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烈的箭與明軍的制式箭隻有所不同:一來,毛烈的箭是師父唐順之特别定制的,要比明軍的箭長上半尺。因爲毛烈的弓要比明軍制式弓要長上一些,弓力也要比明軍制式弓強一倍。二來,毛烈的箭羽是白色箭翎,而明軍制式箭隻的箭翎卻一般是黑色。
也正是因爲明軍制式箭隻比較短,所以毛烈用這種箭來射擊的時候,弓是不能拉滿的,自然在射程上無法與毛烈自己的箭相比較。而這,也是毛烈潛行到距離倭寇五十步左右的距離才開始射殺的。
要是隻用毛烈自己的箭,在樹林邊緣那裏,就完全能夠開展遠距射殺。
白色的箭翎很好辨認,再加上倭寇們本來是猬集在一起的,戰場範圍并不大,毛烈和兩個随從很快就将三十隻自己的箭收集了起來。
正在這時,張四維領着兩個官員模樣的人找到了毛烈,大聲地說道:“來來來,毛公子!這兩位是這華亭縣的縣令喻顯科郁大人和縣丞劉東陽劉大人。兩位大人在城頭上看到了公子神箭之威,特意找到張某,要見一見公子、親自向公子道謝救民之恩。”
說着,張四維一指毛烈:“喻縣令、劉縣丞,這位就是你們要見的神箭毛烈毛公子。毛公子可是唐順之唐荊川先生的得意弟子呢!”
“而且,你們别看毛公子身材高大、相貌成熟,但卻是一位前幾天才剛剛冠禮的小夥子呢!”
“哎呀!”
喻縣令和劉縣丞兩人皆是驚歎一聲,齊齊上前一步,向毛烈躬身一禮。
喻縣令口中說道:“原來是荊川先生的高足,幸會幸會!”
“荊川先生以文武雙全聞名大明,看來毛公子是盡得荊川先生所學啊,難怪神箭一出、百發百中!”
喻縣令的話,倒也沒有誇張,毛烈憑着手中的一張弓,盡是尋找倭寇頭目和戰力高強者射殺,等到戰鬥結束的時候,連同毛烈自己的一壺箭以及三壺明軍制式箭全部射完、共計射出了一百二十支箭,箭箭不落空,直接射殺了兩成左右的倭寇,才使得這次戰鬥能夠順利大勝。
劉縣丞也說道:“毛公子果然是神箭之名!方才東陽粗略查審了一番,死在公子箭下的倭寇不下百人!”
“幸得毛公子大義救援,華亭縣才能免去異常劫難!”
兩位大人又一齊躬身道謝:“我倆代表華亭縣數萬百姓,多謝毛公子救命之恩!”
毛烈連忙将兩位大人扶起,客氣道:“兩位大人折煞毛烈了!”
“我師父一直教導毛烈要以百姓爲重。此次華亭縣遭受倭寇劫掠,毛烈不知便罷,既然知道了,豈有不救之理?”
“再者,我曾與張指揮說過,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百姓有難,我毛烈作爲一個得到師父荊川先生教誨之人,更是要出手幫助才是。”
“所以,毛烈此來是應有之義,兩位大人不必如此大禮、折煞毛烈了!”
兩位大人見毛烈如此謙虛有禮,又是齊齊一挑大拇指:“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妙言也!”
“毛公子真不愧是荊川先生高足,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大義、如此豪氣,我等佩服!”
說着,兩位大人又向張四維和毛烈拱手道:“此處剛剛大戰,血腥雜亂,并非談話之所。還請指揮大人和毛公子移步入城,也好讓華亭縣好好答謝救命之恩才是。”
“對了,聽說還有徽幫弟兄們也來幫忙殺倭了,還請指揮大人将徽幫的弟兄們也請入城,華亭縣好答謝一番。”
張四維派人去找蕭顯,自己則是和毛烈在兩位華亭縣主官的陪同下,向着城門走去。
毛烈邊走,邊跟兩位華亭主官聊天道:“毛烈記得,江南一帶的縣城很少有城牆的,這次看到華亭縣的城牆周全、守備完善,很是令毛烈欣喜。”
“要不是有城牆和縣兵的浴血守衛,我們從定海衛過來,也恐怕是不能将這股倭寇一舉剿滅呢。兩位大人是治理地方有功啊!”
不料,喻縣令和劉縣丞卻是一臉的尴尬。
喻縣令低聲說道:“毛公子此言,卻是令我與劉縣丞汗顔哪!”
“我大明屢受鞑靼入寇、北方局勢吃緊,我們江南一帶屢次因爲北方戰事而被抽調錢糧,官府之中并沒有什麽錢财來修繕城牆、整備軍兵。”
“華亭縣,是因爲出了一位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徐階徐大人,才在徐大人的領頭之下,由全縣鄉紳們捐錢捐物,才把城牆給修了起來的。”
“這次倭寇來犯,卻是城牆修好後的第一次遇敵。”
“而毛公子所說的縣兵,卻也是全縣的鄉紳,在知道有倭寇來犯時,盡遣家中的家丁前來守備,才使得倭寇頓于城牆之下、不能進入城中搶掠。”
“要說功勞的話,也應該是以徐階徐大人爲首的鄉紳們所立之功,我與劉縣丞卻是寸功未立,隻能是在戰事結束後出來露個臉、犒勞犒勞大家了。”
“呃。”
毛烈一滞,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好了。
剛好,蕭顯在張四維派去之人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一番見禮之後,大家又在兩位縣主官的帶領下,向城内走去。
行進間,毛烈湊到蕭顯身邊,低聲問道:“七舵的弟兄們傷亡如何?”
蕭顯一臉的嚴肅,也是低聲回答道:“還好有公子的高超箭術,那些戰力高的浪人們都被公子射殺、并沒有造成我方太大的傷亡。”
“不過,就算是有毛公子的助陣,弟兄們還是死了七個,傷了二十來個。”
“嗯。”
毛烈點頭,繼續低聲問道:“那些傷了的弟兄們,傷勢怎麽樣?”
蕭顯低聲道:“還好,隻是一些刀劍傷、沒有缺胳膊短腿的,一會進城敷上點金瘡藥,休息幾天就好了。”
“這樣就好。毛烈有學到了師父的岐黃之術,若是需要,蕭舵主盡管開口。”
“好,那蕭顯就先多謝毛公子了。”
蕭顯點頭稱謝道。
“那些死去的弟兄們怎麽處置呢?”
毛烈又低聲追問了一聲:“總不能把他們扔在這華亭縣吧?”
蕭顯聽了毛烈的問話,眼眶一紅,有些哽咽地低聲說道:“還能怎麽處置?按照我們跑海之人的慣例,把死去的弟兄們拿麻布一包,扔到海裏去喂魚!”
“生是海上人,死是海中鬼。”
“他們的家人,七舵自會想辦法捎去一些撫恤銀子。”
說話間,衆人穿過了城門,進到了城裏。而其他的軍兵以及徽幫弟兄們,傷者被或擡或攙,也進城來尋醫問藥;身體情況完好的人,則是繼續在城外停留,等着華亭縣派人送去酒肉和銀兩進行犒勞。
縣城并不大,沒用多長時間,衆人便走到了縣衙。
卻見縣衙的前面,站立着一堆人。
這些人個個是錦衣裝扮,看來像是一些鄉紳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