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貼身太監,和太子之間的關系往往都是微妙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上位者對待上任帝王的身邊人,大多都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大明朝的太監終究不過是皇帝的附庸品而已,一旦沒有了皇權的庇佑,太監的下場往往都很悲慘。越是地位高的,摔得越狠。
可王承恩不一樣,他爲人謙卑低調,沒有半點架子。所以說,并未樹敵與外,他并未仗着崇祯皇帝的寵信仗勢淩人。
對于朱慈烺,王承恩也數次在崇祯面前幫他說好話。所以朱慈烺對他,也顯得尤爲親近。
可王承恩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然後搖搖頭,并沒有理會朱慈烺便在前面引路。
朱慈烺皺了皺眉頭,他知道王承恩絕不是在向自己示威。而是,似乎有着極大的難言之隐。
這不禁讓朱慈烺有些擔心起來,父皇突然召見自己,所謂何事。
不會是出兵援助朝鮮的事,朝廷又有了變數吧。難道說朝廷想自保,不去關心朝鮮的死活?
其實這麽做也無可厚非,大明自己都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出來。此時國内政局動蕩,百廢待興。哪裏還有什麽機會,去幫助外人。
打仗,燒的都是錢糧。大量的糧草辎重,大量的物資,這些都得準備。萬曆三大征幾乎耗空了大明積蓄,最後使得國力急轉直下。偏偏又沒有個力挽狂瀾的明君,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王朝一點點衰落。
大明不挨打這才幾年啊,黃台吉兵鋒正盛的時候一路打到了北京城下。在江北之地,大肆劫掠一番而走。對此,大明都隻能無可奈何。
關甯防線更是一點點的被蠶食殆盡,明軍可謂屢戰屢敗。滿清騎兵,幾乎都成了他們的噩夢。
甚至于能打的關甯鐵騎,在面對來勢洶洶的滿輕騎兵,都隻能龜縮在城内。野戰,滿清騎兵是無敵于天下的存在。
直到,這一切直到朱慈烺的出現,才有了短暫的逆轉。黃台吉在朱慈烺手裏,也吃過幾次大虧。
大明的軍隊,也就是最近幾年才稍稍改觀。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
尤其是燧發槍的出現,使得明軍久違的士氣又找了回來。可大明的底子還是相當薄弱,遠征軍去援助朝鮮,還是有許多臣子表示反對的。
反對的理由也很簡單,援助朝鮮沒問題。至少,再給大明幾年時間,等大明強盛起來的時候啊。
總不能自己還餓着肚子勒緊褲腰帶就要去幫助什麽朝鮮王朝吧,想過大明子民們自己的想法麽。
大家都想過好日子,好不容易邊關的遼東軍抵禦住了滿清的鐵騎。這個時候再出兵,打赢了還好,消耗的也是大明國力。打輸了呢?想過後果麽。
打輸了,則大明再次受到挑戰。這無疑中,極大鼓舞了滿清的士氣。
朱慈烺想着,一路終于走到了乾清宮。奇怪的是,一直陪在崇祯皇帝左右不離身的王承恩,在乾清宮施禮之後,竟然悄悄退了出去。
崇祯皇帝對着乾清宮内的宮人們擺了擺手,那些太監和宮女們,也紛紛施禮退下。
整個乾清宮殿,隻剩下崇祯皇帝和朱慈烺兩個人。既然沒有外人,朱慈烺也懶得行禮了。甚至于,他的眼角看向了禦座下面的一張椅子。
這椅子,似乎是專門爲朱慈烺準備的。果然,崇祯皇帝示意:“坐下吧。”
既然沒有外人,那就隻有父子沒有君臣。朱慈烺也就放松了下來,他也毫不客氣的,走到那張椅子旁邊,順勢坐了下來。
而且坐的極不雅觀,朱慈烺懶散的躺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長舒了一口氣:“累死我了。”
看樣子,這次的召見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會出現許多麻煩,從老爹輕松的表情上來看,不是什麽大事的樣子。
朱慈烺在外忙碌了這麽久,自然累的夠嗆。回到鍾粹宮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崇祯皇帝召見了去。
到了乾清宮,看崇祯皇帝似乎沒有什麽事。而自己,也不像是犯了錯的樣子。
平日,若是自己犯了錯的話,崇祯皇帝就不會給自己準備一把椅子了。而是,一個蒲團。
當然這蒲團不會是讓你用來坐的,而是,讓你跪着反省的。
跪着反省,這幾乎成了朱慈烺犯錯誤的慣例。好在,朱慈烺已經習慣了。不過随着自己年齡的增長,跪着反省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朱慈烺懶散的躺在椅子上,看到崇祯皇帝沒有責備的意思,于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崇祯皇帝并沒有去打擾,而是滿眼心疼的看着兒子。朱慈烺在這個年紀,承受了自己不該承受的太多東西。
大明王朝這幅重擔,幾乎生生的壓在了他瘦弱的肩膀上。調兵遣将,朱慈烺最近在忙的,都是這些事。
這還不算,糧草的籌集,以及抽調的運輸的兵丁,還有征集的民夫徭役,這些東西都在内。
沒有人去幫他,隻有朱慈烺一個人去做這些事。因爲他是太子,隻有他有這些權利。
崇祯皇帝呢,他隻是幽居在這深宮之中,便覺得自己多勤政了。勤政不是你召集幾個群臣商議國事,不是你批閱幾個奏疏就算勤政。
真正的勤政,是如朱慈烺這樣,到處的跑到處的指揮。所以說,朱慈烺很疲累,他比任何人都累。
是以剛回來,他就躺在椅子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崇祯皇帝無比的心疼,自己的兒子确實比自己強的多。他擡起頭,想招呼宮人過來給太子蓋上床毛毯。
可是擡頭一看,偌大的乾清宮一個宮人都沒有。他這才想起,是自己适才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桌子上的燭火搖曳,崇祯皇帝隻好自己起身。他解下自己披着的外套,走到朱慈烺面前,将外套輕輕的蓋在了朱慈烺的身上。
朱慈烺睡的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