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祭奠

巳時,天陰如灰,柳道遠行色匆匆,往宮門方向走去——昨夜不知被哪路高手打傷,已是心驚不已,調養一晚方可行動;不料剛一出門,就聽到了小太監們八卦着晴天明早上已經請皇上帶着三公主微服出巡去水家祖墳祭祖的消息,并且都在那感歎着甯妃當真得寵——柳道遠這一聽心中便暗暗叫糟,自己身份恐怕已經敗露,便想匆忙逃走。

不一會兒,柳道遠便離開了皇宮到了彭城近郊的一間舊房院門外。

“咚,咚,咚”——柳道遠依照某種節奏敲了三下。

“吱”一聲屋門打開了,透出一個滿臉須髯的腦袋,賊頭賊腦的向屋外打量了幾下,便放柳道遠進去了。

“哧~”一聲,柳道遠将臉一抹,撕下一張面皮,露出一張棱角鋒銳的老臉——他并不是真正的太監總管。

“蒼遠,這個時間你跑來這裏做什麽?”——屋子裏有七個人,個個高頭大馬,須髯滿面,各持奇形怪狀的砍刀,爲首者臉上有一道駭人的傷疤。

“我暴露了,要采用第二種方案。”蒼遠眉頭緊皺,低沉着聲音說道。

“嘿嘿,還說什麽百日之内必取晴家上下性命,果然隻是吹牛而已~”屋内其中一人谑笑道,還不是得我們‘天山七妖’出馬?

“哼,你們要真的殺得了晴天明才好。”蒼遠音聲低沉,語氣中帶着不信任。

“呵呵,這道疤,不是白挨的。”天山七妖之首烏奎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冷笑道,“這些年來,我們兄弟全力鑽研克制晴天明武功的陣法,就是爲了一雪前恥;蒼老先生就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嘻嘻~什麽好玩的陣法啊?出來溜給我瞧瞧?”——忽的一聲輕笑,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在屋外響起。

“什麽?!”蒼遠心下大驚,自己被人跟蹤,竟是毫無察覺!天山七妖驚訝程度亦是不低于蒼遠,立刻抄起家夥,飛身沖出屋外,一看之下——“赫!好一個嬌俏傾城的小丫頭!”——七妖心下各是一陣驚贊,後面跟出的蒼遠也愣住了——隻見那晴書韻一臉悠閑的坐在樹梢之上,笑嘻嘻的看着他們。

“哎呦,哪裏來的小美人兒,來給爺幾個暖床的嗎?”七妖中排行老四的桑拙回過神來淫笑道,其餘幾妖聞言,除老大烏奎外,亦是開始污言穢語直起哄。

“嘻,”晴書韻笑顔不改,信手一揮,“唰!”一聲響起,一片飛葉生生将大樹一截枝幹削了下來,晴書韻左手淩空一握,那截枝幹便“嗖”的飛入她手中,正好似一杆槍的大小!

這一招之下,天山七妖笑容盡收,取而代之的是驚異與震撼——此等内力,已是爐火純青之境,這小丫頭究竟是誰,内力怎會如此高深?!

一邊蒼遠亦是驚震莫名,見那飛葉力道,昨晚打傷自己的高手竟是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麽?!

烏奎面色嚴肅,對着晴書韻一拱手道:“敢問閣下是哪條道上的朋友?找我兄弟有何貴幹?”

晴書韻聞言也不答話,柳眉一挑,忽的一聲自樹上騰身而起,手中一截枝幹如飛龍遊影,幻舞千芒;待到芒收舞停之時,晴書韻也已閑拖“槍杆”,飄然落地。

“豪龍槍法!”天山七妖一見,立時架起兵器,嚴陣以待——話說那晴家自父女相認以來,晴天明便将一身絕學盡數教給女兒,晴書韻本就内力深厚,再加上天資絕頂,很快就将晴家絕學盡數掌握了。

“你是晴天明什麽人?!”蒼遠見之也是又驚又疑,他從沒聽說過晴家還有這麽一号絕頂高手啊!等等,傳聞晴天明最近的确是多了一個失散多年的女兒,難道是她?

