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結束第一天講課的毛烈帶着蔣洲連忙趕到庫房。
看着一堆堆石灰、一袋袋土堿(也就是純堿)、一片片豬油、一罐罐各色香粉、一包包鹽,毛烈笑的嘴都要裂到腦後了:“啊哈!毛家發财的機會終于來了!”
毛烈一邊樂着、一邊親手揉捏着看這批貨的成色,無視了蔣洲驚愕的眼光。
不一會,跟店家結算完貨款的老管家氣喘籲籲地抱着一個賬薄疾步走了過來,到毛烈跟前。老管家正要說話,卻看到毛烈把手上沾的油灰擦掉,扶住了自己。
“福爺,你老慢點,先緩口氣。”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看老管家呼吸順暢了後,毛烈才開口問道:“福爺,那些繡工們刺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老管家回話道:“是,阿福已經把一些絲絹和木頭框架給她們送過去了,按照主人的吩咐讓她們先練練手。等她們手熟之後再給她們好的綢緞去繡。”
“好。”毛烈點了點頭,手指了指庫房裏面的貨物:“這些貨物各有多少?大鐵鍋、棍子、木頭模子和柴火那些都備齊了吧?”
“都備齊了。”老管家說着,打開了手上的賬薄,邊翻找記錄邊嘀咕道:“阿福老喽,記性開始不好喽,隻好把賬薄拿過來了。”
“福爺不老呢,再說不是還有蔣洲大哥麽?等蔣洲再練上兩年後,就能幫福爺處理家中的事情了。”
趁着老管家還沒找到記錄的當口,毛烈接口安慰道。
“诶,那感情好!找到了!”
老管家滿臉笑意地指着賬薄:“按照主人的吩咐,這次咱們毛家采購了一石石灰、一石土堿、豬油五闆合兩百斤、鹽一石、香粉一共六罐。這些便是眼前庫房裏的這些。”
“五尺大鐵鍋兩口、桑木棍兩根都已經安置放到主人定下的那間屋子裏了。”
“十擔木柴也已經放到了柴房。”
“一石石灰耗銀一錢;一石土堿耗銀一兩二錢;一石鹽耗銀8錢;沉香粉一罐一斤、耗銀一兩五錢,檀香粉一罐一斤、耗銀六錢,松香粉一罐一斤、耗銀一分五,丁香花粉一罐一斤、耗銀一分五,玫瑰花粉一罐一斤、耗銀兩分,苓苓香一罐一斤、耗銀一錢;豬油兩百斤,耗銀五兩;大鐵鍋兩口耗銀八錢;桑木棍是從後山上砍的,沒花錢;木柴十擔,耗銀六兩;木頭模子那些都是莊子裏木匠做的,都是按照主人畫的圖樣做的,也按主人的吩咐在模子裏雕了一些花,不過木匠們死活都不要錢。”
“準備這些東西一共花費銀兩十五兩三錢五分。”
聽老管家報完帳,毛烈回頭對蔣洲說道:“蔣洲大哥也把這些記下,下午的時候跟我一起去做香皂。”
蔣洲一愣:“香皂?”
毛烈卻是不理愣神的蔣洲,又對老管家說道:“福爺辛苦了。中午的時候咱們就休息,下午勞煩福爺把那六個礦工叫到放大鐵鍋的那間房子,我來教他們做香皂。”
“對了,家裏可有稱?”
老管家點了點頭:“家裏有稱。”
毛烈點頭說道:“那好,下午的時候帶兩把稱過去。還有做香皂前需要這麽這麽。。。”
。。。。。
下午,毛烈便來到了那間放置大鐵鍋的偏房。老管家和蔣洲已經和那六個礦工提前到了。毛烈吩咐拿過來的木頭模子也已經放在了偏房門口前面的地上。
房間裏面,在去年臘月裏就找泥瓦匠砌了兩個大竈台,兩口足足有現代尺寸一米五多、高有三十多公分的大鐵鍋已經架在了竈台上面。
這口大鍋放一闆四十斤左右的豬油是綽綽有餘。
一擔木柴已經被拆開放在了一個竈台旁邊的地上;幾桶清水和四五個空木桶也在竈台旁邊的地上;要用的石灰、土堿、鹽也已經用稱稱好了二十斤、用布包好放在了竈台旁邊的木闆架子上;菜油、豬鬃刷、笊籬、水瓢、稱、香料等也都放在了木闆架上;一闆豬油也已經被切成了小塊放在木架上。
見東西都準備停當,毛烈讓一個礦工把竈點上,先開始熬豬油。過了一會,豬油熬化、把油渣拿笊籬牢幹淨,毛烈又開始讓一個礦工往豬油裏加清水。
不等加入清水的豬油再次煮沸,毛烈又讓一個礦工先稱上十斤石灰倒入空木桶中、然後倒入半桶左右的清水,讓他在桶裏拿棍子攪拌。不一會工夫,桶裏的水便成了白花花的水漿。
石灰遇水後會發熱冒氣的現象已經被早已被大家熟知,所以這個過程并沒有引起大家的異樣。
毛烈又讓那個礦工稱了十斤土堿倒進石灰水中,稍作攪拌後便停了下來,讓石灰水靜置一會。
不一會,關注石灰水桶的人們就看到白花花的水漿開始澄清起來。又過了一會,桶裏上面的水已經清的可以看到桶底那些白白的漿狀熟石灰了。
蔣洲好奇地上前,想要用手去沾些桶裏的水,卻被毛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這個不能碰!燒手!”
