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時間,顧少河也在孟氏的院子裏,等着聽嫡母的教誨。
孟氏看着這個和丈夫長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目光百轉千回,這樣一張熟悉卻又年少的面孔,仿佛也将她帶到了多年前的青蔥時光。
“我爲你更名了顧少河。”孟氏開口。
顧少河點了點頭,老實巴交道:“多謝嫡母爲我更名。”
孟氏道:“叫我母親吧。”
顧少河有些别扭。
孟氏道:“咱們十幾年不見面,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我知道讓你驟然間叫一個陌生人母親是有些爲難你。可我是你父親的嫡妻,規矩就是如此。你在家中依舊可以叫你的母親做娘,可到了外頭,你的母親就是我。”
孟氏說起了當年顧家的往事,又與顧少河說當年顧三郎是如何在戰場上厮殺,如何保家衛國的,聽的眼前這少年也是一陣的熱血沸騰。
“當年的侯府險些敗落,若非你九叔苦苦支撐,恐怕就沒有如今這麽大的家業了。如今你回到家中,是三房唯一的男丁,也是三房的頂梁柱,我不求你能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但你絕不能做出那種敗壞祖宗德行的事情,你能做到嗎?”
顧少河一個年輕的少年,叫孟氏口中先輩的英豪事迹已經激勵的心口發燙,早把自己當成了顧家人,“母親放心,先輩一片忠勇,戰場上不知灑了多少熱血才造就如今的侯府,我絕不會墜了侯府的聲明。”
孟氏見狀,這才微笑着點了點頭。
“随我去見你老太君吧。”
另一旁陳氏和顧雅蓉也已經收整好了,一齊到了老太君的門外。
陳氏見到了孟氏,忙擺出一副笑臉,又看向孟氏身後的兒子,“河兒,昨日聽你大娘的教誨怎麽樣?”又看着孟氏,一副讨好的面容,“夫人,這孩子昨個兒沒有叫您爲難嗎?”
孟氏擺出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并沒有開口說話。
倒是顧少河先開口,“昨日聆聽母親教誨,直叫兒子茅塞頓開。”
陳氏聽他說的愣了,“母親?”
顧少河道:“母親是父親的嫡妻,自然是我的母親。”又連忙在陳氏耳朵旁邊小聲道:“娘,可别在說什麽大娘之類的。這京城不是咱們邊關小地,沒有什麽大娘與小娘的,母親寬宏大量,已經允許我私底下叫你娘了。”
陳氏心頭聽的已經是起火,再看兒子對孟氏一幅畢恭畢敬的樣子,若不是在人前之之恨不得抽他兩耳光。
“是,你說的對,是娘不懂規矩了。”
可偏是在人前,陳氏也隻能幹吞了下去。
很快幾個人便進去拜見了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目光往下看,既知道孟氏心中沒什麽疙瘩,她也不藏着自己慈愛。分别叫了顧雅蓉和顧少河上前,與兩人說了一陣親切體幾的話之後,賞給了顧雅蓉一隻透亮的玉镯子。顧少河是男丁,首飾之類的自都不适合他。
老太太便把自己多年前親自去佛堂求的護身符給了他。
兩人分别都拜謝了老太君。
徐老太君如今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因此并未久留幾人,很快也全都退下了。
柳氏在拜見完老太君之後,便進了宮,同沈清秋說起了這事兒。
“你那三伯娘也是可憐,一片深情對着丈夫,本是想守着與他在黃泉地下相見的。如今真不知這樣情況,真到了歸處該如何相見?”柳氏搖了搖頭。
人無完人,多善良的人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小毛病。
便是沈清秋自己都有不少讨厭她的人,而顧家三郎,那個她從未見過的三叔,在戰場上厮殺,馬革裹屍保家衛國,絕對是個鐵血漢子。他對的起國家臣民,對的起顧家,唯一對不起的是自己妻子。
沈清秋沒有辦法評說他,“那三伯娘現在如何?”
