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鹽不要錢麽,古代白鹽不是價值不菲嗎。要啊,鹽當然比菜貴,問題是周奎家裏的鹽,不是他花錢買的,有人送的。
江浙巡鹽禦史宋興昌,每年都會給國丈周奎家送來一車上好的官鹽,足夠一家人食用。
六福無奈,他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麽德行。不是有個吝啬的家夥臨死一直瞪着油燈不肯閉眼,妻子意領神會的挑掉了一根燈芯,他才點頭嘎嘣的麽。此段故事出自于清朝諷刺小說《儒林外史》中經典的吝啬人物,幸虧這是大明朝,六福也不識字。
否則,六福一定會認爲,書中的人物就是他家主子國丈周奎的真實寫照。
煮碗粥,都得少放粟米多放水的家夥。六福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去了。可是,還沒走到廚房,迎面遇到了一群人。
什麽人大膽,敢擅闖國丈府。放眼北京城,大概也隻有錦衣衛了。這次來的,還居然是錦衣衛指揮使。
六福吓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跌跌撞撞的奔回了周奎的寝室。周奎捂着胸口大怒:“慌慌張張的作甚,我還沒死呢!粥呢,煮了沒有,少放粟米多放水,我讓你多放水你聽到了沒有!”
“呵呵,這是誰惹了國丈大人如此生氣啊。”駱養性笑呵呵的帶着幾個錦衣衛走了進來。
周奎一驚,待得看清來人後,更是嚎開了:“唉喲、唉喲,我這日子是沒法過啦。一百萬兩銀子捐出去了,我是家徒四壁,吃糠咽菜,我是債台高築、傾家蕩産,我是貧無立錐、一無所有,名一錢、室如懸磬,我是翁牖繩樞、環堵蕭然、空空如也...嗚嗚嗚~!老夫我不活啦,活不下去啦...”
周奎在那兒窮盡其詞的哀嚎,這搞得駱養性還真沒轍。他撓了撓頭,吸了一口氣:“國丈大人節哀,下官是奉皇命,這個,有事找國丈商榷。”
奉皇命?
周奎立刻不号喪了,他起身對着六福擺了擺手,六福知趣的退了下去。然後,突然間精神煥發的周奎扔下自己的‘湯婆子’,下炕坐了下來,然後對駱養性做了個請的手勢。
駱養性也不客氣,就順勢坐在了周奎旁邊的太師椅上:“國丈啊,這個下官實不知如何說起。有人,這個有人在朝中彈劾與你。皇爺讓臣來找國丈,就是不想過于聲張。”
周奎心中一驚,面色明顯不對勁了:“不知萬歲有何聖禦?”
駱養性神神秘秘,從懷裏摸出一沓子文書:“國丈請看,這些都是皇爺從乾清宮的禦案上拿來的,說是讓國丈您仔細看看。”
如果說此時的周奎還有些忐忑的話,他接過駱養性手中的文書,隻看了一眼便渾身一震,緊接着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奏疏上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某年某月某日,國丈周奎收受某地方官多少多少銀兩。比如,崇祯六年,廣西軍械鐵炮制造廠,獻國丈府白銀一萬三千六百兩。國丈言曰:吾輩當勤勉之,後軍械鑄炮監使升任廣西布政使。
再比如,崇祯八年六月初八,晴,河南巡撫元默剿匪不力,被捕入獄。後用金銀三萬兩行賄國丈周奎,得釋。
後面,更是詳細列舉了周奎行賄受賄買官賣官的各種卑劣行徑。有的甚至把當日的時間、地點、天氣、甚至于雙方對話全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污、污蔑,絕、絕對是污蔑,老夫一生清廉,何曾與這些人打過交道。污蔑,都是污蔑!”周奎喉頭打顫,拿着彈劾文書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駱養性的嘴角帶着一絲微笑:“國丈啊,是不是污蔑錦衣衛一查便知。這一樁樁一件件記錄在案的案子當事人可都還在世。許多案子的目擊者又絕非一人,這真要查下來,國丈您擔待得起麽。”
崇祯的手段周奎是再清楚不過了,況且這些都是在崇祯案桌上拿下來的。完了,這次死定了,淩遲抄家籍沒家産。
周奎噗通一聲跪下,登時癱軟在地,磕頭如搗蒜:“罪臣該死,罪臣該死...”
駱養性慌忙将他扶起:“哎,國丈快快請起。若是皇爺當真想辦您,下官還會對您這麽客氣麽。”
周奎一怔,對啊。若真是崇祯要來查自己,錦衣衛們兇神惡煞的,管你是不是皇親國戚,早就一聲令下抄家拿人了。錦衣衛抓的,就是皇親國戚。
“那、那駱指揮使的意思是?”周奎有些懵圈。
駱養性笑着将他扶回了椅子上:“老規矩,隻要這次國丈再來一次捐銀助饷,皇爺此事就既往不咎。皇爺說了,畢竟是一家人嘛。總得看在皇後和太子的面子上,隻要國丈肯出錢,朕此事既往不咎。”
又-拿-錢!!!
駱養性清清楚楚的看到,兩行清淚從周奎的眼角流了下來。沒有這麽欺負人的,老子前腳剛捐了一百萬兩,這次又來。
“國丈,國丈?”駱養性輕聲呼喚着他。
生無可戀的周奎緩緩轉過頭,機械般的回道:“老夫依然家徒四壁,一文錢都沒有了。你們要抓,便抓吧,把老夫給殺了便是。”
再要錢,周奎幹脆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上次的一百萬兩已經讓他了無生趣了,這次再來撈錢,還不如死了算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錦衣衛這種事自然是見的多了,駱養性冷笑道:“既然國丈這麽說,那下官隻有不客氣了。不過國丈啊,下官還是勸您一句,皇爺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别到時候家财守不住,這人也進了诏獄。诏獄是什麽地方,國丈大人比下官清楚吧。”
周奎渾身一震,驚恐的看着他:“多、多少錢?”
駱養性沒回答,隻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五萬兩麽?”周奎戰戰兢兢試探着問道。
這次駱養性搖搖頭:“不,五十萬兩。”
‘咕咚’一聲,國丈周奎聞言,往後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