荊無命萬萬沒有想到,這群人居然打的這個主意。
他不能想象上官金虹的屍體被煉制成傀儡是什麽情況,他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既然你發現了,動秘藥!”領頭的黑衣人招呼一聲,緊接着周圍的黑衣人開始朝着荊無命扔黑色的小球。
小球爆炸,黑煙彌漫,影影錯錯間,荊無命感覺自己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錯覺?不,不是錯覺,是迷藥!’
以他的實力,現在還可以跑,隻是這樣要留下上官金虹的屍體。荊無命不願意這樣做,對他來說,如果把上官金虹抛下,那首先要自己喪命。
在他活着的時候,誰想動上官金虹的屍體都不行。
“上!他中了秘藥,真氣停滞,僅僅是依靠劍法有什麽用。”
隐隐約約的,荊無命看到了很多人朝着自己撲來。他已經分不清方位,他更分不清哪是黑煙,那是黑衣人,現在的他,隻記得揮劍。
五感被蒙蔽,他就用直覺。
利器破空,落在他的身上,荊無命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麻痹,他的手臂變得遲緩。
‘哎……’
一聲歎息引得狂風大作,卷走了黑煙,露出了屍身橫陳的現場。
在荊無命的四周,已經堆滿了數十個黑衣人的屍體,他們的緻命傷隻有一處。除了圍繞在他周圍的黑衣人,剩下的那些全部昏倒在地上,氣息穩定。
最讓荊無命注意的是,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他感覺不應該出現的人。
“捕神大人,你也是來截留幫主屍身的人嗎?”荊無命握緊了手中的劍。
哪怕是陸誠,哪怕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也不會退讓。
“我若是出手,現在躺下的應該是你。”陸誠随口說了一句,對于荊無命的敵視,他也沒有在意。
荊無命之所以可怕,是因爲上官金虹的存在。若是僅靠他自己,充其量就是指玄境界,陸誠若想殺他,随手可爲。
“這周圍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想要上官金虹屍體的人也不止趕屍派一家,和我回護龍山莊吧。”
對于上官金虹,陸誠是尊敬的。
他在的時候,竭力管控金錢幫,讓金錢幫走正路。隻是他低估了人心的貪婪,哪怕他做的太好,下面的人陽奉陰違,敗壞金錢幫的名聲,讓金錢幫落入衆矢之的的下場。
這不是上官金虹的錯,無論是誰坐在這個位置上,也隻能保證自己不犯錯,下面的人有私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荊無命考慮一下陸誠的話,發現自己就算是離開了京城,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裏。舉目望去,整個江湖居然沒有他荊無命的容身之地。
“好,我和你走。”
話音落下,荊無命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好像騰雲駕霧一般。等他恢複過來,看着地面飛速倒退的風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離地十丈,禦空而行,這就是天象境的實力嗎?’
還沒等荊無命自己給自己一個結論,他就看到了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在等着他。看到那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荊無命隻得握緊手中劍。
将來有一天,他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很快,他又看到了一夥人。
這一刻,荊無命的内心生出一抹悲涼。
他可以想象到,若是自己從趕屍派的手裏逃出來,等待自己的會是多麽殘酷的場景。隻是他不明白,這些人肯定都想要上官金虹的屍體,爲什麽不競争,反而如此和睦呢?
風馳電掣間,陸誠已經帶着荊無命來到了護龍山莊。
“大人!”
以段天涯爲首的四大密探齊聲呼喚道。
“通知下去,今天之内,京城附近方圓百裏之内,不準出現金錢幫的人,如果有,就地格殺,不用彙報。”
“是!”
段天涯領命,招手帶着歸海一刀離開。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荊無命,随後眼神落在了上官金虹的屍體上面,她剛想說什麽,卻迎接到了荊無命殺意。
“放心好了,這裏沒有人會對上官幫主不敬,海棠,你去找一個鐵鏟,給他。上官幫主生爲人傑,死後也應該好生安葬。”
得到陸誠的話,上官海棠立刻帶着成是非離開。
陸誠帶着荊無命朝着護龍山莊内部走去。
“你想把上官幫主葬在什麽地方,京城方圓百裏之内,我都可以幫你。”
荊無命明白,陸誠現在驅散京城百裏的江湖人士,已經是盡力而爲了。六扇門的職責是維護江湖安定,不是和江湖人對着幹。
很多事情不能莽着來,他要考慮江湖大局。之前上官金虹就是知道這一點,才能肯定六扇門不會對他出手。
“便在這西山偏僻角落找一個地方就行。幫主已經看破了榮華富貴,死後也不必要求太多。”
“可以。”陸誠從善如流,“安葬上官幫主後,你想離開可以離開,若是想在護龍山莊暫住幾日,可以找海棠給你安排房間。”
“多謝。”荊無命心裏敢動,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陸誠會在上官金虹死後給他提供幫助。
“不用客氣。”
兩個人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上官海棠帶着成是非,兩個人各拿一把鐵鏟,“大人,我們回來了。”
陸誠交代道:“你們幾個去吧!我就不摻和了,海棠,記得在上官幫主墳頭,替我敬一杯酒。”
“是。”
若論做事能力,四大密探之中,段天涯和上官海棠并駕齊驅,歸海一刀動手能力強,成是非是個肉盾,這兩個人最好是負責跟随前兩者,有事幫忙動手。
陸誠離開,成是非立刻從正經變得吊兒郎當。
“荊大俠,這裏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不知您想把上官幫主葬在哪裏?若是你不知道,我可以幫你找幾個地方。我告訴你,這西山有幾個僻靜的地方,是我自己一個人溜達的時候找到的,這我是準備帶着雲羅郡主去潇灑呢。如今你來了,讓給你一個好了。”
上官海棠怪異的看了一眼成是非,心中暗自好奇,這護龍山莊也不小,成是非和雲羅郡主想要玩耍的話,完全可以在護龍山莊裏待着,爲什麽一定要找這樣僻靜的角落呢?
