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場本來的IT圈高端交流酒會，變成了圈子的恩怨情仇回憶錄。
而他們想要挖的人，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個奔月電腦市場二部的副經理，一個在華夏博客上發表文章的“小飛豬”，一個現場“回怼”夢想電腦的演講者，一個關筱仙和顔光興都爲他背書的年輕人。
大家第一次記住了這個名字：蘇嘯嘯。
各大公司的CEO、總裁們，各懷心思親自出馬，一個個都裝出一副頗爲有誠意的樣子，對蘇嘯嘯道：“嘯嘯，你就來我們公司吧，部門你自己選。”
“蘇經理，我們公司還缺一個市場副總裁。”
感受到大家的熱情，蘇嘯嘯并沒有被沖昏頭腦，相反他還是很清醒。
他心裏明白，大家之所以這麽熱情，才不是因爲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自己剛剛替整個軟件業說了一點話，又或者是自己寫了幾篇文章。其實，最重要的還是顔光興的背書。
他們這些人很明白，關筱仙的背書，隻是相當于多了神威芯片這層關系，屬于商業合作，屬于利益交換，畢竟關不是老闆；而顔光興的背書，等于如果誰用了自己，就牽上了顔家這條線，整個湖海集團背後的财力和資源都會嫁接過來。對于企業來說，這是實打實的，爲了這條線一點小錢當然不用在乎。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蘇嘯嘯暗暗發笑，一一應對，職業性地與大家打招呼、示意，顯得非常有禮貌。
這其中相比較而言，周陽就是“起哄架秧子”的。在前世，蘇嘯嘯和他打過交道，知道他骨子裏就是那種極度自負，極度狂傲的性格，才不會因爲顔光興的背書就真的對自己另眼相看。但是在今天這個場合，爲了自己和大家的面子，他也做了做樣子，畢竟是從加州回來的，就當是嘗試融入圈子，學着本土化一些吧。
看着蘇嘯嘯非常自如地遊走在其中，态度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得竟然非常好。不僅是關筱仙，包括顔光興也很詫異。因爲他們見過太多大學剛畢業的學生，稍微有一點點小成績，整個人就會飄起來。
可蘇嘯嘯竟然看起來毫無波瀾。
顔光興還問白潔：“小潔，嘯嘯家裏是做什麽的？”
“他說是老師和普通公務員……”看着應對自如的蘇嘯嘯，白潔也很詫異。她看看父親，知道他一方面是詫異嘯嘯的表現，一方面可能是因爲擔心自己才問的，于是又道：“是不是覺得不像？”
“嗯……是不像。”
顔光興說，又回想起以前讓連兵做的調查。他隐隐覺得，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可能這麽自如。更何況，在蘇嘯嘯的談吐中還有一種成熟，哪怕是個大富之家的孩子，也不太可能有這種淡定和從容。
心裏想着，但今天畢竟他的主角不是蘇嘯嘯，自己臨時回來也不是爲了蘇嘯嘯，轉刻她又對女兒道：“小潔，你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們兩個吃個飯吧？”
“……”
沒想到今天會見到爸爸，更沒想到爸爸要今晚一起吃飯。
回想起他之前跟蘇嘯嘯說的是明天。
白潔其實也很想和父親在一起，她也想回答去的。因爲不知道爲什麽，今天當父親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久違父愛的溫暖，讓她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可能是家族血脈的原因吧，當時整個人都很有安全感。
她想了想，看看父親。
最終卻說道：“今晚不行了，我們跟筱仙姐約好了……人家這麽熱情，爽約了不太好吧！”她聲音裏稍微帶着點歉意。
看着多少年都未曾見過，甚至之前對自己一直是逃避态度的女兒，想想多少年前她曾經擁在自己懷裏，坐在自己腿上。那個時候，她是那麽喜歡黏着爸爸，如今他們之間竟然顯得如此生疏，連吃頓飯都要說聲抱歉。
