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腦海裏飛速運轉,正要組織語言怎麽跟老爹解釋。崇祯卻立刻狐疑了起來,他上下打量着朱慈烺:“皇兒,你不會又打你姥爺的主意了吧。”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崇祯其實還真是了解朱慈烺的。這讓朱慈烺有些訝異,同時又有些忐忑起來:“是,是我姥爺說,明日送三十萬兩銀子,給朝廷捐銀助饷的。”
“胡鬧,”崇祯一想便是兒子的損主意:“說,你姥爺又有什麽把柄落你手裏了。朕聽說這西山玻璃廠剛有些盈利,你姥爺好不容易賺了點錢。你再把他給騙過來,以後這玻璃廠朕交給誰打理。”
崇祯是知道的,這玻璃廠朱慈烺沒有工夫管理。這臭小子一心忙着練兵,一心想馬上征戰,連遼東的建奴都不放在眼裏。
這本是一件好消息,我大明本就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兒子能有如此的血魄,崇祯其實内心甚是欣慰的。
盛世需要仁君,亂世就是需要能征善戰統帥四方的皇帝。要麽你有識人之能,用一些嶽飛之類的猛将。
可嶽飛是千年難出的良将,大明朝還沒有這樣的人才。即便是有,崇祯也不放心。如今兒子倒是能征善戰的很,這讓崇祯很是欣慰。
可西山玻璃廠總得有個人管理,自己一屁股的政務更是忙得不可開交。西山交給誰,隻有給周奎管理最合适。
若是交給外人,比如說西山玻璃廠的趙大頭。他們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玻璃廠在他們手裏永遠不會發展壯大起來。
給周奎就不一樣了,西山玻璃廠的利潤是個自己的業績挂鈎的。利潤越高自己分的錢越多,周奎自然會盡心盡力。
然而兒子定然是抓了周奎什麽把柄,逼迫的又來捐錢。如此一來,周奎那裏還有心思把精力放在玻璃廠上。
你坑人家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坑的時間長了,周奎終究就會發現,自己賺再多的錢也是給老朱家打工。賺來的錢,有時候還沒等捂熱乎就被明槍暗奪的要走了。
朱慈烺無奈,隻好和盤托出:“父皇,這事還真怨不得兒臣。我姥爺把個西山玻璃廠弄得烏煙瘴氣,差點連工匠們的工錢都發不出來了。”
崇祯一怔,這才發現不對勁,忙問:“到底怎麽回事?”
“我姥爺,是他惡意囤積玻璃,哄擡價格。父皇您是不知道,三尺見方的玻璃他敢賣三兩銀子,京城零售價更是到了五兩之巨。大量的玻璃滞銷,西山玻璃廠差點垮掉。”
這...
這一點倒是大出崇祯的意料之外,可仔細一想其實也沒什麽奇怪的。周奎實在的摳門摳到了極點,這很像是他幹出來的事。玻璃甯可砸在自己手裏,就是不肯降價銷售。
這次崇祯也不禁歎道:“三兩銀子,着實過分了些。”
“豈止是過分,父皇,西山萬不能再交給我姥爺處理。兒臣鬥膽,已經告知了趙大頭,即日起所有的玻璃一概按照五十文,且永不漲價。”
崇祯一驚:“永不漲價?那,可有利潤。”
朱慈烺微微一笑:“依舊有大半的毛利,且西山囤貨已被一搶而空。訂單,亦是到了半年之後。”
崇祯倒吸一口涼氣,兒子竟然還是一塊經商的料。隻是,這小子小小年紀不能過于放縱,終究是要時不常的敲打一下。
“哼,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逼迫你姥爺捐出三十萬兩。朕問你,你幹什麽了。”
這種事,終究是瞞不過崇祯的。尤其是你把周奎弄到了诏獄一事,錦衣衛肯定有人告訴崇祯。
雖然朱慈烺身爲錦衣衛副指揮使,實際執掌錦衣衛。可畢竟錦衣衛是屬于崇祯的,他們是忠于崇祯皇帝的多,而非都忠于朱慈烺。
這也是爲什麽崇祯放心把錦衣衛交給兒子處理的原因之一,其實朱慈烺自從有了虎贲軍之後,并不太喜歡動用錦衣衛。就是因爲,這錦衣衛中很多都是崇祯的死忠。朱慈烺辦一些事的時候,總是顧慮太多。
“兒臣把姥爺關進了诏獄一日。”
“什麽,你這個逆子!”崇祯怒而拍案而起:“你姥爺何罪之有?”
朱慈烺凜然不懼:“私吞軍糧,其心可誅!”
崇祯腦袋‘嗡’的一聲,私吞軍糧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當下朱慈烺也絲毫不隐瞞,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崇祯。崇祯臉色鐵青,現在他對周奎不再是感到愧疚,而是憤怒了。
“父皇,此事已經過去了。且我姥爺這些年貪來的銀子基本悉數上繳了國庫,若是父皇依舊想治罪,恐也與咱們皇家臉面無光。父皇,此事您權當不知,交給兒臣來處置吧。”
崇祯死死的捏着拳頭,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不是恨周奎,而是恨大明所有的官員:“這官場竟然如此的不堪麽,軍糧他們都敢私吞。這是查出來的,那些沒查出來的呢,這些官員,到底貪了多少...”
貪了多少,朱慈烺也沒有個具體的數目。他唯有沉默,這種事他也不好說。畢竟,查抄範永鬥自己可是吞了一千萬,真要是查出來,自己周奎的下場好不到那裏去。
半響,朱慈烺才歎道:“父皇,凡事不能以偏概全。有時候,或許也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我姥爺,是有功于朝廷的。”
這一點就足夠了,目前來說周奎确實是有功勞的。沒有他捐的那些錢,遼東怕早就亂了套了。
崇祯輕輕的閉上眼睛,疲憊的歎道:“國丈一案朕可以不追究,蒲玉泉,極刑。”
蒲玉泉這老東西死有餘辜,這一點朱慈烺深爲贊同的。隻要周奎這案子能結了,崇祯不治罪便好。
第二日,周奎果真上書,說是再爲朝廷捐出家産三十萬兩。崇祯内心恨恨不已,還是表面上贊賞了國丈的大公無私。搞得一衆文武百官都下不來台,國丈财大氣粗的又捐款,這不是打我們的臉麽。
崇祯也沒給百官好臉子看,許多朝官因此恨上了周奎這個倒黴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