她不明白。
“多謝。”
荊無命從善如流,他原本是打算随意給上官金虹找個地方,可想想那樣萬一有人發現,毀屍滅迹怎麽辦。還是找一個安靜又美麗的山間角落,讓上官金虹在死後也能享受山間的美景。
“最好能找一個人及罕見,常人根本不會找到的地方。”
聽到這個要求,成是非有些爲難,猶猶豫豫的看着荊無命。
‘啪!’
上官海棠一個巴掌落在成是非的肩膀上,“有地方嗎?有的話就帶着我們過去,若是沒有,就直接說,别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們。”
說這話的上官海棠,完全忘了自己是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
“那個,我這個地方是準備和郡主偷偷過去玩耍的,不想讓别人……”成是非小聲嘟囔,看着荊無命那死灰色的眼睛,他隻能暗自歎息一聲,“好啦,我帶你們過去吧!”
一刻鍾後,上官海棠和荊無命跟着成是非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
這裏花團錦簇,鳥語花香,不遠處還有小溪流淌,卻又沒有人迹,十分符合荊無命的要求。
“兩位,我自己動手就好了,你們先休息吧!”
荊無命說了一句,随後拿着鏟子自己找地方開始挖坑。
上官海棠帶着成是非找到一個角落裏坐下,看着荊無命自己在那裏辛勤勞作,小聲的對成是非問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我在護龍山莊住了這麽多年,卻不知道這裏居然還有如此隐蔽之地。”
成是非一臉鄙夷,“你是神候的乖寶寶,從小就一直刻苦修煉。我這除了修煉,就是在這裏四處亂竄,更主要的是,郡主若是來找我玩,我總不能一直在護龍山莊待着吧,當然要在這邊找個人少的地方,也好方便兩個人玩耍。”
上官海棠有些茫然,“爲什麽要找人少的地方,我們不是朋友嗎?郡主和我們關系也不錯,她既然來了,我們也能幫忙接待一二啊。”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成是非伸手摸向上官海棠的眉頭,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發燒說胡話。
“什麽情況?”上官海棠一下拍開成是非的手,不解的看着他,“說話就好好說話,别在這裏動手動腳的。”
手掌被拍開,成是非也不生氣,反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上官海棠,把她看的心底發毛。
“我怎麽了?”上官海棠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沒有穿錯衣服,臉也不髒。
成是非裝模作樣歎息道:“我隻是有些同情一刀,你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兩個人究竟在做什麽啊。”
上官海棠眨眨眼,“我們兩個在一起,當然是談論工作,還有就是……”話還沒有說完,上官海棠猛然停下。
這個時候她也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若是正常的情侶,确認關系之後,怎麽也得親親抱抱舉高高。
細想她和歸海一刀确認關系之後,這些行爲通通沒有。再一想,成是非之所以找這麽偏僻的地方,不就是想帶着郡主不被人打擾,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嗎!
“如此無禮,若是被公主知道,定然會打你一頓。”上官海棠面色羞紅,頗爲氣惱的對着成是非說道。
成是非得意的笑道:“才不是呢!你别看她是郡主,私下裏可是比我大膽多了,上次我入宮,回來之後我腿軟了三天。”
上官海棠:‘……!’
無言以對,合着老古闆的是她自己喽。
不遠處的荊無命沉默挖坑,聽着遠處成是非和上官海棠的對話,他感覺自己的右手在蠢蠢欲動。如果這兩個人不是來幫自己的,他定然要讓這兩個人付出血的代價。
也就是荊無命不善言語,若不然他定然要質問二人。
‘你們兩個還是人嗎?沒看到我在這裏安葬幫主了嗎?你們不幫忙也就算了,在這裏談論男女之間的事情,合适嗎?’
‘合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