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的兩道影子,一人白衣如雪風華正茂、另一人墨染青衫溫潤如玉,好似是相熟的老友一般,一人訴說另一人聆聽。
“二公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沐陽小心翼翼的勸解道。
對于沐陽來說,無論這二公子在陶家到底如何的勢微,都不是他能夠去招惹的。若是今天他們倆的會面傳了出去,相信僅憑剛剛陶陽對他“掏心掏肺”的那番話,便會爲其招來殺身之禍。
于是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沐陽立即就抖了個機靈,将孟子大佬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給聲情并茂的朗誦了出來,給這陶二公子灌下一碗熱騰騰的雞湯。
“好!好!好!沐先生當真是有真才實學之人,你的這番話真是讓我熱血沸騰啊!”陶陽不住的爲其鼓掌贊歎道:“沐先生如此大才,我定當要敬你一杯!”
說罷,陶陽便左搖右晃一番,醉醺醺的起了身走到沐陽的身前,要向其敬酒。
見着舉起杯漸漸走近的陶陽,沐陽在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果然我機智過人!
“陶公子謬贊了!”沐陽回敬道。
兩人俱是一口将杯中之就飲盡,對視了一眼之後便“心照不宣”的笑了。
這一場相逢,對陶陽來說其實也是一次偶然。當他在爲了大哥陶勝即将收複心腹武将,進而離州牧之位更近一步而憂慮時,沐陽的出現便讓他計從心生。
雖然未對卓斷水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對于卓斷水目前正居于沐陽家中之事,陶陽倒是有所耳聞。既然他無法正大光明的去“染指”卓斷水,那麽他也不會讓他的大哥輕松的就成功。
所以,當沐陽出現在陶陽面前的那一刻,針對卓斷水與陶勝之間的離間計,頃刻間便在陶陽的腦海中形成。
而實施離間計的棋子,在陶陽眼中這主動送上門來的沐陽,便是不二人選!
這才有了陶陽出言挽留沐陽,并對其“掏心掏肺”、大吐苦水。
經過剛剛的一番出言試探,陶陽對于沐陽大體上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特别是沐陽說出的那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話,更是點燃了他心中的壯志雄心!
這種喝悶酒居然都能撿到“寶”的遭遇,不免讓他心中竊喜,随即就與沐陽“心照不宣”的笑了。
“沐先生既然能說出這番話,那麽定然是一個胸懷天下之人,在坊間書寫《西遊記》這等奇聞異事,想必也是懷才不遇才會出此下策的吧。”陶陽真誠道。
“公子此言甚是!都是爲了生計啊。”沐陽熱淚盈眶道。
陶陽的話讓沐陽想起了剛剛穿越到異世界時的自己,那時候他剛剛得到這個奇葩系統,本以爲是穿越了還附帶金手指,一看就是做“龍傲天”式主角的劇本!
誰成想!這系統天天給他發布的任務,都是鍛煉身體,給小朋友講故事這種。
雖然現在寫西遊記的時候,逼格稍微高了一點,但是這也和系統介紹上說的頂級謀士相差甚遠啊!
在這裏兩人的心中,其實都有種郁郁而不得志的情感,所以當即就出現了一種叫做惺惺相惜的氣場。
陶陽見此便也不再猶豫,當機立斷道:“沐先生如此大才,竟在豫州被埋沒至此!今日更是在陽微末之時,與我指點迷津,如若不棄!陽在此,懇請沐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言罷,便向沐陽真誠的作了一輯,以示請求。
“啥?”沐陽眨巴了一下雙眼,懵逼道。
“你我既相識于微末之時,何不同舟共濟度過當下,以期将來縱橫天下!”陶陽慷慨激昂道。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從陶陽這一身白衣如雪的翩翩佳公子口中說出,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違和之感。
這股英雄氣概,或許在陶陽的身上掩藏了太久,終于在今夜于沐陽面前爆發了出來。
一時之間竟令得沐陽的心靈也被其震撼,想跟随眼前之人一起逐鹿中原、定鼎天下!