他無比地後悔自己當年所做的一切，即使擁有了整個商業帝國，但在親生女兒面前，這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無足輕重，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人間也無穿越劇。
人不可能挽回年輕時代的錯誤。想着這些，顔光興更加堅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說道：“沒事啊，你們先聚。另外，你和嘯嘯出去玩玩也好，要是去周邊玩，讓你連叔叔帶你們去也可以。不用客氣，連叔叔是自家人。”
聽着父親說話，這種啰嗦中卻帶着一種關心和牽挂。
就像小時候他在弄堂裏，跟在自己後面，總囑咐自己：“跑慢點，别摔倒了。”
“像個老人家，也真的是個老人家了。”
心裏感歎了句，白潔點點頭道：“嗯，您也注意身體，我們五六号就回去了。”
“那你明天去嗎？家裏的家宴？”顔光興忽然再次問，他忽然有點不放心，心裏很希望女兒能去，于是又道：“我給你做小時候最愛吃的菜，你放心，我親自下廚，保準好吃的，你帶上嘯嘯，我……”
“不用說了，我去。”
下一刻，白潔直截了當地說道，認真點點頭。
聽到女兒肯定的答複，顔光興瞬間雀躍的像個年輕人，整張臉都充滿笑意，立刻說道：“那我必須提前準備準備，保證好吃。”
“啊，不要那麽麻煩啊？”白潔趕忙擺手。
顔光興卻笑着說道：“沒事，不麻煩，待會兒讓你連叔叔操辦。他做事，我放心……”
他說着話，心裏已經開始回憶女兒最愛吃的是什麽，怎麽做。這麽多年沒有下過廚了，手已經生疏了。他覺得，今天晚上回去就得練練手，不行還得找個“專家”指導一下。
既然是女兒肯來，一定是自己親自下廚。
實在有點按壓不住高興。
有人過來敬他酒，他其實都不知道是誰，都一反常态微笑着和對方喝。一時間，有人議論着，顔總很罕見，今天這麽熱情啊，平時這場面可見不到。
大家聊着天，時間過得很快。
下午六點，酒會結束了。
陳雷本來想和蘇嘯嘯一起吃個飯的，想趁熱打鐵。但他看出來今晚不方便了，最後和蘇嘯嘯打了招呼，他們約定了一個大概的時間。陳雷最後握着蘇嘯嘯的手，說道：“兄弟，我等你消息。”
“好。”
“在此以前我不會和任何人再談，我用人格……”
“不用擔保什麽的，我相信您。”
蘇嘯嘯最後說，他心裏明白陳雷是個什麽樣的人。更何況像今天自己這樣的，對整個互聯網産業，對互聯網産品，對網絡遊戲都這麽懂的人，在整個華夏目前都找不到第二個。他即便是去找，也隻會發現差距之大，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再多找幾個人彌補也無濟于事。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陳雷率先離開了。
劉國華在一旁看着，他心裏明白蘇嘯嘯不會再和夢想集團有關系了，他們今天雖然不至于結下了梁子，但很顯然過程很不痛快，對大家都不好。自己一時腦袋發熱，搞得現在自己很尴尬，最頭痛的還是後面，雖然今天隻是個小範圍的聚會，但是大領導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後，會如何看待自己這位新晉副總裁。
想到這裏就冷汗疊出，不再想，也沒辦法今晚和關筱仙吃飯了。
他走到關筱仙面前和她握手，說道：“關總，我剛才接了個電話，家裏的。我得趕緊回去處理一點問題，今晚的飯我可能不能參加了。您看我們下周再約好嗎？我給您賠罪。”
“瞧你這話說哪去了，不至于，不至于……”
關筱仙知曉，今天劉國華算是面子丢大了，不僅人沒挖過來，還因爲莫名其妙攻擊軟件業，被自己弟弟狠狠惡心了一下。估計劉國華整個人現在隻想罵娘，卻不敢罵，也确實沒有臉再在一起吃飯了。
她想着往出送他，又道：“Andy，我也代我弟弟跟你說一聲抱歉。”
“沒什麽，沒什麽，說真話你弟弟是真的有想法有能力，後生可畏。關總如果有可能的話，幫我再争去争取，所有事情都可以談……”劉國華說着這話的時候，心中雖然還有一些不服，可也多少是發自真心的。
