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滿情緒在軍中迅速蔓延,尤其以左掖軍最爲明顯。
五軍營是明朝的主力部隊,分爲中軍、左掖軍、右掖軍、左哨軍、右哨軍,“五軍營”之名便源自于此,不過還有一種說法認爲“五軍”之名源自五軍都督府。
左掖軍因參加過京城保衛戰出力最多,卻得到的賞賜和待遇最差。幾年前,建奴皇台極南下,兵臨北京城下。
己巳之變,也就是建奴攻明京畿之戰。大戰開始,皇台極帶着手下的猛将精兵狂攻北京城。
明軍與後金軍在廣渠門和德勝門先後爆發了大戰,後金軍都被打退了回去。
而當時,負責廣渠門和德勝門的,正是三大營的左掖軍。當時,左掖軍确實也拼盡了全力,會同袁崇煥的遼東軍,給予了皇台極沉重的打擊。
北京城守住了,左掖軍也立下了一份功勞。可事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左掖軍得到了并不怎麽公正的待遇。
比如說犒賞,雖然沒法和中軍比。但沒怎麽出力的左哨軍、右哨軍比他們功勞大,就連右掖軍的将士都得到了犒賞,他們左掖軍隻是給了個口頭嘉獎。
也就是說,左掖軍毛都沒有一個。口頭嘉獎又不能當飯吃,于是左掖軍的将士們開始鬧事。大概後來此事捅到了禦前,崇祯皇帝自覺也說不過去。據說,後來朝廷撥付了兩千兩銀子給左掖軍。
可是,這筆銀子的去向成謎。左掖軍的将士,依舊連根毛都沒看到。于是,再次的鬧事。
但這次,左掖軍的提督清遠侯王何福,私自斬殺了幾名帶頭鬧事者。後來,此事便被生生壓了下來。
在左掖軍中,流傳着最廣的一句話就是:“爹不疼、娘不愛,左掖軍,真是後娘養的!”
“不行,不過了!老子當兵就是想混口飯吃,現在倒好,把咱們打發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老子不幹了!”左掖軍中,有人開始煽動鬧事。
這種事,大頭兵是不行的,煽動鬧事的大頭兵最終的結果要麽就是挨軍棍,甚至于砍頭枭首示衆。
煽動鬧事的是個把總,把總是明代陸軍基層軍官名,在明代屬京營、邊軍系統,秩比正七品,次于軍中統率千名戰兵之千總,麾下約有戰兵四百四十人。
把總屬于基層軍官,好處撈不到,氣沒少受。下面将士的怒氣都發洩在他身上,而他又沒有能力撈油水。油水,都被上面的官員撈走了。
這個把總叫苗柘,他這一扇呼,下面早就怨聲載道的将士們,登時應者雲集。
“就是,苗大人都說不幹了,兄弟們咱們還在這喝西北風幹嘛!大家夥兒走啊,找提督大人說理去!”
他們說的提督,就是左掖軍的指揮官,清遠侯王何福。
可當這名大頭兵提出要到提督大人那裏鬧事的時候,其他的将士明顯沉默了。
爲什麽,當初因爲待遇不公,也是有人鬧事,這個王何福一言不合就殺了幾個帶頭的。可不去讨個說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在京城防衛也就罷了,日子難熬,總還能過得去。
可皇帝一道聖旨,一紙調令将五軍營調出京城。左掖軍去了武清縣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原本一天兩頓飯被縮減到了一頓。吃的還是稀的,更别提别的待遇了。有的将士實在過不下去,甚至于将自己的軍裝都拿出去當了。若不是畏懼于軍中嚴規,不得私當武器,否則鞭笞至死。許多将士,早就把手裏的武器也拿出去變賣了。
一提起左掖軍的指揮官王何福,将士們登時氣餒起來。許多将士唉聲歎氣,但覺隻能聽天由命罷了。
而把總苗柘坐在軍營瞭望台的木梯上也是一言不發,突然,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木梯:“他娘的,這日子過不下去,老子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大家不怕死的,跟老子去提督大人的營帳,要個說法去!”
大頭兵們怒火萬丈,甚至有人想半夜悄悄溜走做逃兵的打算。雖然出去軍營日子依舊難過,到處都是流民,可也比留在軍營受這窩囊氣強。
他們不敢鬧事,是因爲沒有領頭羊。而這個把總苗柘做了領頭羊,下面的将士們登時振臂高呼起來:“走!讨要說法去!”
苗柘氣勢洶洶,帶着手下不到百人,直闖左掖軍提督王何福的營帳。爲什麽不到百人人,按理說,一個把總麾下應該有四到五百人的編制,這就源自于三大軍營吃空饷的弊端了。
苗柘賬目編制下有四百七十九人,實際上連他在内僅有九十八人。剩下的,都被上面的官員吃了空饷。就這,基層将士的軍饷,也是時常被克扣。
這在左掖軍中迅速引起了騷動,王何福聽說麾下将士有人鬧事,于是迅速帶領親兵,出了營帳。苗柘等人來的時候,迅速被王何福手下圍了起來。
王何福的手下,手持長矛弓箭,紛紛将苗柘等人當成了敵人圍起來。這讓苗柘極其手下大驚,他們隻是來讨要說法的,手裏并沒有攜帶武器。
若是帶着武器闖營,那就是嘩變謀反了。可沒想到,就算他們赤手空拳而來,還是被王何福的手下用強弓長矛給團團圍住。
苗柘手下的将士害怕了,苗柘本人也吓得不禁退了一步。
王何福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冷着臉問道:“苗柘,你想造反麽!”
苗柘吓了一跳,慌忙拱手:“提督大人,小人萬萬不敢。小人隻是想代手下弟兄,想找提督大人問問,我們的軍饷一年多沒發下來了。這幾日軍營的将士一天隻有一碗稀粥,實在餓的過不下去了。許多弟兄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這幾十個大活人擠在一個營帳,提督大人,小人隻是想來問問,軍饷什麽時候發下來,将士們的軍糧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