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教拜火長老,邵恭……”晴天明看着地上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心中默念道——這是他唯一認得出來的部分,而其他挂在樹上,攤在地上的殘肢,他卻也不知其人生前何樣了。
所幸的是,從這些殘肢的衣裝來看,都是萬妖教長老和教徒的服飾,并非晴家軍,軒轅後人或是自己的兒子,晴天明稍感安慰,卻也令他相當不解:劍霄他們那裏去了?這些人又是誰殺的?手段如此狠辣,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嘻嘻……”一聲輕笑随着夜風從樹梢傳來,晴天明猛的擡頭,一時驚愣非常:月光下一絕美藍衣少女點立于枝梢之上,正盈盈淺笑的望着他!
“你……”晴天明心下頓時驚贊非常:
驚的是那少女看來不過二八年華,來時竟無聲無息,功力絕頂如他都沒有察覺,再加上那點立枝梢,随風微擺的芊芊玉姿,輕功着實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贊得是這少女容顔真當猶如仙子下凡,比他妻子當年真有過之而無不及……是錯覺嗎?晴天明此時倒覺得這少女與她妻子年輕時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難道……
想及此處,晴天明心下一沉:“不可能的,書韻她出生不久便得了忽冷忽熱的怪病,遍尋名醫良藥都束手無策,早早夭折;還是我與翩妹親手埋葬,如今墓陵猶在,絲毫未損,怎麽可能是她?”于是稍整心神拱手問道:“請問姑娘有沒見過一隊身着軍甲之人?”
“咦?晴大元帥,您爲何不問這遍地屍體是否爲我所殺?”少女撅了撅嘴巴,好似有些不高興。
“你?呃…….”晴天明心下又是一驚,且不說這姑娘竟然知他是誰,就說這遍地屍體——晴天明并不問她,一是因爲他現在心系兒子安危,無暇糾結其他事情;更重要的是,他雖然曾有一瞬懷疑過這一地殘肢會和這少女有關,但馬上就否決了:
因爲這少女固然是輕功卓絕,但要對這萬妖教長老級别的一流高手造成這般破壞力,就算如自己一般天資絕頂,起碼也得有個二,三十年的功力才能成事,但這少女最多不過十六,七歲,怎麽可能?而且如此天資貌美的可愛少女,也很難想象她是那般心狠手辣的角色。
“大元帥可是瞧我年輕,覺得我不夠資格?”少女嬌顔轉冷,音聲轉硬。
“這……”被人一語點中,晴天明頓覺語塞。
“要知道您的兒子和軒轅後人在哪,便請進招吧!”少女不等晴天明反應,冷冷道。
“哈?你怎麽…….”晴天明萬萬也沒有想到,一個16,7歲的少女在明知自己是誰的情況下,竟然還向自己挑戰,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她竟然連軒轅後人這事也知道,看來她的确清楚自己兒子的下落;更重要的是,敵兵已亡,劍霄一行暫時不會有危險。
“好…那姑娘動手吧……”本來與這小輩交手,心下确實有所愧慚,但見這少女一臉堅決,而且聽着少女之言,卻又真是知道自己兒子所在,便盤算着随便應付幾招了事。
“于情于理,我不能先動手,你先來!”少女好認真的說道。
“哈?!”晴天明心中更是無奈,自己可是“六天神武”之一,别說一般武林高手,就是曾經有緣一戰的其他幾位神武,與自己交手之時,也是力争搶占先機;但這姑娘卻還如此認真的說“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先動手,這是取的什麽情?講的什麽理?這姑娘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要傳出去他堂堂“擎天神将”和一個16,7歲的小丫頭動手,還是先出的手,不給人笑死!!!
“哎……好,好,好…”晴天明好無奈的亮出槍杆——唉,爲了兒子,即便傳出去給人笑話,也得認了——同時心下盤算着:“這姑娘定是自恃輕功絕頂,所以不将我放在眼裏,我就以一招‘迅龍牙’以快制快,吓一吓她,便結束了這場鬧劇吧!”想畢,便道了聲:“姑娘,留心了!”
其後,一個縱身,一招“迅龍牙”随即出手——槍疾如電,便如龍牙飛刺,槍尖直向樹上少女咽喉點去——其實晴天明隻求吓一吓那少女,也怕真的傷到了她,故而這一招放慢了很多,也隻用了不到五成功力,估摸着那少女躲開應該無甚問題。
豈料,那少女竟然不躲不閃,右手芊芊二指一起,竟直接點向槍尖!