說着,毛烈掃視大家,鄭重地說道:“大家記得,這桶裏的水千萬不能碰!”
怕大家記不住,毛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一條,沾了點水。
不一會,那條布條沾水的部分就變得焦黑一片,大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是燒堿水!沾上一點就能燒一個窟窿!”
大家喉結一動,重重地點頭,表示記住了。
此時,鐵鍋也再次煮沸起來,翻騰的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油脂。滿滿的一大鍋油水都要快翻出鍋來,豬油的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裏。
毛烈這才又喊了一聲:“加好火,然後仔細看我的動作!”
說完,毛烈拿起一個水瓢,舀起燒堿水開始慢慢地倒入已經再次煮沸起來的大鍋裏。
随着溫度較低的燒堿水倒入,油水慢慢地不再翻騰。而且令大家驚奇的是,鍋裏的油水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降!油水面上的油脂也好像少了一些。
毛烈手裏不停,繼續把燒堿水舀入油鍋之中,直到水面上再也看不到油花才住手。
看了看竈裏的火,毛烈才趁着這個機會跟大家說道:“油是能融在堿水裏的。隻是油的溶解量要看堿水的堿性,堿水的堿性強,融的油就多;堿水的堿性弱,融的油就少。土堿的堿性弱,爲了提高油的溶解量,就需要先把土堿變成燒堿、也就是火堿。剛才把土堿倒進石灰水就是爲了制作燒堿水。這個過程叫化學反應。”
“配置的時候要一定注意,不要讓燒堿水濺到身上!”
蔣洲聽着,嘴裏小聲地跟着嘀咕了聲:“化學反應!”
毛烈繼續說着:“油溶解到燒堿水中後,由于油的比重比水小,鍋裏的油水面就會下降,就像剛才大家親眼看到的那樣。”
蔣洲嘴裏再小聲嘀咕着:“比重!”
“油融進燒堿水裏之後,還需要繼續加熱煮沸半個時辰左右,讓油和燒堿能夠充分反應,形成新的東西,這個過程我叫它皂化反應。因爲這個反應完,再經過幾個階段就能做成香皂了。”
“皂化反應!”蔣洲再次低聲說道。
說到這裏,毛烈便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油鍋。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毛烈從木闆架上把那包鹽抱到竈台上,再次喊道:“大家注意看着!”
喊罷,毛烈抓起一把鹽,一邊用手指揉捏、一邊劃圈般地向鍋裏撒鹽,盡量把鹽灑得均勻些。
随着鹽的撒入,鍋裏水面上逐漸浮出了一層潔白的、就像是藥膏似的東西起來,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厚。
毛烈手裏繼續撒鹽,口中說道:“現在往裏撒鹽的過程叫做鹽析。”
“鍋裏的油堿溶液在這半個時辰的煮沸之後,由于水的蒸發以及充分的皂化反應,已經達到了飽和的狀态。加入鹽後,這些飽和狀态的溶液就會變成皂粒從水裏析出來,所以叫做鹽析。”
“鹽析。”蔣洲的嘴裏再吐出了小聲。
看到皂粒不再加厚後,毛烈才停止了撒鹽,招手道:“來兩個人,把這些皂粒舀到空桶裏去。”
兩個礦工立刻上前,在竈台兩邊一邊一個,提桶拿瓢開始舀皂粒。
皂粒裝了将近四個木桶,才把下面的液體露出出來。
毛烈估算了一下,一個木桶大概能裝水二十來斤,皂粒的密度又比水稍小一點,四個木桶下來也差不多有六十多斤皂粒了。
至于舀完皂粒後剩下的那些液體,自然是甘油和水的混合物了,這些混合液對毛烈來說暫時沒有什麽用處,隻能選擇傾倒出去,反正這種混合液也沒有多少害處、甚至還稍微有利于植物呢。
指揮礦工們墊着棉布把大鐵鍋裏的溶液擡着倒掉、重新清洗趕緊後,毛烈又讓人把桶裏的皂粒再倒進鍋裏。
