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尚衣局的淩姑姑,冒死将她救出來的。如果沒有懿安皇後張嫣這樣的深明大義,豆花終究還是難逃一死的命運。
換成旁人,即便是淩菲救出豆花兒。張嫣一樣會捏死豆花,因爲她不想和周皇後起沖突。可張嫣沒有這麽做,她保下了豆花,明知道淩菲是假傳懿旨依舊選擇了包容。
作爲權力頂峰的人,還能保持初心有這樣的胸懷,是極其難得的。
“豆花兒,跑吧,跑!離開京城,這裏已經容不下你了。若是苗妃娘娘知道你還活着,你會牽連很多人的。”三喜一臉驚恐。
旺财跟着點點頭:“是啊豆花,淩姑姑救了你,她說讓你北上。去找太子,把你的冤屈告知太子殿下,讓殿下替你伸冤。”
豆花兒一時彷徨無計,她不明白,自己一生謹小慎微,從不敢得罪什麽人。爲什麽命運總是如此的捉弄她,北上是哪兒,去哪兒找太子。
旺财給了她答案:“太子殿下在遼東,你去那裏找他。或者,或者...”
說到這裏,旺财和三喜互相對望了一眼,三喜沉默。旺财抓着豆花兒的肩膀:“或者,你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你就走。天涯海角哪裏都行,就是别再回京城了。也别去找殿下,随便找個地方,找個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雖然旺财不想說這些,他總覺得這麽說有些對不起太子殿下。可看着孤苦無依可憐的豆花兒,他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遠離權力鬥争,平平淡淡過其一生。或許,這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在這表面富麗堂皇的紫禁城下,其實不止埋葬了多少的冤魂埋葬了多少的寂寞。
外面的人拼命的想進去,她們想一步登天,進了紫禁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裏面的人拼命想出去,深宮寂寞、勾心鬥角權利追逐,外面的世界雖然清苦,可卻是那樣的自由奔放。
三喜和旺财不敢多耽擱,他們必須盡快回宮,以免引起懷疑。時辰已經不早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點點頭:“豆花兒,我們走了,你保重。”
依依不舍,旺财和三喜倆人一步一回頭,看着癱坐在地上,依舊麻木的豆花兒。倆人終究還是一狠心,急匆匆的回了皇宮。
鍾粹宮依舊在戒嚴,旺财和三喜回來後即刻被隔離。所有鍾粹宮的宮人不得擅離,鍾粹宮外是如臨大敵的侍衛。每一名侍衛的口鼻都包着毛巾。
在太醫的指揮下,幾個雜役小太監提着石灰粉在鍾粹宮内外進進出出,将石灰粉撒滿了每一個角落。太醫們早已經知道,石灰有消毒的效果。
不知道過了多久,豆花兒才緩過神來。楊樹林裏陰氣森森,就連寒風吹動的樹葉,都發出陣陣驚悚的響動,似乎在,埋葬在這裏無數冤魂的呐喊與傾訴。
不過豆花兒并不害怕,她是已經死過一次。确切的說,是死過幾次的人了。命運一直在折磨這個幼小的身軀,她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其實她和朱慈烺差不多大,可是命運的折磨已經使得她的心理成熟與同齡人很多。豆花兒沒有再怨天尤人,怨天尤人是沒有半點用處的。
她要活下去,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活下去。爹娘都死了,她都能活,現在一樣能活下去。
她一個人跌跌撞撞,身上的衣服早已髒污不堪。可誰人一看,便知她是宮裏滑出來的的。這幅打扮,走在街上非常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
所以她趁着夜色的掩護,才敢悄悄地出來。她身上隻有一些不多的散碎銀子,眼下最要緊的必須是盡快出城。
一處普通的百姓之家,殘破的房屋,屋外堆積着各種雜亂的物品。生活艱難,這些窮苦百姓沒有時間和心思去打理生活上的瑣碎和衛生。他們每天一睜眼,想的是怎樣的賺錢,怎樣的養活家人。
所以他們的住處往往都很雜亂,雜亂到什麽東西都散亂無序的擺放着。對于他們來說,生活是理所應當應該散漫對待的東西。
如果他們有充足的食物有花不完的金錢,我相信沒有多少人會把自己的家弄成豬窩。可他們,必須爲了生計而一生勞累奔波。生活對于他們來說不是用來享受的,而是他們自己也說不清的理由,很多人歸咎于活着,勞累的活着。
不管怎樣,活着才好。活着,你才能真真切切感受這個世界。感受這個世界的花開花落,日升月起。
豆花兒是沒有心情唏噓的,她現在隻想活下去。想活命,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件衣服。
宮裏的衣服不能招搖過市的,豆花兒的目标,終于瞄準了懸挂在外面,一條麻繩上的幾件粗布衣衫。
大概是主人也一樣的在忙于生計,又或者是他忘了外面晾曬的衣服。總之,這一身挂在麻繩上晾曬的粗布衣衫,成了豆花兒現在的目标。
從這戶人家同樣殘破的籬笆牆内走出來的時候,豆花兒就是一個賊了。她手裏抱着那一身粗布衣衫,左右張望了一眼,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概,衣服的主人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樣破爛的衣服也有人會偷,豆花兒是一個賊,她第一次做賊難免有些心虛。于是,做了賊的豆花兒,還是給那戶人家的門口,放上了一錠碎銀子。這錠碎銀子,足夠買三件這樣的衣服。
無人角落的黑暗中,豆花兒快速的換上了這件粗布衣衫。隻是,這件衣服的原主人身材同樣嬌小,套在豆花兒身上依舊略顯寬大了一些。
豆花兒路過鐵匠鋪的時候,還順手順走了人家挂在牆上的一把剪刀。這次她沒有給錢,而是心安理得的把剪刀揣進了懷裏。
黑暗中,豆花兒掏出那把剪刀,将換下來的宮女衣服剪碎。然後,用手刨了個坑,将剪碎的衣服埋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紫禁城的一切與她再也沒有半點幹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