“叮!”一碰之下,竟迸發出猶如金屬碰撞般的響聲,随即晴天明握槍雙手忽感一震,槍杆幾欲脫手!心下大驚!猛然急提内力,力保銀槍不失!
“唰!”的一聲,少女右手信手一擺,竟将槍尖連着半截槍杆蕩開一邊,“迅龍牙”之攻勢便在一瞬瓦解!
晴天明心下震撼非常,雖然自己未盡全力,但能憑空手擋下這一招,内力已是當世一流!連忙順着少女擺手之力回身下旋,穩落于地。
落地剛穩,一擡頭,忽見少女一擡左手二指,指向自己——就在正正指向自己的一瞬間,晴天明渾身一震,本能的感覺危險,連忙側身一躲!
“唰!”“啪啦!”的幾聲巨響,當真千鈞一發!!!一道劍氣将他剛才所站之地深深劈了一道數尺深,數丈長的裂縫,連着将那剛好在劍氣軌迹上的大樹,也整整齊齊劈成了兩半!!!
“憑虛劍氣!!!!!!”晴天明此時内心已是震撼到無以複加了!
且不說要發動這憑虛劍氣,功力之精純絕頂已是當世神武等級,就說這憑虛劍氣乃是出自《越女劍典》,傳說是春秋時“華夏劍祖”趙處女所創,所知最後一代傳人便是那二百年前的絕頂高手“天劍”練雲潇,自“月殘之變”後,憑虛劍氣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晴天明自己也是聽祖輩們提過這劍氣發出之後的模樣而已!
“你到底是誰……”晴天明此時異常嚴肅,雖然極不願意承認,但他如今終于明白,地上這些殘肢,真是眼前這個少女的傑作;她,是絕不遜于自己的絕頂高手!
“我沒有名字,但很多人叫我‘魅邪天’~”少女淺淺笑着,但那笑容中,多了一份邪魅的自得與殺意,“下一招,我不會再留情了,大元帥您是否還要繼續輕視于我,請好自思量吧~”
“魅邪天!”晴天明心下一震,“原來是她,她就是‘第七天神武’,真想不到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剛才那一招竟然還是‘手下留情’麽……”
“哈哈!!!”晴天明突然放聲大笑,“好!好個魅邪天!”同時急提功力,直直催到10重天境!一時間罡風亂舞,直攪得四周樹木東倒四歪,方圓數十裏皆感震顫!!!
管他這個少女是如何習得《越女劍典》的?管他是如何得到如此高深的功力?管他爲何小小年紀,出手如此狠辣?
平生能與如此高手一戰,已是人生一大快事!!!
“喝!”一聲長嘯,飛沖而起,躍至少女上空,然後朝她直直落下,一杆長槍幻出萬千刃芒,一招“龍引流星”直朝少女襲去——再不将其當做小輩,而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哈哈!”少女見狀似乎非常滿意,邪笑一聲,雙手一起,四周瞬間風卷氣凝,“唰”的一聲化爲無數鋒芒,一招“萬劍天翔”正正迎上!
“轟!”的一聲罡氣激蕩,直将周遭百步之内除開少女所站之處的其他樹木盡皆摧倒,枝葉亂飛!
一招過後,少女被罡風震開所站之樹,晴天明亦被震開數丈之遠,一個騰挪,便立于地上,誰料立足未穩,那少女竟同鬼魅一般出現在眼前,同時劍氣也是疾殺而至!
好個魅邪天!被震開之後并不落地,竟是微點被罡風激起的飛葉,便淩空調整好了平衡,更于瞬間攻至晴天明身前!
“來得好!”晴天明亦是殺的興起,一招“遊龍千變”力舞銀槍,幻出數千槍尖同時畫圓,卷起罡風便如一面巨大的圓盾般将魅邪天的劍氣生生蕩開,教她劈柴砍樹,就是斬不進他晴天明身前!然後猛一吐力,槍身直拍地面,“轟”!的一聲,生生将地面震起一大塊來,不但暫時封住魅邪天的劍氣,更是如泰山壓頂般向她砸去!
“嘻嘻”魅邪天不驚反喜,内勁一吐,十指指尖陡然迸出無數道較之剛才劍氣更加淩冽的劍芒,“唰”的一聲,那塊地面竟像豆腐一樣被切成了粉末,飛散開來!
可是就在那地面變成粉末的一瞬,一杆銀槍也從魅邪天斜上方電刺而下,“唰”的一聲,直貫魅邪天胸膛而過!
刺中了?沒有!晴天明一刺之下便覺不對,毫無刺中的手感!果然那“魅邪天”在被刺中的一瞬便消失無蹤!
