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做的副作用是極其巨大的。地主豪紳們對官府形成了強烈的抵制,甚至于有的地主大戶,自發的組織起兵員開始反抗朝廷。
也就是說,山西各地官府,除了要對付境内大量的流寇,還要對付一些地主豪紳。
原本,地主豪紳們是支持朝廷的。這樣一來,山西亂成了一鍋粥。
之前,山西的流寇也隻是在外圍肆虐。雖然也有攻打城池的,但多以失敗而告終。現在好了,許多地主大戶勾結流寇,專門對付官兵。因爲在地主大戶的眼裏,如今的朝廷比流寇也強不到那裏去。
瘋了,原本山西雖然不穩定,可至少朝廷體系還在。現在好了,各州府幾乎處于獨立的狀态,各自爲戰,混亂不堪。
朝野大嘩,言官們開足了馬力,極盡彈劾之能事。雖然上次言官們被朱慈烺一頓怼罵,可現在卻依舊打了雞血一般,太子亂國。
要命的是,朱慈烺此舉真的是在亂國。這是嫌棄大明活的太長,直接就想要亡國。讓整個山西亂成一鍋粥,太子想幹什麽。
吏部尚書田維嘉第一個站了出來:“啓禀萬歲,太子中原平寇,卻将山西弄得大亂。府不知縣,縣不聞州。各郡縣州府各自爲政肆意妄爲,更是大膽開官倉照買人心私募兵員。更有甚者,擁兵自重恐爲禍将來。還請萬歲嚴查,罷黜太子兵馬大元帥一職,另任唯賢。”
禦史金光辰更是直言不諱:“陛下豈不聞漢唐軍閥混戰,藩鎮割據。而今我大明積弱,若任由地方武裝私自募兵,則朝廷對其又無節制。即便是剿平流寇,這些軍閥依舊是爲大患。”
工部主事李逢申言急切的站了出來:“還請萬歲急召太子回京,山西萬不可再亂下去了。”
群臣們齊聲竊竊,這還了得。整個山西幾乎成了瞎子聾子,如今的朝廷,對山西已經無法控制。這些地方州府,有的趁機擴充兵員,有的大肆侵占地盤。原本屬于遼州的地盤,沁州的官員卻打着剿寇的幌子,趁機搶占。原本屬于翼城的地盤,被陽城搶奪。有的更是趁勢而起,擁兵甚重。
而朝廷,面對山西的混亂,卻束手無策。如今山西的這些地方官員,根本就不再把朝廷的政令放在眼裏。
崇祯開始動搖了,兒子畢竟是年幼無知,殊不知卻闖出此等大禍。而今山西,就是一個‘亂’字。即便是将來朝廷平定了,也必元氣大傷。而且,如今朝廷已經無力節制。
若是開了這個口子,一旦其他各地效仿山西。大明,早晚得走向東漢或者晚唐的路子。曆史就是一面赤果果的鏡子,前車之鑒。
眼看着朝中群情激昂,天下至此這還了得。壓軸重臣成國公最後才站出身來,成國公位高權重,他一站出來,百官登時止住了聲音。
這些官員們,大都以朱純臣爲馬首是瞻。朱純臣其實對朱慈烺早有微詞,隻是礙于對方太子身份,他不敢造次而已。
這次逮住機會,他豈能就此放過。朱純臣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後這才慢條斯理的道:“萬歲,臣等愚昧。可也知太祖皇帝打下咱們大明的江山不易,大明國祚二百七十餘年,曆代帝王皆勵精圖治。臣不敢否認太子之功,然太子畢竟年幼。大事臨決缺乏經驗,任由其發展,必出大亂。老臣此時已在後悔,悔不該當初同意太子出京平寇。萬歲爺,山西的事不能再任由其發展下去了。否則這諸侯割據,一旦尾大不掉,朝廷如何收場。臣等冒死谏言,還請陛下下旨,急召太子回京。”
有朱純臣這老家夥帶頭,其他官員哪裏還有别的意見。于是,紛紛施禮跪地:“還請陛下下旨,急召太子回京。”
崇祯皇帝原本就在猶豫,聽得臣子們矢志同心的都在勸阻,他動搖了。接着朱純臣站出來神補刀,崇祯皇帝耳根子本就軟,他想了想,便下旨道:“傳旨,即刻召太子回京。十二團營,就地駐紮山西,聽候調令。”
身邊的貼身太監王承恩心中一驚,可他終究是沒敢開口。一個太監,若是此時開口,必然會被群起而攻之。太監幹政,是爲大忌。
尤其是崇祯皇帝喜怒無常,即便是王承恩,也随時都有可能面臨滅頂之災。伴君如伴虎,王承恩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雖然知道急召太子回京是爲不妥,然卻束手無策。
山西太原府,各部官員同樣焦灼不安。除了巡撫的蔡懋德,材官段可達等人去了城外剿匪。兵備佥事畢拱辰,布政使趙建極、副總兵應時盛、守甯道毛文炳、督糧道蔺剛中、太原知府孫康等都在。
太原府府衙,布政使趙建極一臉的擔心:“太子殿下,臣等都按照您的吩咐,招兵買馬開倉放糧。查出地主商賈,分田地與百姓。然而,這各地郡縣已經徹底亂成一團了。”
太原知府孫康更是哭喪着臉:“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再這麽做了。而今太原府下轄的各郡縣根本無法聯系上,即便是下了政令,許多郡縣也是絲毫不理會。他們都說,是奉了太子之命招募兵勇,鬥地主分田地的。”
兵備佥事畢拱辰更是急道:“太子殿下,而今山西大亂。這、這臣等猜測,怕是朝廷更對咱們恨之入骨。此時朝中大人們怕早已紛紛上書,彈劾與咱們了。太子殿下,山西萬萬不能再亂下去了。殿下,收手吧。”
誰知,朱慈烺端坐府衙大堂,絲毫不爲所動。似乎,眼前山西的動亂,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朱慈烺隻是淡淡的看了衆人一眼,然後毫不在意的說道:“山西大亂,亂了點好。本宮覺得還是有點不夠亂,不如本宮再給添把火。傳令各郡縣,流寇未滅之前,允許個郡縣自治。”
此言一出,衆人無不駭然變色。太子爺,這是要瘋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