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洲的房間就在老管家所在廂房的隔壁,一進門,就看到他坐上椅子上抱着一本書愁着臉、眉毛都糾結在了一起。其他的書則是攤開放在了桌子上面。
毛烈不禁輕笑出聲,出言道:“怎麽?書裏的東西很難麽?讓蔣洲大哥爲難成了這個樣子。”
蔣洲被聲音驚醒,一看是主人前來,連忙站起來拱手施禮,請毛烈坐下。
然後,才回答道:“主人的這幾本書,裏面的字和基礎數學都能看懂,就是那本被主人叫做漢語拼音的書蔣洲看不懂。”
“呵呵,無妨。毛烈現在就把着拼音教給大哥。”
說着,毛烈把“漢語拼音”這本書拿過來翻開:“咱們大明之人都是以漢人自居,所以我把漢人所說的話叫做漢語、字叫做漢字。拼音呢,就是毛烈把漢字的讀音用葡萄牙人傳來的拉丁文進行标注,方便大家更快更好地認識漢字。咱們這麽來學。。。”
漢語拼音,其實并不是如同後世大家所知曉的195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頒布《漢語拼音方案》後才出現的,而是在唐代時期就已經出現了。隻不過,唐代時期的漢語拼音是用梵文字母來拼寫的,而且隻是用來翻譯從天竺地區傳來的佛經,所以并沒有在社會上得到廣泛的應用。到了明代,回族人用阿拉伯文字母來拼寫漢語口語,并稱之爲“小兒錦”。
而用拉丁文字母來拼寫漢語,也并不是中華人們共和國建國之後才開始的,而是在公元1626、也就是明朝天啓六年時候,由一位來到中國的名叫金尼格萊的法國傳教士,在幾位中國文人的幫助下、在利瑪窦等傳教士漢語注音的西書《西字奇迹》基礎上,寫了一本叫做《西儒耳目資》的書,首次準确地用拉丁拼音字母記錄了漢字的讀音,成了中國第一部拉丁化拼音字字彙。
而利瑪窦是在公元1583年,也就是明朝萬曆十一年的時候進入中國的。現在是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也就是說,毛烈隻是把漢語拼音提前了四十年拿出來,而且還并不算是首創。因爲甯波自唐代以來就是世界各國交易交流的集中地之一,各國文字字母的漢語拼寫版幾乎都有,這本“漢語拼音”隻能算是第一個系統化、準确度最高的漢語拼寫方式而已。
得益于明朝時期發達的文化以及甯波周邊龐雜的各國文化遺留,蔣洲很快就把拼音學會了。
“這拼音還真是一個認字讀書的利器!簡單易學。把字用拼音标注起來,哪怕是再複雜的漢字,隻要認識拼音,就能把字準确地讀出來!”
掌握拼音後的蔣洲,一臉興奮地說道:“而且這樣一來,教孩子們認字也不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毛烈接口取笑道:“蔣洲大哥剛開始認字的時候,手心是不是經常被老師打腫啊?”
“呃,嘿嘿~~~”
蔣洲立刻尴尬地憨笑了幾聲,随即喏喏地說道:“主人以後還是直接叫蔣洲名字就好,畢竟主從有别。”
“蔣洲大哥此言差矣。”毛烈聞言,低沉地說道:“大哥知毛烈如今孑然一身,能夠感到親切的,除了師父和福爺外,就隻有你這個在父兄出海時與我作伴的玩伴了。”
“在毛烈心中,蔣洲大哥雖不是親哥,卻也絕對當得起大哥之稱。”
“主人!”蔣洲脖子一撐,正要再次争辯時,卻見毛烈擺手道:“這樣,你我在私下裏以兄弟相稱,在外再論主從如何?如此一來,你我兩願都能達成。”
蔣洲一聽,略作思考後,無奈地一拱手:“那就如主人之意。不過蔣洲無論如何都不能呼主人爲弟的。”
毛烈見此,也隻能搖了搖頭:“好吧,那就這麽定下來吧。在外我直呼你的名字,私下裏叫你大哥。”
接下來,毛烈又跟蔣洲說了下數學的事情。
又要得益于明朝此時的文化,簡單的加減乘除數學運算已經是深入了民間,簡單的一次方程算法也早已出現、隻是不如加減乘除那樣普及。
很小就被老管家着重培養的蔣洲也不例外,加減乘除運算非常熟練。“基礎數學”一書中的一次方程,也并不是很難。在毛烈的細心講解之下,蔣洲很快就将其掌握。
看了看屋外,發現已經将近中午,毛烈便起身說道:“現在将近中午了,咱們先休息一下。吃完飯後,還請蔣洲大哥随我去看看那些繡工,毛烈有些想法要跟她們說說。”
蔣洲連忙恭送毛烈不提。
下午時候,毛烈便帶着蔣洲趕到了一個繡工家中。
有老管家事先的安排,三十個新來的繡工都在院中等待。見了主人親自前來,繡工們紛紛行禮。
毛烈也不多言,直接開始詢問起這些繡工的刺繡技法。
一番交談和現場刺繡之後,毛烈發現,這些繡工的技法還大多是現在流行的平繡技法,針法較少、構圖簡單。刺繡時,都還是受宋代技法影響、用單股的染色絲線來進行繡制,雖然針線細密,卻沒有後世所見刺繡變化豐富的構圖以及立體感。
于是,毛烈一邊讓蔣洲進行記錄、一邊将自己腦海中的資料照本宣科地把灑線繡法(既雙股絲線撚成一股來進行刺繡)、三股線繡法(三股絲線撚成一股)、絨線繡法、花夾線繡法(幾股不同顔色的絲線撚成一股)、發繡(用發絲來刺繡)等繡法,旋針、散針等針法一股腦地講了出來。還按照資料把這些技法一一進行了詳細的說明。
最後,毛烈講道:“不要拘泥于以前的技法,要多看多想。隻要是能夠穿入針孔用來刺繡的材料,比如說撚紙、金絲、銀絲等,都能用來進行刺繡。繡的時候,多用不同顔色、不同粗細的絲線,就能構造出栩栩如生的圖案出來。”
再看院子裏的這些繡工們,聽完主人的話後都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甚至有幾個繡工在一邊想着、手裏還一邊比劃着。
毛烈見此,知道這些繡工們都把自己說的那些技法以及思路聽了進去,便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對記錄完畢的蔣洲招了招手,兩人蹑手蹑腳地走出了院子,留那些繡工們自己去思考了。
“主人,您怎麽連女人繡花的本事都會啊?”
跟出院子的蔣洲一臉的震驚,感歎地問道。
“多看、多學、多想。”
毛烈看了一眼蔣洲,語重心長地說道:“毛家以前每年私貿出海的絲綢不下萬匹,大多我都親眼見過。當時我就在想,能不能把那些絲綢上刺繡的花樣換個辦法來繡。”
“再加上母親告訴過我的那些西方的聽聞,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就有了這些想法。”
“事物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其用途也不是定死的。比如繪畫和書法,就能用來繡制在袍服上面,就像官員們穿的那些官服一樣,前面都有個補子。”
蔣洲點了點頭,略有所思地說道:“嗯,多看、多學、多想,事物都是在變化的。”
見蔣洲有所心得,毛烈也不打斷,徑自走回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