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如同雄獅一般的眼眸便緊緊盯住了汪大人身後的那個高大身影。
而那個渾身罩在鬥篷裏的身影,也是微微一震,随即邁開了雙腿,越過汪大人,走到了廳中。
緩緩地摘掉頭上的頭罩,毛烈雙膝跪倒在地,對着莫塔叩了三個頭之後,又站起身來,彎腰撫胸行了一個紳士禮之後,才用拉丁語說道:“安東尼奧舅舅,我就是毛烈。”
莫塔激動地沖前幾步,撲到了毛烈的身邊,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幾下後,猛地抓住了毛烈的雙肩,激動地用拉丁語低聲吼道:“馬裏奧!?你真的是馬裏奧!?”
毛烈眼含熱淚、笑着點了點頭:“我是馬裏奧!馬裏奧來看安東尼奧舅舅了。”
莫塔那顫抖地雙手撫摸着毛烈的臉龐,飽含着激動神色的目光深深打量着毛烈的雙眼、鼻子、嘴巴,尤其是那雙綠色的眼睛。
半晌之後,莫塔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果然是我的馬裏奧!”
“這雙綠色的眼睛,就跟安妮的雙眼是一模一樣的。”
安妮,正是毛烈母親、莫塔的親妹妹的名字。
說着,莫塔一把将毛烈緊緊地抱進懷裏,帶着一絲哭腔的聲音在毛烈的耳邊喃喃道:“因爲北上的商路被斷,我就沒有了你的消息。”
“這三年來,我一直拜托一些商人去打探你的消息,可是這些商人幾乎都是廣東這邊的,對浙江那裏并不熟悉。所以一直沒有打探到馬裏奧你的消息。”
“本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你卻突然出現在了這裏!”
說完,莫塔将毛烈放開,自己也邁步走到了客廳門口,仰起頭望着天空。
一邊用手指在胸口劃着十字,莫塔一邊口中念道:“感謝萬能的上帝,讓安東尼奧.達.莫塔能夠在三年之後再見到妹妹的唯一骨肉,我的外甥馬裏奧.莫塔.毛。”
說着,莫塔跪了下來,臉龐卻還是仰望着天空,嘴裏依舊在低聲感謝了幾聲上帝之後,才又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起身回到了毛烈的身邊。
“快跟舅舅說說,這三年來你是怎麽過來的?”
“要知道,當時索薩告訴我說,你的父親和兄長都在雙嶼上被殺的時候,我是多麽地擔心你嗎?”
“接下來的這三年裏,我曾經拜托了好幾位明國商人去打探你的消息。可是他們得來的消息卻是極其稀少,隻是知道甯波府城中已經沒有毛家宅院的存在。其他的消息卻是一點都沒有。”
“我聽到甯波沒喲了毛宅之後,非常的着急!非常擔心孤苦伶仃的你因爲沒有人照顧而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可是,明國又不允許我們葡萄牙人使用明國的港口進行停泊交易。我們無法在沒有補給的條件下到達甯波附近。所以我隻能通過私下的方式來尋求你的消息了。”
莫塔的心情非常地激動,一連串的拉丁語從嘴裏蹦了出來,迫切地想要知道毛烈這三年裏面過得怎麽樣、又是怎麽樣來到廣州的。
汪柏汪大人見此情形,自然不便繼續再留,于是便找了個借口告辭而去,将空間留給了久别重逢的舅甥二人。
而這舅甥二人,在汪柏離開之後,就更是肆無忌憚地相互傾訴起來。
一個,本來就是性格外向、在遙遠的萬裏之外遇到了自己的親外甥而萬分的欣喜。
另一個,則是遇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親人,并且還帶着自己的目的而來,自然話語也多。
這舅甥二人之間的傾訴一直延續到了晚上掌燈之後。
簡單地吃了晚飯後,莫塔又和毛烈坐到了一起。
這時,毛烈卻是要和舅舅說正事了。
聽了毛烈的講解,莫塔卻将自己的腦袋搖得與撥浪鼓一般!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我們跨越大洋、不遠萬裏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來尋求貿易利潤的,并不是來打仗的!”
“而且,我這次隻有兩艘武裝商船,船上的人手一共也就隻有一百左右。那陳思盼卻是一個擁有兩萬多人的大頭目!我這一百人怎麽去和兩萬多人打仗?”
“那是跟去送死沒有什麽兩樣的行爲!”
“這樣做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莫塔的頭飛快地搖動着,嘴裏說着:“這一百人都是爲了金錢才跟随着我出海來明國尋求貿易機會的。我不能不顧他們的生命安全、讓他們卷入一場本來就不該他們參與的戰争之中!”
“诶!”
毛烈卻是将手一擺,耐心地說道:“舅舅,你這話就錯了。我并沒有讓他們去參與到這場戰争中來啊!”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隻需要舅舅你幫助我混進那陳思盼的壽宴之中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跟你們沒有任何的關系了!”
莫塔卻是還有些擔心:“可是,别人會知道你是跟着我進入壽宴的呀。一旦這個消息被傳播出去,我們在廣東這裏的貿易就更是無法開展了。”
“要知道,你們明國的商人可是不可能跟一個參與了刺殺活動、而且還是明國人口中的佛朗機商人做生意的。”
毛烈輕笑一聲:“那時候,壽宴上必然是一片混亂!而且。一旦混亂産生,我們在後面的聯合艦隊就會立刻将整個壽宴會場團團包圍住,就算是一隻鳥也别想飛出去!”
“等到戰鬥結束,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哪裏還有消息傳播的餘地?”
“所以,舅舅你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還有,就像舅舅你剛才說的,那陳思盼派來邀請你參加壽宴的使者說的:陳思盼計劃把自己的壽宴擺在海上。”
“這樣一來,消息走漏的風險可就是幾乎沒有了呀。畢竟到時候一旦混亂起來,船上的人少,根本不會有多少人能夠親眼看到混亂的現場。”
“而且,那一船人,肯定會被當場就控制起來的!”
“隻要舅舅幫我這個忙,到時候的收益可是非常之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