他也不是個草包，還是懂道理，明是非的。回想起蘇嘯嘯的講話，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那套多麽老派，多麽傻……
他說完再次和關筱仙握手，離開了。
送走了他，關筱仙回頭看蘇嘯嘯正和顔光興說話，身旁的白潔一直保持着微笑。她真沒想到嘯嘯找的女朋友，竟然跟顔光興有關系，這大出她所料。
回想起他剛才舌戰劉國華的場景。雖然勇氣可嘉，說得也都很好，可冷靜下來，卻會發現這并不能改變現實。夢想集團該是最大還是最大，而且看目前的發展态勢，夢想電腦甚至可能會沖擊國際一線品牌的地位。失去的機會是不可能回來了，蘇嘯嘯與國際一線大廠淬煉的機會失之交臂。
“他到底想做什麽呢？”
關筱仙在心裏想着，總覺得今天蘇嘯嘯的表現超出她的預期，背後不是那麽簡單，他不會平白無故拒絕劉國華的。
“不行，待會兒還是要問問他，如果不對，自己做姐姐的，該批評還是要批評。因爲職場規劃是很重要的，搞不好會事倍功半，浪費大好機會。”她心裏想着，有一股做姐姐的氣勢湧上來，自己有責任有權力，更有意願了解他……
看時間不早，蘇嘯嘯和白潔也準備離開。
看到女兒的背影，緩緩遠去，顔光興眼眶稍微有點濕潤，叫了一聲：“小潔，嘯嘯，記得四号回家啊。”
“嗯，好的，顔總。”蘇嘯嘯轉頭回應。
白潔也微笑道：“嗯。”
父女再次對視。
不一會兒，蘇嘯嘯、白潔和關筱仙從天鴻酒店走出來。
此時的關筱仙早就換回了普通的着裝，問嘯嘯道：“嘯嘯，國華走了，咱們三個單獨吃吧？我請你，咱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我請我請，姐。”蘇嘯嘯說。
打心眼裏感謝關筱仙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介紹夢想的職位，沒想到白潔卻也道：“我請你們兩個人吧，感謝筱仙姐帶嘯嘯來這樣的酒局。”
“這有什麽，應該的。”
他們三個人說着話，蘇嘯嘯敲定吃飯的地方，就在酒店旁邊的沸騰魚鄉。
因爲還早，飯店還沒有排隊，一進去便聞到濃濃的水煮魚味道。回想起多少年前，他們總是來這裏吃飯，那個時候稍微來得慢一點，光是排隊就要好幾個小時。
“真是懷念啊……”
蘇嘯嘯想着給他們介紹這裏的招牌菜水煮魚和跳水牛蛙，關筱仙笑起來說道：“嘯嘯，我怎麽發現，你對平京怎麽比我還了解啊？”
“也還好吧，隻是有些地方而已。”蘇嘯嘯搪塞說。
接着他們點魚，蘇嘯嘯發現到底是2001年，這裏還沒水煮清江魚，隻有草魚和鲶魚。他們隻好點了一條鲶魚，又點了上湯娃娃菜和饞嘴蛙。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
蘇嘯嘯還特地夾了一筷子給白潔，白潔吃了一口，頓覺美味至極。
蘇嘯嘯笑起來，很想告訴他們，這間店就是二十年後，也依然存在于這個地方，成了網紅老字号。
爲了感謝關筱仙，蘇嘯嘯提酒說道：“筱仙姐，真的很感謝您，這麽認真幫我。這個情我心裏是不會忘記的，也一定記得。”
“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你不要氣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關筱仙說，和蘇嘯嘯碰杯，心裏卻醞釀着更多想說的話。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飯店也熱鬧起來，她看看時機也差不多了，這才說道：“不過，嘯嘯我要提醒你的是，奔月對你個人來說成長空間是有限的，劉國華有的話是沒有錯的。至于他說軟件業……”
“姐，我當然明白你說的。”
“你都明白？”
“是的，姐，我婉拒夢想，不是因爲奔月。而是因爲我有自己的目标，并且現在正在向目标一步步靠近呢。”
“你的目标？”
關筱仙聽到這裏一怔，蘇嘯嘯認真點頭，說道：“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