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朱慈烺和崇祯都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不過是在飲鸩止渴。不徹底解決大明朝面對的各種弊端,等整個朝廷體系不堪重負的那一天到來,依舊會免不了亡國之禍。
可這是沒辦法的事,病急亂投醫的飲鸩止渴,也是實屬無奈之舉。追贓了貪官,他們隻會變本加厲的把失去的東西再撈回來。
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這一切惡果,還是最後由朝廷買單。
唯一的辦法,就是撈完錢之後盡快穩定朝局。穩定了朝局,再把這群狗官挨個兒捏死,剝皮萱草。
而崇祯給他們每個人免了五萬兩,就是怕這些臣子們之後會繼續變本加厲的魚肉百姓。一聽說是可以少繳五萬兩,幾個臣子立刻又感激涕零,連呼:萬歲隆恩!
“諸位愛卿,既然你們幾個朕的心腹都來了,朕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們商榷商榷。”
果然,這拿人錢财就是不一樣。幾個狗官,都成了崇祯嘴裏的心腹了。
于是,以朱純臣爲首的幾個,慌忙施禮:“萬歲爺但有所命,臣等萬死不辭。”
崇祯笑着擺了擺手:“沒有那麽嚴重,就是朕前幾日受到了山東巡撫王國寶的奏疏,奏疏上說山東多丘陵,土地貧瘠、卻可抗澇。雖山東禮儀之邦、百姓苦勞,然作物産量仍不及江南萬一。若有高産之物,必會爲魚米之鄉。朕這幾日時常在想,可否有一種糧食,哪怕是不怎麽好吃至少能果腹。無論旱災水災,能使得百姓種下的糧食有個收成。百姓有了糧,自不會再鬧事。”
幾個臣子面面相觑,萬歲爺莫不是糊塗了吧。世上還有這種作物,老百姓早就搶着種了。
看着不食人間煙火的崇祯皇帝,幾個臣子有些無語,朱純臣輕咳一聲:“萬歲,這個天下糧種,當以南方稻米、北方粟米爲主。南方水澤天國,自是稻米高産之地。然北方粟米較能抗旱,别的高産之物,臣等并未見聞。”
崇祯“哦”了一聲,有些失落。
就在這個時候,有太監進來傳報:“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這個時候,這個逆子又來做什麽。崇祯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悅:“沒看到朕正忙着麽,有什麽事稍後再說。”
崇祯忙于公務的時候,是最讨厭他人打擾的。甚至于周皇後哪怕是坤興公主,她們都不敢在崇祯忙于政務的時候,輕易過來打擾。
就屬這個越大約不成話的逆子,當真是七歲八歲人見嫌,十一十二要上天。
太監有些畏懼:“回禀萬歲爺,太子殿下說,他知道萬歲操勞。特意讓尚膳監準備了一些食材,請萬歲品嘗。”
“太子殿下當真是孝心志誠,萬歲爺與太子父慈子孝,臣等羨煞是也。”
“正是,太子殿下小小年紀如此體貼,将來必爲仁義之君,萬歲爺好生福氣。”
“念在殿下一片孝心,萬歲爺還是不要拂逆其意了吧。”
這個時候,幾個臣子一片馬屁聲起。反正這種馬屁拍起來不要錢,盡管往死裏恭維就是了。而且太子爺這個時候來送吃的,确實也是孝心滿滿。
重要的,最重要的。太子爺快來,好讓我們幾個趕緊撤走。這個皇帝越發的讓人難以捉摸了,之前崇祯有什麽心思,滿朝文武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那時候的崇祯,處處被群臣掣肘。
而如今的崇祯,被百官們騙的多了,竟然突然變得英明起來了。這個皇帝是越來越不好糊弄了,适才還差點讓他們幾個抄家滅族。
朱純臣、張至發等人,對崇祯是越來越畏懼。什麽時候皇帝讓人捉摸不透了,這才是最可怕的。
崇祯也是心中一動,這個時候讓慈烺在群臣面前樹立個榜樣。将來傳将出去,都說這太子爺宅心仁厚,對自己忠孝關心,倒也是一件美談。
“好吧,既然都來了,朕總不能将他趕走,讓他進來。”
朱慈烺進來的時候,朱純臣他們幾個一同起身行禮,朱慈烺和幾個臣子見過了禮,心中卻道:你們幾個王八蛋哭喪着臉,定然是被父皇逼着捐出了銀子。哼哼,如今權且先饒了你們,日後咱們好好算算賬。
“父皇,兒臣爲您準備了一些點心。您且嘗嘗,味道如何?”說着,朱慈烺将托盤裏的玉米端了上去。
看着黃燦燦的玉米,崇祯先是一愣:“此爲何物?”
“玉米啊,也叫玉蜀黍、番麥、玉麥、包谷、捧子、珍珠米。”朱慈烺一口氣說了七八個名字。
不止是崇祯,下面的官員更是驚訝。但有識物的,戶部主事丁懷甲便認得,他躬身回道:“啓禀萬歲,此物确實如太子殿下所言,在南方兩廣、福建、江西等地偶有栽培,隻是星星寥寥并無多大規模。百姓家種之,此物倒是粗糙,山嶺薄地、荒攤旱地都能種植,隻是産量略有差别。”
“哦,還有這等事!”崇祯一聽,立刻來了興趣:“不知産量幾何,能否解饑?”
“這個...”丁懷甲搖了搖頭:“萬歲恕罪,這個臣就不知了。想來此物并無多大用處,不然各地官府爲何并未上報此事。臣也是前些年下派福建的時候見過此物,至于口感若何,臣便不知了,臣是從不吃這種賤民果腹之物的。”
“你放你...!”朱慈烺大怒。
丁懷甲渾身一震,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吓得慌忙跪地,戰戰兢兢的扇着自己的嘴巴:“罪臣萬死,罪臣口無遮攔,還請萬歲爺恕罪。”
“夠了!”崇祯臉色一沉:“何謂賤民果腹之物,丁懷甲,朕曾派你到福建巡查,你就是這麽給朕辦事的。賤民果腹之物,你眼裏的賤民,是不是也包括朕。”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丁懷甲繼續扇着自己的大嘴巴。
朱純臣等人暗自搖頭,活該你個丁懷甲。你說話不經腦子的麽,你能活到現在,倒是一件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