“當年江湖上一等一的昆侖名宿‘鎖雲虎’,如今不但暗以毒物害人,而且還和些不三不四的東西爲伍了麽~”晴書韻稍斂笑容,悠哉道。

“哼,‘鎖雲虎’?從晴天明殺我兒子那一刻起,‘鎖雲虎’就已經死了!”蒼遠猛一握拳,眉目間冷得好似可以結冰。

“少廢話了!咱們先擒下這丫頭,再去找晴天明算賬!”桑拙一聲嚣叫,烏奎略一點頭,“呼”的一聲,天山七妖擺開陣勢,便齊向晴書韻攻去!

晴書韻見狀不慌不忙,信手一提,舞起“長槍”,便迎将上去。

“铛!铛!铛……”一瞬之間,雙方就已拼下數十個回合,暫時不分勝負,但天山七妖仗着七人圍攻,又有勤練已久,專克晴家武學的“七絕旋風陣”,竟是頗占上風!

要說這“天山七妖”,幾年前本是在天山一帶橫行的江湖惡徒,本是八道魔門中人,排行前四的烏奎,嚴皓,樊旺,桑拙,還分别是八道魔門中“夜叉道”,“餓鬼道”,“畜生道”,“羅刹道”的前任尊王,後因爲在魔門内部鬥争中失勢,遂而叛離魔門,在天山一帶自立家門,爲非作歹;再後來,在一次搶掠镖隊的行動中被行軍路過晴天明撞見,将他們擊敗,并順而搗毀了他們的老巢。于是一直懷恨在心,幾年來閉門苦練,尋找晴天明武學的破綻,終于讓他們給創出了這“七絕旋風陣”;剛才又見少女出手,知道其功力非同小可,不在晴天明之下,便全力施爲,一試苦修的成果!

再說一旁觀戰的蒼遠,雖見天山七妖面帶喜色,盡展身手,越戰越勇;而少女卻似是盡落下風,處處受制,僅憑卓絕的身法勉強支撐,但心中仍是忐忑難安——因爲少女仍在微笑着,似乎完全不将自己艱難的處境放在心上!

“咦?你們的步法開始重複了噢,全部就這樣而已了嗎?”晴書韻打着打着,忽然輕笑一聲道。

“什麽?!”天山六妖聞言均是心下一震,“難道這小丫頭還沒用出真本事?!”忽又見烏奎怒目一掃,仿佛在說“莫要動搖!”,于是各安心神,繼續全力以赴,穩步進攻!

“哎,看來你們真的沒新東西了~”晴書韻言語中帶着頗爲失望的口吻,“那就這麽結束吧!”

尾音一落,閑手一槍斜刺而出,直點烏奎眉心!

“赫!”烏奎心中大驚,這槍又快又猛,出招角度也是自己始料未及,慌忙回刀一格,當!的一聲,沒想到這一槍勁力遠超自己想象,竟被震開數十丈,踉跄摔倒!

“老大!”嚴皓見狀心中一驚,尚未及反應,“碰”的一下,小腹已被槍杆一旋掃中,“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飛出數十丈外,和烏奎砸将在一起!

要知道這“七絕旋風陣”關鍵就在于熟知晴家武學出招套路,以7人配合,料敵機先,專搶在敵人出招瞬間或之前就出手擾亂,封敵招數,再尋機反攻;開始對晴書韻确是起到了一些效果。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晴書韻卻是好奇那七絕旋風陣的模樣,才配合他們的速度和力量演戲而已呀!而且,晴天明也不是不求進取之人,這豪龍槍法雖有套路,但更講求的是靈活多變;今日的豪龍槍法在晴天明的研習之下,比數年前更是精妙了許多,憑那停留在針對數年前豪龍槍法的“七絕旋風陣”,怎麽能勝得過今日的晴天明,晴書韻?

再說晴書韻方才兩槍,盡是豪龍槍的意境,但全不同于以往豪龍槍的套路;雖然她根本沒有使出真本事來,速度力量卻已是叫那烏奎,嚴皓難以招架了!

兩員大将一倒,陣法瞬間崩潰;樊旺,桑拙一見,強壓心中驚懼,幹脆狂刀亂砍猛撲,妄想以體格優勢壓倒晴書韻。

晴書韻又是輕蔑一笑,催力槍杆,槍風猛卷,正正迎上;一招“卷龍牙”,“碰”的一聲,斷刀碎骨,直将樊旺捅了個對底穿!然後一松槍杆,閑閑一偏,恰好讓過桑拙一擊,接着魅影一動,閃在桑拙身後,信手将他攔腰一提一甩,啪!的一聲,那桑拙便飛将出去,一頭撞在大樹樹幹之上,腦漿迸裂而亡!

