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能怪崇祯,當時國力疲憊。崇祯沒有足夠的軍饷繼續支持遼東将士打仗,隻能速戰速決。這正中黃台極下懷,結果松錦之戰明軍一敗塗地。最終,大片軍事重地爲滿清所占。明朝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志着明朝在遼東防禦體系的完全崩潰,明軍在遼東的最後防線僅剩下山海關的吳三桂部。
緊接着,朱慈烺又分析出,黃台極圍攻錦州之後,錦州外圍防線更是危險。
“洪總督,錦州是先鋒大将軍祖大壽的部隊,然其所率軍隊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蒙古人,若城既被圍,随時會起叛心,尤其是錦州東關守将吳巴什,一旦建奴攻占錦州外城。至此就能完成對錦州城的包圍,填補護城河,毀壞城牆,斷絕咱們的外援給養。”
洪承疇越聽越心驚,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殿下用兵之神,下官着實佩服的五體投地。如此一來,若建奴當真如此進攻,則我遼東危矣。”
朱慈烺将沙盤上錦州外城的明軍旗幟拔了下來,換上了黃台極的清兵旗幟,繼續說道:“不是本宮用兵如神,用兵如神的是他黃台極。洪總督,怎麽樣,咱們便在這沙盤之上推演一番。現在我就是黃台極,面對這樣的局面,你該如何應對?”
不愧是薊遼總督,洪承疇略一沉思:“下官會這樣,先命祖大壽難退入内城堅守。速令各鎮總兵刻期出關,速會兵于甯遠,解錦州之圍。然賊兵勢大,我軍将士疲憊。欲解圍錦州,需暫時休整。半月之内,再次下令決戰,來緩解錦州之急。”
朱慈烺搖搖頭:“未必,到時候怕就算你想休整,朝廷那幫子官員也不會答應。若是我父皇急令你出兵,你該如何?”
洪承疇想了想,把目光聚集在了乳峰山:“此地,乳峰山要地,不适合建奴騎兵攻擊。大軍了在此地牽制住他們,則賊軍騎兵的優勢就發揮不出來了。”
朱慈烺點點頭,繼續指着沙盤,一邊用木棍在沙盤上劃出幾道線:“很好,可你忘了,錦州城北的戚家堡。若是我再帶兵,晝夜兼行到達城北的戚家堡。你重兵集結在前,但是後隊的疏漏太大,首尾不相顧。我若是掘壕圍困斷你糧道,壕深八尺,上廣一丈二尺,下極狹窄,僅可容趾,使馬不能渡,人不能登,有掉落的,沒有容納腳的地方,不能再次出來。從錦州西面往南,穿越松山、杏山之間的通道,一直到海口,連掘三道大壕,切斷了你其與後方的一切聯系和糧饷供應。”
洪承疇的額頭汗水涔涔而下,自己的戰術不可謂不嚴謹。可面對對方的攻勢,則是處處都落在下風。朱慈烺的戰術詭計新奇,然洪承疇毫不懷疑,因爲這正是黃台極的打法。
隻見朱慈烺得勢不饒人,繼續步步緊逼:“此時我手裏還有精兵數萬,先派一部突襲塔山,趁潮落時奪取你屯積在筆架山的糧草十二堆。而你率兵匆匆趕來,此時僅有三天軍糧,眼看糧道斷絕,将士必然大爲恐慌,軍饷潰散,洪承疇,你又有和辦法能扭轉乾坤!”
字字誅心,朱慈烺的每一句話都如一記重拳擊打在洪承疇的胸口。按照這個打法,明軍十三萬精銳怕是就此要斷送在這遼東關外了。
而朱慈烺,隻不過是把曆史上的松錦之戰在沙盤上重新推演了一遍。但在雙方二人的眼裏,這沙盤就是明清的戰場。雙方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無數的大明将士倒在這片土地上,滿清的軍隊步步緊逼,先用轟毀杏山城垣,再一鼓作氣勢如虎,松山、錦州、杏山三城盡沒...
此役,洪承疇手下明軍精銳損失殆盡。戎馬半生,一生征戰沙場從未遇如此慘敗的洪承疇臉色慘白。豆大的汗水自額頭滾落,他身體一晃,再也支持不住,一跤坐倒。
“總督大人!”身邊的人大驚,慌忙去攙扶。
朱慈烺也吓了一跳:“洪總督,你沒事吧?”
洪承疇搖搖晃晃的被衆人扶起,他兩隻手奮力的抓着沙盤一角。手指慘白,沒有半點血色:“下官一生縱橫疆場,不曾想這錦州一戰,是一敗塗地。萬歲爺,臣、洪承疇愧對萬歲,愧對大明啊!”
說着,洪承疇噗通一聲,對着南面北京城的方向跪下,嚎啕大哭。
行營内的諸将都沉默的低下了頭,衆人都知道,這雖然是沙盤推演。若是當真黃台極打過來,他若用皇太子這樣的戰術,在這遼東的十三萬明軍将士,怕真的就會屍骨無還了。
此戰若是戰敗,則大明再也無力再戰。建奴就會南下中原,到時候整個中原大地就會生靈塗炭。
洪承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朱慈烺知道,他并非是對朝廷的忠心,也不是對崇祯的愧疚。而是内心的不甘,他不甘爲之經營的遼東,就這樣輕易地斷送在自己手裏。
朱慈烺過去默默扶起他,沉聲說道:“洪總督也不必過于自責,黃台極此人狡詐奸猾,你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再者,這也未必都是你的錯,若是朝廷糧草充足,斷不至此。本宮帶你來,是想讓你找出克敵制勝的辦法,知恥而後勇。現在,還來得及。”
洪承疇愕然擡起頭,對啊,還來得及。這裏,畢竟是沙盤啊。
适才激動之下,洪承疇心神大亂。差點以爲自己真的戰敗了,這僅僅是沙盤推演。也就是說,還有機會。
“殿下,還有機會。”洪承疇渾濁的眼神瞬間清澈起來,他的鬥志再次被點燃。
朱慈烺點點頭:“還有機會,你看,這裏是義州。本宮就守在這裏,建奴若是打進來的時候,咱們可以用這一招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