“竟是殘影!”晴天明心下一驚——以魅邪天的功力,晴天明開始也并沒有奢求這一槍能正中魅邪天,但至少也能傷她,絕不曾料到這魅邪天的輕功已是幾入神境,如鬼似魅,竟然完全避開了這一招!
一擊不中,必被反擊!晴天明忽覺背頸一陣寒意,連忙縮頭滾地一躲,險險避過那不知何時已在身後的魅邪天的掃頸一擊,“唰”的一聲,又累得一顆大樹被腰斬!
于是銀龍飛舞,魅影斑駁,二人你來我往對拆了千餘招上下,難分轾軒。
其實二人進招之速度,已非常人肉眼所能觀測,隻有功力絕強者,輔以其他幾感才能看清。
晴天明此時心下已對魅邪天佩服的五體投地,且不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功力;且不說如此激烈的戰鬥,她始終微笑依然;就說那輕功,天啊!就他所見,至始至終,她就從未落地過!
的确,魅邪天從未落地,着力之點都是被二人激戰而蕩起的飛葉,而且一點之下,卻是絲毫不改葉子原先的飄飛軌迹,輕功之高,已是登峰造極!
“以葉點力,這就是你如影似魅的秘訣麽!”晴天明心生一計,一招“遊龍八方”,直掃魅邪天下盤,迫她高高跳起,接着一招“龍卷沖天”,直襲空中的魅邪天而去!
魅邪天回劍氣一封,一招“凝劍護體”,化了晴天明這招,但忽的一看周圍,不由眉頭微微一皺。
原來,晴天明這招意不在攻擊,而是以風卷殘雲之勢,将飛在空中的魅邪天四周飛葉盡皆掃除,叫她無力可借!
一計得逞,便乘勝追擊!晴天明絲毫不敢怠慢眼前的對手,銀槍激舞,直朝半空的魅邪天攻去!
“叮叮叮”!!!這魅邪天終是了得,竟然就借與銀槍相拼之力,淩空與晴天明鬥了起來,依舊笑顔不改!
“真是好久沒遇到如此難纏的家夥了!”魅邪天愈是難以擊敗,晴天明便愈是興奮!腦中飛快轉動,尋求破敵良策——自1年多前與獨孤無欲交手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如此酣暢的比試了!
“既然槍治不了你,幹脆試試你的拳腳好了!”晴天明心下主意一定,便刺出一記猛槍,魅邪天亦是不敢怠慢,右手起劍氣相迎,“叮”一擊之下,晴天明不等餘力發盡,陡然變招,躍起順槍身一滾,便欺近魅邪天身前——本來這魅邪天輕功極高,隻有她主動貼近人身前,還沒有人主動貼近她身前的,隻是現在她的承力點在這銀槍之上,剛才晴天明猛一撤力,她卻是劍氣一送,倒向了晴天明方向,故而讓晴天明輕易的欺近了她的身前!
晴天明從開始打到現在,發現憑虛劍氣在和敵方有一定的距離時威力巨大,而距離太短時,往往力道有所欠缺;
他正是抓住這一點,由近距離用10重鐵血令神功直擊魅邪天,這種距離下,魅邪天即使用憑虛劍氣相迎,恐怕也是威力大減,擋之不住!
說時遲,那時快,晴天明趁欺近魅邪天身前的一瞬,揮左拳猛擊她肩頭而去,“啪”的一聲——晴天明今日已經是不知是多少次被這魅邪天驚震了——她竟左手翻掌一轉,生生将晴天明的猛拳接住,再有如浮雲托日一般往上一擡接着一甩,一股綿勁便将那10重鐵血令的重拳化得無影無蹤!
再說這魅邪天,亦借着晴天明這一拳之力,一個翻身,右掌猛然劈下!
晴天明見這掌氣勢如虹,忙雙臂交叉,運起全身勁力抵擋!
“轟!!!”的一聲巨響,一擊之下,罡風暴起!晴天明頓覺猶如身遭九天雷擊,雙臂被震得隐隐發痛!
一碰過後,晴天明被震的猛墜向地面,全力一掙,終是正身而落,轟的一踩,雙足竟陷入地中一尺!
魅邪天亦是接着反震之力飄然點回樹梢。
“好家夥,不僅是《越女劍典》,連《素玄天章》都會麽!”晴天明此時都快麻木了——按照祖輩們描述來看,這魅邪天擋開他那一拳,用的是《素玄天章》中的“素女心法”,還擊的那一掌,則是《素玄天章》中的九天玄雷掌第三招“九天雷落”——這魅邪天到底是什麽來頭?!
