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44年,12月10日。
惡魔在攻破桑梓城後,猶如一群餓紅了眼睛的餓狼一樣再次像蟲洞古路第六城發起了進攻,根據前線戰報,說惡魔的大軍如垂天之雲,綠油油的一大片,一眼看不到邊際。
古路第六城鐵牢城告急。
此前,我們的大軍主力凝聚在了第八城狼城之中,狼城戰敗後,主力退守到桑梓城,嗓子城又破,大軍不得已退到鐵牢城中,可以說是一潰千裏,一敗再敗。
這是惡魔的戰略大反撲,在連續取得了好幾場戰争的勝利以後,他們現在士氣高昂,士兵求戰之心日益強烈。而我們呢,損失的軍隊數以千萬計,戰心已經崩塌了,而且連日來的撤退讓将卒早就已經是疲憊不堪了,若說他們還能戰,我這個身在鬼蜮的主帥都不敢相信!
他們需要修整,需要調整,而後才能再戰!
可惜,軍情如火根本不等人,我幾乎把主力全都壓在了火星三城上面,其他城池的守軍并不充足,鐵牢城僅有二十萬守軍,如何能頂得住惡魔的大軍?
最後,我聽說林青不再去管斥候軍,抵達鐵牢城城頭,與守軍在一起抵抗!
而我這邊,大軍的集結需要時間,時間對我來說非常的重要,沒了辦法,最後我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睛的賭徒一樣,力排衆議,堅決調集蟲洞古路還在我們掌握中的其他五城守軍前往鐵牢城支援!
人類,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了。
從戰争開始,到現在爲止,這是最危險的時候!
我賭的就是在這生死危亡的時刻,人類的意志和神經足夠堅強,鐵牢城中可戰之軍尚有百萬,潰軍千千萬,若是能頂住惡魔的攻勢,我相信,最後還是會有潰軍放棄休息,拖着疲倦的身軀走上城頭,拿起武器,繼續作戰!
可是……如果沒堵住的話……
蟲洞古路上面再沒有守軍,所有的潰軍再沒有人爲他們擋下狂風暴雨,等待他們的是惡魔無情的屠殺,自從開戰伊始到現在,我們付出了血的代價取得的輝煌戰績都将付諸東流,三十年來将士效命成了一紙空談,惡魔,也将長驅直入,先進鬼蜮,再侵地球……
屆時,人類的機會就很渺茫了,到那時……人類可就真的到了人人皆兵的時候了,哪怕是十歲的孩童,也得拿起武器進行反抗,縱是如此,恐怕仍舊很難保衛住自己的家園!
沒錯,鐵牢城,成了生死存亡之關鍵。
那一夜,我給在城頭守衛血戰的林青寫了一封書信,正式讓她成爲前軍統帥,書信的内容也很簡單,寥寥幾句而已。
“姐,開戰至今,各方都爲戰争付出了血的代價,我雖朋友袍澤死傷無數,忠烈園裏處處忠骨,心中亦悲傷,然,唯獨我葛家,目前爲止,尚無一人殉國。我身上肩負着全人類賦予我的信任和責任,而鐵牢城一戰,也關乎着人類之生死存亡,所以,我将重任交給你,望你能扶大廈于将傾,挽狂瀾于既倒,務必挺足一月,糧草器械地球正在準備,戰争打了三十年,我們底子再厚也扛不住,人人都在節衣縮食,我需要時間來安排新的部署!若……不幸未能守住,我葛天中願帶着葛家爲這場戰争承擔責任,一切的犧牲,都從葛家,從你開始……”
這就是我和我姐說的所有的話,等寫完的時候,我心中絞痛,遲遲不能站立。
我知道我這封信意味着什麽。
我……是把林青架在火上烤了,我也深知她的性格,一旦城破,她必然殉難,絕對不會後退半步……
那一夜,我忍着心中絞痛,對着蟲洞古路的方向拜了又拜,每一個戰死在那裏的人,都當得起我這一拜,我也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平複一下我心中的負罪感,每一個人的戰死……我都有責任!
事實證明,林青的性格我猜到了,她承擔起了責任,過了沒多久,她就趁着惡魔攻城倦怠,正在休息的時機,出城去主動進攻惡魔。
她幾乎是完全複制了當初古箬痛擊我們的那一場戰役,而且,做的更加的淋漓盡緻,僅僅帶了一百人,然後在鲲鵬疾的率領下,就隻身殺入了惡魔軍中,大有縱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
在混戰中,她和鲲鵬疾抵住惡魔,讓帶去的百人搶糧,同時縱火……
那一夜,惡魔軍中烽火連天,林青憑借着自己的速度優勢,在惡魔軍中十進十出,燒毀糧草辎重無數不說,還帶回鐵牢城我們最需要的物資,最重要的是,她本身竟無一人損失。
這是我們雙方血戰三十年來絕無僅有的戰争奇迹!
當捷報放在我桌子上的時候,我笑了。
林青的這一場勝利規模不大,但是……我們太需要這樣一場勝利了!!
果然,之後鐵牢城中士氣提高了不少,阻擋惡魔進攻的力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強悍,雖然,林青帶回去的糧草非常有限,地球上帶去的軍人還是得餓肚子,但是……至少不用析骨而炊了,也不用在餓死人了。
林青沒有讓我失望,她變成了一顆釘子,死死的釘在了沖動古路上面,讓惡魔無法向前走一步!!
而我,也迎來了喘息的機會,日日去地球催運物資,其實我也知道我們堅持到現在很難了,但是我早就說過,就算我們現在剩下了一把骨頭,也要榨出二兩油,高壓之下,終于……我湊齊了糧草。
這一日,地球上湊齊了最後可戰的軍隊,最後的壯年男子,同時,鬼蜮中的軍隊也全部集結了起來。
點将台下,領軍出征的是我爺爺,我父親,我母親,我的妻子孩子……
葛家一門老少,一個不差全在那裏等着……
我陪他們喝幹了家鄉的酒,最後,又送他們離開……
當大軍浩浩蕩蕩離開,踏上蟲洞古路以後,整個鬼蜮之中竟無一人了……
隻剩下了我和青衣。
那一日,我拿着剩下的酒水,就在拜将台上和青衣痛飲。
酒入腹,是酸的。
因爲,我們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最後,我情到難自禁處,拉起青衣的手臂,朝着四周指指點點一圈,苦笑着說道:“呐,你看,沒有一個人了,真的沒有一個人了,這到最後,我們兩個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是你想多了,我們不會成爲孤家寡人的。”
青衣一直都在笑着,胖子和張金牙狼山戰死以後,他也曾悶悶不樂了許久,今日卻是頭一次露出了笑容,然後他扭頭看着我,眸子明亮,道:“我們不是這場戰争的主宰,其實修煉到頭,才發現,誰也無法主宰天下的命運,能主宰天下命運的,隻能是天下人,我們這樣的人,即便是功參造化也沒用的。而這能主宰天下命運的天下人,哪個在現在又不是我們的同伴呢?地球上的生靈跌跌撞撞走到現在實屬不易,你我二人相争萬年能有現在更加不易,到了眼下,我隻想說,吾道不孤!你也不必爲活着而苦惱,總有那麽一天,我等也得馬革裹屍,隻不過是先後的問題罷了。”
等青衣說完,我陷入了沉默,後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到最後,我搖了搖頭,倒是想開了。
是啊,我何必着急呢?
太陰帝國的天帝,還有那世界裏面的那些神秘力量,那才是我們的敵人,屬于我和青衣的戰争還沒有到來呢,但……早晚要有那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