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笑笑:“我已是萬死之身,再多一條罪行又如何。”
是啊,自己犯下的罪行,輕則誅九族、重則還是誅九族了。結交黃台吉,漢奸走狗賣國賊,給滿清走私販運違禁品。每一條,都足以是誅九族的大罪,足以把自己和範永鬥一樣,釘在曆史的屈辱柱上。
既然早已無幸,反正橫豎都是個死。诽謗皇太子又如何,多加一條罪名又如何。這不過,都逃脫不了一個死字而已。
然而,王登庫還是低估了錦衣衛的能力。駱養性也沖他笑笑:“死亡固然可怕,可還有一種刑罰比死更可怕。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不如死。”
王登庫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錦衣衛、诏獄,這幾個字,本就是一場夢魇。在北京城,誰人不知道錦衣衛的厲害,誰人沒聽說過錦衣衛的殘暴。
駱養性俯下身,低聲在王登庫耳邊陰笑道:“别忘了,我們錦衣衛幹的就是這個。你看看你的這些個家眷,你的子女你的妻兒,我們有一百種方法,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現在,你還敢诽謗太子殿下麽。”
陰險,但是有效。王登庫是個聰明人,現在的他明白。即便是死亡,也由不得他來選擇。
“是、是、小、小人該死,這四百五十萬兩銀子的事,小人什麽都不知道。”
駱養性得到了他滿意的答案,于是輕輕拍了拍王登庫:“不錯,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們太子殿下寬厚仁德,隻誅首惡。你的家眷,無辜者或可免于一死。”
原本心如死灰的王登庫,眼睛猛地瞪直了,他渾身哆嗦着:“駱大人,求您看在小人請您吃過飯的份上,幫幫小人吧。隻要能保住小人的家眷,小人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駱大人,求求您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虎毒尚且不食子。原本以爲,全家都得跟着必死無疑的王登庫,突然就迎來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若能保全自己的家眷,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呵呵,朱慈烺不是聖母。像是這些八大皇商的血腥發家史,是堆積了無數大明子民的累累白骨換來的。沒有他們源源不斷的爲滿清輸血,黃台吉哪有能力南侵。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像是幼童女眷他或可網開一面,但也僅限于死罪可免。
駱養性輕笑一聲,看着跪滿了院子的王登庫家眷,他冷冷道:“王登庫,回頭看看你的家人。本官說的是無辜者,你家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有誰是無辜的。他們每一個人,都吸飽了天下百姓的血。即便是太子殿下開恩,恕他們死罪。你覺得天下百姓,能饒恕你們麽。”
王登庫渾身一顫,他們王家,是徹底的完了。
朱慈烺畢竟是仁慈的,王登庫全家處斬。女眷發配邊關爲奴,男丁十六歲以下的可免死,但同樣發配邊關,永世爲奴。
這麽做,就是要給世人敲響警鍾。凡敢通敵叛國者,皆是此下場。
範永鬥的倒台,王登庫的抄家。八大皇商剩下的六個,也都無一幸免。靳良玉、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雲發全部都被抄家滅族。
王大宇、梁嘉賓還有黃雲發三個人都在京城,查抄府邸,首惡押入錦衣衛诏獄。想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至少,應該先讓這些血債累累的奸商們,嘗嘗诏獄酷刑的味道再說。
靳良玉、田生蘭、翟堂這三個遠在山西,錦衣衛帶人離京辦案,在當地官府的協助之下,這爲禍大明數十年的八大奸商,終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隻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在三司會審的時候,還是發現了端倪。
“三司會審”中的三司指的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刑部是中央一級的審判機構,是六部中惟一具有司法權的機構。大理寺是明代中央負責審核刑部以及在京各機構審判案件的機構,大理寺卿是全國掌管刑獄的最高長官。都察院由禦史台,主要負有監管、彈劾等權。
三法司擁有自己的司法審判機構和下屬,此後三司逐漸聯合辦公,并最終成立了三司組織。凡遇到重大疑難案件,由三法司共同處理,平時辦案中刑部負責審判,大理寺負責複核,都察院主要負責監督。
三司會審,自然審的極爲精細。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這案子不對勁。不對之處,就是王登庫的家産。
負責奸商案的刑部尚書馮英、大理寺寺卿邢晨玖和都察院右佥都禦史陳世奇,三人一起找到了駱養性。想問問他,關于案子的一些情況。
“駱大人,你們錦衣衛呈上來的供詞我們都看了。隻是,我們有一事不明,還請駱大人明示。”右佥都禦史陳世奇開口說道。
駱養性一拱手:“陳大人客氣了,案件經過我已經上呈給了萬歲爺,萬歲爺讓三位大人共同協理此案。眼下都過去一個多月了,不知幾位大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大理寺卿邢晨玖是個直性子,當下“哼”了一聲:“駱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查抄王登庫之時,爲何他的八處錢莊空空如也,竟然連三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而我們翻閱卷宗,卻發現早在案發兩個月之前,王登庫的八大錢莊進出項的賬面上,還有三百萬兩之巨的流水。這事,還請駱大人給我們個解釋。否則,我們三人必然上奏萬歲,請萬歲爺定奪。”
這種案子是瞞不住的,三法司畢竟也不是吃素的。朱慈烺侵吞了王登庫四百五十萬兩銀子,真要細查的話,這件事根本瞞不了。
誰知,駱養性隻是微微一笑:“可以,三位若是對我們錦衣衛的卷宗有什麽異議,可上書萬歲爺。至于你們說的這個什麽三百萬銀子的事,本官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