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處水缸們擠滿了人頭,小六子端來一瓢水遞給了崇祯,崇祯猶豫了一下,沖着他點點頭,抱起水瓢咕嘟咕嘟的大喝起來。
衆人幾乎都是癱坐在地上,短暫的休息使得每個人依舊麻木不仁,崇祯卻思緒萬千。
崇祯皇帝依稀從宮中留下的卷宗上看到過,在大明成化年間,河南某銀礦附近,庶人汪四告訴朋友強青一條消息:“梁溫拉起一股人馬,私采銀礦,獲得不少的銀砂,據說是儲存在扵雙廟的山洞裏。”
接着汪四提議道:“咱們也有不少兄弟,都去找梁溫分銀子,他若不肯,我們就和他比試一場。”
銀礦屬于明廷最爲重視的礦藏之一,與黃金是一樣的。白銀是大明的經濟命脈之所系,地位尤其重要。随着明代商品經濟繁榮發展,白銀到明英宗時期已全面貨币化,取代其他貨币形式,成爲财富的代名詞。
除了明初對金、銀礦管理較松外,大部分時期都嚴禁私人開發金、銀礦産,規定金、銀礦藏及其開采、貢賦直接由宮廷内承運庫掌管。這意味着普天之下的金、銀礦産所出均應全部送入大明天子的内庫,連經管銅、鐵等其他礦産的戶部、工部也不能染指。
汪四、梁溫在當地都是江湖大哥,有财力且膽識過人,組織能力也很強,登高一呼,礦工們立即一擁而上。況且明代中期以來,衆多百姓苦于繁重的賦役,脫離本籍,逃奔外地,其中有不少身強力壯者爲謀生計,将那些私自逃離戍邊的充軍者、夢想發财的混混們糾集起來,加入了私采銀礦的隊伍。
巡撫陝西右副都禦史項忠曾經上書雲:“陝西終南山接連河南盧氏、永甯等處,俱有銀礦,常爲本地奸民聚衆竊取……河南之盧嵩、永甯、内鄉、淅水、鎮平,陝西之商洛金詢,湖廣之鄖均、上津諸境,山多礦,故流民以竊礦聚。”
衙司出面追查,抓獲強青、王亮、邢廣等人,但主謀汪四逃脫,他的對手梁溫也仿佛隐身了。接下來,一份表面言之鑿鑿、内裏深藏玄機的總結報告出爐了。隻是直到大理寺卿王槩收閱卷宗爲止,誰也沒有發現個中古怪,抑或是故意無視?
其結局就是:亡者爲吳青、刁奉、張能、徐廣和一個不知姓名的石匠共五人,強青、王亮、邢廣的行爲構成謀殺,按照大明律典,當秋後絞決。指揮他們做出上述惡行的汪四爲主謀,現已逃匿,無法處理。
這是之前私挖礦藏的一個縮影,然而随着大明王朝的日益腐朽。這些私自盜挖的礦主們,早已學會了官商勾結。
他們不再采取盜竊的方法,這樣風險太高。一旦被朝廷緝拿,迎接他們的必将是嚴厲的懲罰。
勾結地方官府,來個二八分賬甚至于三七分賬。層層加碼,首先賄賂的是當地的知縣,然後是上一級的知府進而是布政司。甚至于手眼通天的家夥,可以上達京城。
若是攀附上京城的朝官,則更是如魚得水。這些貪官們互相勾結牽連,即便是有百姓告發也無濟于事。
告到州府的狀子發回縣衙,告到京城的狀子發回州府。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回到了地方上去。
這也就意味着,普通百姓狀告無門。最終使得這些私礦主們,愈發的無法無天。
大礦主是輕易不會來礦上的,他們一般都會派出監工代替看管,這些監工隻不過是替罪羊。真要有一天一旦出事,這些手眼通天的大礦主,甚至于都能全身而退。
他們坐擁一方銀礦,别的都好說,唯獨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銀子對于他們來說,就跟地上的樹葉一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這些銀子,他們真的可以爲所欲爲。在地方上橫行霸道,成爲了一個個坐擁一方的土皇帝。
因地處京城周邊,這些地方也受到流寇的波及爲輕。可是此地的百姓生活,依舊是水深火熱。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銀子,永遠都是人類生活繞不開的話題,其中,爲了銀礦而造反的,當屬大明正統年間在浙江處州地區爆發的以礦工爲主體的"宣寇之亂"。
吏部尚書王直作的《陶忠烈公祠堂記》,大學士邱濬撰的《陶忠烈公神道碑記》,以及《括蒼彙記》,《鴻猷錄》,《天下郡國利病書》,《讀史方輿紀要》,《明史》和處州地區的府,縣志均載:"宣寇之亂"的首領是葉宗留,陳鑒胡,陶得二。
葉宗留,浙江慶元人,礦工出身。自幼習武,精于搏擊,聞名鄉裏。
正統七年,葉宗留便結聚千餘人,進入浙、閩、贛交界山區采銀礦。這裏是封禁山區,葉宗留等被官軍追捕,後出沒于浙江、福建、江西邊境地區,劫殺豪富,勢力日盛。
葉宗留曾在處州府衙當隸役。1爲了生活,不顧明朝禁令,冒着生命危險,與王能、鄭祥四、蒼火頭、陳恭善等、陳鑒胡、陶得二、葉希八等數百人,在浙江、江西、福建三省交界的仙霞嶺、銅塘山一帶,私開寶豐場、少亭坑諸銀礦謀生。
仙霞嶺是明朝政府明令封閉的禁區,嚴禁流民進山采礦。爲了應對官府派兵追捕,葉宗留便利用銅塘山險要的地勢,“鑄冶兵甲”,組織武裝,保護流民開礦,并公開反對明政府對礦業的壟斷和封禁,要求礦業自由經營。
後朝廷下令,收民礦官有,對私自開礦者處以死刑,家屬發配邊疆,“如有不服追究者,即調軍追捕”。葉宗留和礦工們對于官軍的恐吓,不但沒有屈服,反而向官軍挑戰說,倘若要戰,可約定某日大戰一場。
七月,福建參議竺淵率官兵千人入礦區,禁止民間采礦。因不堪官軍剿捕,葉宗留等率衆起義,殺竺淵,傷都指揮劉海,威聲大振,閩浙一帶礦工、農民四聚,擁衆數千,轉戰于閩浙贛三省邊界,與福建鄧茂七義軍互爲呼應。
由于年代久遠,崇祯皇帝也記不太清了。隻是他隐約記得,這些造反的礦工都是不堪朝廷剝削。而不是和現在這樣,是官商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