竈裏的火還在燒着,正好用來再次加熱皂粒。
加了些清水、又加了兩三瓢燒堿水後,毛烈說道:“接下來的這一步就是堿析了。目的是把這些皂粒裏殘留的油完全皂化,進一步洗出皂粒内殘留的食鹽和其他雜質,使得最後做成的香皂潔淨美觀。”
又煮了将近半個時辰之後,毛烈才讓礦工把火弄得小上一些。
拿過玫瑰花粉來抓了一把,盡量均勻地灑進鍋裏,然後又讓礦工拿木棍攪拌,毛烈說道:“香皂香皂,不香怎麽能叫香皂呢?所以這些香粉就是用來增加香氣的。加多少香料,就要看想要香皂多香了。輕淡些的,一鍋抓這麽一把就差不多了;香味濃點的,就抓兩把香粉進去。”
衆人連忙再次記下。
看鍋裏的皂粒已經被攪拌得非常均勻了,毛烈才讓礦工停止攪拌,喊了聲:“把木頭模子擡進來。”
木頭模子大概是半米見方的木闆,上面同樣用木闆隔成了一個個三寸長、兩寸寬、一寸深的小格子。橫着有十五個格子、豎着有二十個格子,一塊木闆上有三百個格子。
每個格子的底面上,都雕着一些簡單的花紋。格子裏都被莊子裏的木匠們小心地打磨得非常光滑。
毛烈再次估算了一下:這些格子每個大概能盛放四兩皂粒,三百個格子能放一千二百兩,也就是能放七十多斤皂粒。(明朝時候一斤=16兩,一斤大約是現在的600克,一兩大約是現在37.5克。)
皂粒能放差不多四個木桶,重量也差不多在七十斤左右,看來差不多能用滿一塊木頭模子。
“把這些模子裏都刷上一層菜油,包括四面的隔闆裏也刷上,然後把皂粒倒進格子裏面去。”
毛烈吩咐道。
于是,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把這一大鐵鍋的皂粒全舀進了木頭模子裏,而且還剛剛好灌了三百個。
把滴在外面的皂粒清理掉、又在木頭模子上蓋了一塊木闆進行壓制之後,毛烈拍了拍手,大聲說道:“好了,等那些皂粒冷卻凝固後,就是我們要做的香皂了。”
“香皂可以用來清洗手臉,也可以用來洗衣物。尤其是絲綢,用香皂洗過之後會更加順滑,并且還會留有香氣在絲綢上。”
“咱們這次是用豬油來做香皂,是因爲豬油做成的香皂潔白美觀。其實還能用菜籽油、面花籽油等油料來做,隻不過做出來的香皂會有其他的顔色,不如豬油、羊油、牛油做出來的好看。”
“你們六位,”毛烈用手指了指那六名礦工:“以後就負責制造香皂。制造的過程都記住了吧?”
六名礦工頓時喜形于色,重重地點頭應道:“我們記住了!”
這六名礦工自從來了毛莊之後,除了給自己造房子的時候忙過一陣外,一個月來就幾乎沒什麽事情好做了。而毛家卻沒有因爲他們沒有工做而怠慢他們。米面油肉、日常用品都按莊子裏的規矩送給他們,還每家給了一兩銀子。折算下來,毛家這一個月在他們每家都花費了三兩多銀子了。比這些礦工在礦上不被克扣的工資都要高!
礦工們正因爲光拿錢不做事而心中愧疚呢,現在被主家指派做工、自然是非常高興的。
“記住就好。回去我還會讓蔣洲把一些要點記下來,有哪裏不懂的,你們可以去問蔣洲或者直接來問我。”
說完,毛烈指揮人們把灌滿皂粒的模子擡到背陰的地方自然冷卻,再把偏房裏收拾幹淨後,才說道:“這批香皂估計要明天早晨才能冷卻凝固好,到時候若是沒有問題,你們明天上午就開始工作吧。”
“若是有問題的話,等我把問題解決掉後再做。”
“行了,今天就先到這吧。”
毛烈擺了擺手,讓礦工們散了,各回各家。
這時候,蔣洲才湊到了毛烈身邊,開口問道:“主人,這香皂是不是葡萄牙人那裏的胰子呀?”
毛烈看了一眼蔣洲,含笑點頭道:“嗯,是的!就是西方人用來洗滌用的東西,跟咱們漢人用的胰子是一個道理。”
“哦。”
蔣洲哦了一聲:“是這樣啊。蔣洲告退,先回去把主人做香皂的步驟記下來。”
“嗯,去吧。”
毛烈心中暗笑道:“這蔣洲果然像系統裏說的那麽機靈,自動把香皂聯想成了西方人的東西,倒是省了我一番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