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這番話一開口,崇祯的臉色就變了:“什麽,你說什麽,你給朕再說一遍!”
傻子也聽出來,崇祯皇帝這是要暴走了。偏偏,朱慈烺就是硬着頭皮:“父皇,兒臣有件事,其實一直都是瞞着您的。”
“說。”崇祯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
朱慈烺想了想,然後認真的回道:“父皇,孫傳庭在陝西的所作所爲。其實、其實這個,都是兒臣授意的。”
幸虧乾清宮内沒有别的外人,宮女和太監都被清場了。唯有老奴王承恩伴随崇祯左右,聽聞這話,王承恩都吓得一個哆嗦。
崇祯更是身子一晃,勉強扶住了桌子,看着朱慈烺的眼神都是血紅色:“說、你給朕一字一句的,都說清楚。”
說就說,朱慈烺豁出去了:“父皇,孫傳庭離京之前,兒臣與他促膝長談。他在陝西殺朝官、滅官吏、削皇親、罷士子,這些,都、都是兒臣讓他幹的。”
“逆子!你、你這個逆子!”崇祯皇帝怒指着朱慈烺,渾身顫抖,他已經出離了憤怒:“大明二百餘年國祚,都、都要毀在你這個逆子手裏。你、你想幹什麽,逆子,你對得起列祖列宗麽,你對得起江山社稷麽!逆子!”
崇祯皇帝一口氣說了五個逆子,原來這一切都是朱慈烺幹的。殺官吏,吃大戶、将皇親國戚削職爲民,取消讀書人的優待。打土豪分田地,差點鬧得陝西大亂。更是讓孫傳庭,殺了兩個知州五個知縣、一千二百三十一個朱姓子孫被削爲庶民,二十五個舉人一百一十一個秀才功名被革。殺富戶二百七十六家,抄家一千五百零六戶。
更别提陝西各處舉兵叛亂,雖然被孫傳庭一一清剿,可對于陝西來說,留下來的後遺症也是嚴重的。
誰知,孫傳庭做的這一切,居然都是朱慈烺授意的。爲什麽,朱慈烺要自己要反了大明麽,他可是老朱家的太子,自己反自己麽。
要命的是,孫傳庭也秀逗了麽。爲什麽他會聽太子的,朱慈烺無權管轄他,爲什麽孫傳庭會對這個逆子言聽計從。難道說,孫傳庭也是在拍太子馬屁,想将來等朱慈烺登基後被重用?
“爲什麽,你跟孫傳庭說了什麽。”崇祯冷冷的看着他。
崇祯自己還是了解的,孫傳庭絕不會爲了仕途而對朱慈烺如此言聽計從的。定然,是這個逆子用了什麽辦法,說服了他。
果然,朱慈烺大言不慚的說道:“爲了大明,父皇,爲了咱們大明的江山。”
要不是看着兒子年幼無知,崇祯皇帝此刻真的會一巴掌扇過去。事實上,崇祯皇帝确實伸出了手。
朱慈烺的嘴角不由自主從跳了跳,他也看到了。還好,崇祯終于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說下去。”
“父皇,流寇連年清剿連年爆發。别的不說,自先皇天啓年間起,這流寇作亂就從未休止。這些年朝廷用盡了辦法,多少錢糧砸進去了,多少忠臣埋骨沙場。可是,父皇,流寇剿滅了麽?”
這真讓人汗顔,朱慈烺說的沒錯。幾十年了,從天啓皇帝朱由校起,流寇作亂就開始無休止。朝廷用盡了辦法,清剿、招安、減輕賦稅、安置流民,什麽法子沒用過。每年有多少賦稅填進去,國庫都填空了。
結果呢,爲什麽流寇反而越來越多。是什麽原因,到底該怎麽辦才能徹底斷絕流寇呢。沒有人有什麽好辦法,屢次勝利在望,眼看着流寇被消滅殆盡。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們又會死灰複燃而且變本加厲。
這到底是怎麽了,崇祯皇帝怒氣稍消了一些:“你的意思是,孫傳庭在陝西燒殺搶掠,就沒有流寇做作亂了麽。”
朱慈烺搖搖頭:“不知道,兒臣不知道。”
崇祯皇帝轉而又大怒:“你!”
你他娘的不知道,還讓孫傳庭幹出這些喪心病狂的事來,你個逆子,你瘋了麽。
誰知朱慈烺接着還是搖搖頭:“兒臣真的不知道,但有一點兒臣清楚。流寇之所以剿不勝剿殺不勝殺,是因爲導緻流寇的原因沒找到。就好像一個人病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雖然可以暫時緩解。可父皇您想過,他們爲什麽會生病麽。”
崇祯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朱慈烺替他回答了:“若是咱們找到其病因呢,他是因爲受了風寒頭痛,因爲踩了釘子腳痛。咱們給他穿上棉衣穿上鞋子,他還會生病麽?”
猶如在無邊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盞燭光,又猶如烈日炎炎的荒漠中出現了綠洲。這本是個極其淺顯的道理,可是朝中上上下下這麽多人精,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得清楚。
或者說,即便是有人看得清楚。可因爲各種利益交錯或者其他别的原因,沒有人敢說出來。
如今朱慈烺說了,他跟崇祯皇帝什麽都說了。還是冒着被廢黜的風險,把整個陝西攪的天翻地覆,把整各北京城攪的地覆天翻。
明軍屢戰屢敗、流寇剿不勝剿,剿到最後崇祯皇帝很憤怒,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麽。他想不明白,自己夠勤政了,閹黨也被清除了,自己也學着曆史上的明君虛心納谏,聽取忠言了。可到最後,爲什麽會是這樣的一種結果。
崇祯不知道的是,就是他的這份虛心納谏,給了那些東林黨人爲所欲爲的機會。虛心納谏沒錯,可你得學會明辨是非。
崇祯自幼生活在北京城,哪裏知道多少的民間疾苦。深入民間,體會民間百姓疾苦,才能做好一個皇帝。
崇祯皇帝終于被說動了,現在他不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無盡的迷茫:“皇兒,那你說說,你讓孫傳庭在陝西幹的事,就算是找到病因了麽?”
朱慈烺依舊搖搖頭:“兒臣不知道,可總得試試。父皇您不知道,咱們朱家子孫百萬,天下百姓早已不堪重負。這麽多皇親,養得起麽。還有,那些所謂的天下士子,自以有些功名便免除賦稅徭役,憑什麽把他們的特權強加到無辜百姓頭上。多少爲富不仁的地主豪紳,他們搶占土地使得百姓流離失所。父皇還不知道吧,别的不說,單單是咱們北京城,就有人名下良田萬傾、這些土地哪兒來的,父皇想過麽。這可都是搶了百姓手裏的土地,百姓手裏沒了土地,焉能不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