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王思平,本以爲這麽多年的政務磨練,性子也能沉穩些,沒想到還是改不掉市井小民偷奸耍滑的毛病!”李康将靈均鎮送來的奏疏扔到桌子上,話中的意思雖然聽起來像是責怪,但所用的打趣語氣和臉上的笑意絲毫不加掩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康并爲生氣,反而對王思平很是寵信。
坐下三人中,宇文恺跟随李康最久,跟王思平也最熟悉,聞言也摸着胡子呵呵笑道:“王鎮長的用心是好的,大體出于公心,雖說用了些許手段,君上去信一封稍加訓斥也就是了,臣想王鎮長定能引以爲鑒,日後行事也能趨向堂正。”
【信你才有鬼了!這麽不痛不癢的訓斥一頓,又不會掉一塊皮,嘗到好處的王思平會改邪歸正?】閻立德、桑弘羊兩人心中腹诽,不過誰也不會站出來唱反調,宇文恺很明顯是揣摩上意以後才附和着說的,而且這又不是什麽原則問題,傻子才逆着來。
“是啊是啊,王思平膽敢在君上面前耍手段,定要嚴厲訓斥,以儆效尤!”閻立德“厲聲”說道。
“王思平的事兒就這樣,回頭我會警告他的……那麽現在,三位說說王思平報上來的這個…嗯,'岐山公園'計劃,你們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可行度?”李康笑道。
這件事确實不是大事,所以現場四人都顯得很輕松,幾乎都抱着無可無不可的态度,主要看的還是李康自己有什麽想法,所以現在聽李康問話,三人也都以就事論事的腔調,并無自己的立場。
“君上,臣下首先聲明,不管這個計劃可不可行,反正在眼下這個時候,我财政部是沒有太多額外的經費浪費在這上面。”桑弘羊首先說道,那神情那眼神,無不诠釋着兩個字,缺錢。
李康點了點頭,這是實話,财政部的錢基本都已經有了用途,不會無緣無故中途挪用,更不可能挪用來建目前暫不需要的公園。
李康又将目光投向另外兩人。
“君上,在山上建公園,技術難度倒沒什麽,隻是工程難度卻要平白增加倍計。”宇文恺道,“施工人員的安全難以保障,如果勢在必行,最好不要使用國民,宜用奴隸。”
“你的意思是說,隻是人工成本高,并無技術困難,也就是說可行?”李康問道。
“是!”宇文恺點了點頭,肯定的回答道。
李康又望向閻立德,閻立德也是點頭贊同宇文恺的話。
李康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古今中外,那麽多的世界奇迹工程都被古代勞動人民所攻克,一個小小的山上公園,比起萬裏長城、金字塔,簡直不值一提,他隻是不知道以華夏現在的技術儲備和人力物力能做到哪一步而已,召宇文恺和閻立德齊來,就是想心裏有個數。
“桑卿,你先将今年靈均鎮用來安排新移民的預算給他們,公園的事以後再提,先把新移民的家園建立好,不能因爲我們的猶豫,而讓百姓挨凍。”李康思慮一番過後,這才對桑弘羊開口道,“嗯,再酌情适當加一些,山間不比平原,消耗總是要大一些。”
“諾!”桑弘羊起身應名,“君上仁慈!”
“嗯,你們先下去忙吧!”
“臣等告退!”三人連忙起身退去。
三人走後,李康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奏疏,臉上怒色一閃而過,攤開紙筆,就開始寫信訓斥王思平來。
李康倒不是因爲王思平跟他耍手段生氣,而是因爲明明沒有那個能力安置移民,卻非要打腫臉充胖子,死抓着不放,要知道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再拖上幾日是真的會凍死人的。
在信中,李康将王思平罵得狗血淋頭,總算發洩了一通心中的郁氣。
“密之,着人将這封信立即送往靈均鎮,讓王思平看完後立即回一封讀後感給我!”李康搖鈴叫來方以智,将信遞交給他,如此吩咐道。
方以智面色有些古怪,因爲他知道王思平是軍人出身,讀書識字也才幾年功夫,平時處理一些簡單公務還算勉強,但是要讓他寫讀後感,而且還必須立即寫,想找槍手都沒那個時間,這就要了他的老命了,更重要的是,這是要回給李康的,是不能糊弄過去的,必須要聲情并茂,必須要抓住核心思想,否則想過關就難喽。
方以智都可以想像王思平接到這個命令後是怎樣的心情了,絕對酸爽!
豈止是酸爽,王思平接到信後本來還覺得很開心,被人罵那也得看對方是誰,能被君上親自寫信罵的,無一例外都是君上的自己人,一般人想被罵還沒那個資格呢!隻是…爲什麽後面還要加一句寫讀後感?
王思平眨着眼睛望着送信的金吾衛小哥,苦巴巴的道:“小兄弟,你不會是聽錯了吧?”
“絕對不會!”金吾衛小哥露出白燦燦的八顆門牙,道,“卑職是親耳聽方秘書長一字一句囑咐的,絕對沒錯一個字,鎮府您就放心吧!”
【我放心你個錘子!】王思平心裏暗罵,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隻能苦着臉回到書房,望着桌案發呆,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将那幾百移民送出去呢!
就在王思平自怨自艾的時候,書房外偏偏還傳來了不合時宜的聲音。
“王鎮府,您可要快點,君上還等着卑職回去呢!”金吾衛小哥扯着嗓子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王思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然後以招人議事的名義讓家人趕忙去請文教科長安思繼。
【你丫的想出來馊主意,這鍋你必須背一半!】王思平'惡狠狠'的想道。
……
新安縣最西邊的颛顼鎮還要往西,不同于南面伏羲縣方向上的艱難,這邊陸軍推進的非常順利,幾乎沒有受到什麽阻礙,一口氣就推進了二百多裏,要不是怕運輸線拉的太長和引起河東諸國的忌憚,都能直接推出遠角大森林,兵臨贖罪荒野了。
就算着兩百多裏的疆土,華夏幕府也沒打算一口氣全部都要,一者,這跟李康和諸多大佬穩紮穩打,步步蠶食的保守心态有關,二者,也确實是後繼乏力,再加上道路阻塞,運轉不暢,貿然一口吞下,得不償失,簡單說就是虧本。
于是,陸軍在一系列高歌猛進之後,就被果斷叫停,甚至還被要求後撤了數十裏地,由此北面一路正式歇戰,進入消化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