天山七妖中其餘三人見狀,吓得心膽俱裂,轉身便逃。但被魅邪天盯上的獵物,哪有逃得了的?晴書韻玩性一起,飛起一腳直踹樊旺屍體,腿勁中帶着憑虛劍氣,唰一聲将屍體踢開三份,直飛逃跑三人而去——“啪,啪,啪”三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三人皆被砸的骨碎筋折,倒地而亡!

晴書韻悠閑的笑了笑,望着這邊剛剛勉強爬起來的烏奎和嚴皓道:“還要玩麽?”

烏奎,嚴皓相觑一眼,烏奎随而苦笑道:“苦練數載仍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要殺便殺,悉聽尊便!”

晴書韻又打量了他倆一眼道:“你們走吧,回去告訴‘那個人’,好自爲之~”

“你…知道‘他’?你….肯放過我們?”嚴皓一臉驚疑——其實在來此之前,晴天明就吩咐過晴書韻,說天山七妖中烏奎,嚴皓二人雖然爲非作歹,但爲人卻也還算條漢子,并未真正傷害過老弱婦孺,或是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叫她手下留情;所以方才相鬥之時,晴書韻才沒有下那死手将那二人打死。

“還不走?”晴書韻笑音一冷,烏奎,嚴皓雖心下仍有不甘,便也識趣,抱一抱手,便互相扶着緩步離開了。

“接下來~”晴書韻又滿臉微笑的看向那一邊早已面如死灰的蒼遠。

“你怎麽知道‘他’的?”蒼遠心知現下已是報仇無門,逃跑無望,便幹脆放平了心情。

“當下能上那昆侖之巅的人,本來就屈指可數;再加上能讓江湖閱曆與威望如您都深信不疑的謊言,想來想去,也隻有‘他’了”晴書韻靜靜道。

“謊言?!你怎麽就肯定是謊言!!!”蒼遠怒目圓睜,激動起來——當年少聖大會決戰,晴天明擊敗蒼勁奪得桂冠,天下皆知;但蒼勁于大會第二天就離奇死去,由昆侖派收驗屍體,未對外公布死因,所以至今不明緣由,但不知從何而來一股謠言稱,是晴天明在比武時暗下綿勁狠手,使得蒼勁隔天暴斃——晴書韻自然是不信的,且不說她老爹素來爲人正派,且不說她跟老爹交手和學習中,絲毫沒在晴家武學中找到可以使人隔一段時間才斃命的手法;就說15年前,老爹剛剛失去自己,仍還沉浸在悲痛之中,雖然受家門壓力,以絕世身手赢下了少聖大會,卻是絕沒有心情去暗害别人的。

這事不僅晴書韻不信,其實江湖上這麽多年來,就沒幾個人信,雖然當年他們不知道還有“晴天明小女兒夭亡”這一檔子事,然而就憑晴天明在江湖的威望和本事,他們就不信他會做這種事;本來蒼遠也是不信的,但如今卻突然如此深信笃定,毫無懷疑,甚至已經動手下毒,也是非常反常!

“我有點不明白,”晴書韻并不與蒼遠分辨,隻翹了翹小嘴道,“爲何一定要費那麽大勁,混進宮去給甯妃下毒?随便找個家丁下了,不是更方便?”

“……”蒼遠聞言眉目一低,情緒稍緩,并不答話。

“啊~看來又是‘他’的安排呢~”晴書韻微微一笑,“真正的柳總管,已經被你殺了吧?”

蒼遠冷笑一聲:“哼,他勾結匈奴,死不足惜!”

“嘻嘻……那就多謝蒼老先生爲我華夏一族除了一害了~”晴書韻一笑之後,少有的正色道,“我爹爹确實不是加害令公子的兇手,老先生若是聽信某人一面之辭,錯認仇敵,恐怕令公子于黃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今日正是祭奠亡者的日子,老先生還是……唉…….”

言及此處,晴書韻亦覺詞窮,搖了搖頭,飄然而去,隻留百感交集的蒼遠,呆立原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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