不過,也就隻有這一瞬的沖動而已。
在前世作爲一名萬能的IT“工程師”時。剛剛從學校畢業初出茅廬的他,曾經被好幾任“雄才大略”的BOSS許下承諾,并爲其規劃頃刻間走上人生巅峰的職業藍圖。
經過那麽多次的BOSS談話(洗腦)之後,沐陽也漸漸成爲了職場上的“老司機”了,所以面對眼前意氣風發的陶陽,他也不過腦子熱了一瞬而已。
如果陶陽與前世的BOSS一般,隻是爲了壓榨他的勞動力,而進行剛剛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講。那麽經曆過N次,這般“吃一塹長一智”遭遇的沐陽,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入這個坑了。
但是……倘若這陶陽身爲這豫州之主陶應的二公子,發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了。
那麽……
沐陽更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若真如陶陽所說,他的大哥陶勝坐穩了州牧之位後,第一個要下手的就是他的親生弟弟。
那下一個死的,肯定就是沐陽這個與陶陽相識于“微末”之時,爲其指點迷津并鼎力相助的肱骨之臣了。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那麽再繼續猶豫不決也不是沐陽所爲,他擡起頭剛想要義正言辭的拒絕。
結果卻是被陶陽求賢若渴的炙熱目光,将其已經從肚子裏面出來的話,又給卡在了喉嚨裏。
無他。
這一刻,沐陽已經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明白了陶陽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
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在這個亂世之中,他也不過是一名會寫寫小說的百無一用書生而已。前世的IT工程師身份,在這裏也發揮不了任何的作用。
因爲,陶家可是豫州之主啊!
在這個亂世之中,豫州就好比是一個名爲“豫州”的諸侯國,而他陶家便是這豫州的天!
而這一任的“天子”陶應,已經立下了“儲君”陶勝。
若是陶陽想要戰勝其兄,非得用某個著名政治家的主張——槍杆子裏出政權!
除非陶陽能夠在沙場之上,與陶勝一較高低,才有可能繼承這陶家的豫州啊!
“公子,非是我不想幫你,而是真的力有不殆啊。”沐陽垂着身子消沉道。
聽得此言,顯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陶陽也是怔了一陣。
可能因爲,已經不是被人第一次拒絕,所以他很快便平複了心情,滿嘴苦澀道:“沐先生何出此言?”
“公子被困之局,非大棋力者不能入局也。須有深謀遠慮之智士,爲公子決勝于廟堂之上。更需有骁勇善戰之将領,爲公子征戰沙場。”沐陽直言道。
作爲一個宅男,沐陽其實也不過是一個耿直Boy,陶陽以誠待他,他自然應其以肺腑之言。
“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陶陽居然笑了,而且笑的很詭異,似是氣極了的自嘲,但笑聲中又滿含着狂放不羁。
邊笑着,竟還走到沐陽身邊,左手擦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笑的太過用力而擠出的眼淚,右手卻用猛拍着他的肩膀,贊道:“好一個非大棋力者不能入局也!說的好!”
“公子,恕我……”沐陽頹唐的話還沒說完,卻發現有一冰涼尖銳之物已經頂在了他的胸膛前。
剛剛還在擦着眼淚,猛拍着他肩膀的陶陽,已經用沾着淚水而潮濕的左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胸膛上。而陶陽的右手也停止了,拍肩的動作,改爲搭着沐陽的肩膀。
在這升騰着霧氣模糊的夜裏,如果不走到跟前,還以爲隻是兩個喝的爛醉的好友在一起勾肩搭背。
“沐先生,你剛才的話點醒了我。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爲什麽是同一個父親的兒子,别人叫他大公子,尊敬他,給他錦衣玉食。卻隻叫我二公子,漠視我,隻給我粗布麻衣。
現在我明白了!你知道爲什麽嗎?”
“因爲他比我‘大’!”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讓比我大的人統統去死吧!”陶陽雖然手握着匕首面容猙獰,但他的話裏的音調卻還是那麽輕松寫意。
“我想你應該很疑惑,我爲什麽那麽肯定我大哥會對我動手吧?曾經我愛過一個女人,曾經我想将她娶過門,想按照父親的想法爲家族開枝散葉。
但是你知道嗎?她居然是大哥派來殺我的人!
那一天,若不是天氣太熱,我的書童嘴饞先偷偷償了一口,她爲我準備的酸梅湯,現在在地下安眠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沐先生,我想告訴你,陶勝他在陶應睜隻眼閉隻眼的情況下,對我多次下了殺手,然而我卻活了下來。而且活得很好,沒有缺胳膊斷腿,更沒有身藏隐疾。那些來殺我的人,卻都死了。”
陶應的聲線一直很平靜,直到這一刻他猙獰的神色終于平靜了下來,聲音卻由平靜轉爲了咆哮:“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人這一生如果不搏一搏,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沐陽!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去死,要麽跟我一起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