說到這素玄天章,相傳乃是軒轅黃帝與蚩尤大戰之前,素女與九天玄女教給軒轅黃帝的武功秘籍,助他擊敗蚩尤。而這世上所知最後一代的傳人,恰巧也是00年前殒命于“月殘之變”的“逍遙天女”冷秋茗!
“我輸啦~”魅邪天忽然嬌嬌一笑,用着近乎頑皮的聲音說道。
“哈?!”晴天明莫名其妙,“你怎麽就輸了?!我可不覺得我勝了!”
“大元帥,您接二連三的找到克制我戰鬥方式的方法,而我卻是找不到您武功上的破綻,所以我輸啦。”魅邪天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好像非常認同自己的結論的樣子。
“唉!”晴天明聽她這一番話,着實慚愧萬分,心中暗歎,“小丫頭,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比你多活了幾十年,比鬥經驗,尋人破綻的經驗自然比你豐富一大截,即是這樣,我也是打的相當辛苦;而且以你的年紀,有這麽恐怖的實力,就憑這一點,就絕對沒有輸我了!”
“今天能和您比這一場,我很開心~”魅邪天繼續笑着說道。
“噢,在下也很榮幸能與你這樣的高手比試。”晴天明一拱手道,忽的發現月光下魅邪天眼中似有晶瑩閃爍,心下猛地一震:“她?在哭?難道是因爲她以爲自己輸了?不對啊……”晴天明一時無法明白魅邪天心思,不知如何是好,卻又仔細端詳魅邪天一番,越來越覺得和自己妻子頗爲相似!
“你…….”
“爹!”正待晴天明欲向魅邪天發問,忽的一個清朗而熟悉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晴天明猛然轉身,隻見一白衣錦帶的青年騰着輕功,向自己飛馳而來——那青年約莫0出頭,玉樹臨風,秀眉英目,俊俏非凡,模樣正像是年輕版的晴天明。
“劍霄!”晴天明見兒子無事,心下大喜,一個箭步奔将過去,一把将晴劍霄抱住道,“兒子,你沒事,太好了!!!”
“哈!爹!”晴劍霄亦是欣喜非常,“您也沒事吧?!剛才我看到這邊罡氣翻飛,您是在和哪路高手打鬥啊?”
“喝!魅邪天!”晴天明心中忽的憶起,忙拉着兒子轉身奔至剛在魅邪天所在的樹下,但那魅邪天早就不見了。
“爹?你怎麽了?”晴劍霄見父親剛才忽然拉他飛奔,現在又一臉失望之情,不由擔心起來。
“沒事,沒事…”晴天明正了正神道。
“我的天,爹,剛才歐陽絕來了,對不對?!”晴劍霄環顧四周,發現那“景緻”,還真不是一般的“神奇”。
晴天明聞言,意味深長的看了晴劍霄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不是?難道是厲千重?”晴劍霄皺眉道,“我還以爲與章鈞易勾結的隻是八道魔門中個别門的尊王呢……”
“不是!”晴天明拍了拍晴劍霄的肩膀說道,“不說這個了,那軒轅後人怎麽樣了?”
晴劍霄道:“爹放心,那軒轅後人我已經送回事先安排好的客棧中安置了,得知您出來接應我,我才帶了一個侍衛趕了回來,路上還撿到了您的馬,教他先送回去了。”
“噢,是這樣……”晴天明點頭道,“我來時看到你給我留的暗号,和将士們的屍體,當時你們好似正被追殺,又是如何脫險的?”
“這個我也很奇怪,”晴劍霄眉頭一皺,神色黯然下來,“當時真是窮途末路,萬妖教三大長老帶着他們的狗腿子圍剿我們,傷亡慘重,我都快以爲不行了,拖着,拽着受傷的人拼命跑,誰知道幾聲慘叫之後,萬妖教的竟然沒有再追來,所以我們就趁機趕緊逃掉了…”
“好了,兒子,别想了……我們回去吧!”晴天明見晴劍霄面露自責之色,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忽的又憶起一事,道:“兒子,明天我去早朝時,你幫我做一件事兒吧。但别讓你娘知道。”
“什麽事?”晴劍霄驚異道——他知道爹和娘一向相濡以沫,恩愛有加,爲何這次父親卻要自己瞞着娘?到底是什麽事?晴劍霄心中産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晴天明看着兒子,詭異的笑了一笑:“挖了你妹妹的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