柳氏道:“也是傷心過一段時間的,不過現在似是好多了。”
沈清秋點頭,柳氏又繼續道:“不過其實現下這樣倒也不錯,侯府人丁稀少,如今三房有後了。我看你三伯娘是想盡力調教顧少河,這樣她老年有個指望。等到顧少河娶妻生子,那孫子從小養着,她也能頤養天年了。”
沈清秋點頭,道:“我這些日子回府一趟吧。”
柳氏皺眉,“沒第一時間跟你說這事兒就是怕你回去。秋兒,你是做皇後的人了,現在可不能像從前一樣任性了。哪有皇後動不動的就往娘家跑的?”
沈清秋道:“難不成我做了皇後,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當了皇後就不能回娘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用原話嗆回了柳氏的話,柳氏是又氣又想笑,“總之你不用回去,過段時間我再帶着她們來宮裏頭拜見你。你是做皇後的人了,自己也要守規矩才行。”
“嶽母這樣說就不對了,朕可不知秋兒哪裏不守規矩了?”
聲音傳來,兩人一同向後看去,顧彥維穿着朝服大步朝着這裏走過來。
柳氏連忙想要行禮,卻被顧彥維扶了起來,“這裏是後院,都是自家人,嶽母何必這般?”
柳氏叫他扶了起來,看着眼前的夫妻兩人也隻能是搖頭,“我說秋兒嫁了人越發不懂規矩,竟全都是叫皇上給慣壞了的。”
沈清秋一幅應當如此的樣子的,顧彥維也是笑着不說話。
柳氏雖然口中是責罵,但看着女婿貴爲皇帝,卻還是對女兒如同往昔一般,心中亦是滿意。
顧彥維在一旁聽了半晌,也知道侯府最近發生的事情,“侯府的先烈,嶽父如今不再京城,朕自是要見一見的。”
柳氏這還哪不懂他的意思,見她不同意沈清秋回娘家,他這個做皇帝的也要一起跟回去呢!
柳氏忙要搖頭,顧彥維卻道:“于公朕是帝王,去見戰場上爲朕厮殺保家衛國的烈士遺孤本屬應該。于私朕是侯府的女婿,去接見從未見過的親人,也屬本分。”
話說到這裏柳氏自氏沒什麽再拒絕的機會。
“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挺好。”沈清秋補了一句。
夫妻二人一搭一唱,于是本來一人進宮的柳氏,出了門就成了三人了。
——
兩人出了宮回侯府自然也不會大搖大擺的,都換上了便裝。
顧彥維去見了顧少河,而沈清秋則同柳氏去見顧雅蓉和陳氏。
“更衣,更什麽衣?”
顧雅蓉如今都有些不耐煩了。侯府雖然人丁稀薄,但那些遠的近的親戚可當真是不少,光認祖歸宗之後,她每日都不知道見了多少個姨媽表姐舅舅的,現在還要見?
那些人又并非她的親戚,再者說了,從哪方面看都是她這個侯府千金位置更高!
丫鬟道:“一會兒七姑娘和姑爺回府呢,徐老太君要帶着全家人去叩拜。”
顧雅蓉一個外來的人自然不知道裏頭的事兒,聽的隻是大驚,“七姑娘?她好大的威風啊,回來竟要全家人去叩拜,她誰啊她?”
丫鬟不好直說沈清秋的名諱,自也不好直接點出她的身份。
畢竟她和顧彥維這次是微服私訪。
“七姑娘,是侯爺的女兒。”
顧雅蓉皺眉,還以爲什麽身份呢?不就是顧侯的女兒嗎?
同樣是侯府的千金,難不成因爲她是三房的,那七姑娘是侯爺嫡出的,身份差距就這樣大了……等等,侯爺的女兒……她記得顧侯沒有親生的女兒啊?
唯一的一個,便是那進了宮,要做皇後的沈清秋了!
“是那個沈清——”還沒說完就被丫鬟給止住了,“姑娘可萬萬記住,現在不能直呼娘娘的名諱了!”
顧雅蓉撅了撅嘴,“知道了。”
做了皇後又怎麽樣,回了家還要擺這麽大的排場。
自己沒什麽才羨慕什麽,顧雅蓉按捺住心中的妒忌,和陳氏一起去見沈清秋。
她的容貌跟了陳氏,在邊關那樣的地方,姑娘們各個生的五大三粗,要找出個稍微齊整些的女子都不容易。當年陳氏能被選上跟了顧三郎,容貌自然是不錯的。顧雅蓉繼承了二人的容貌,清秀高挑,她自來也認爲自己是個美人。
沒見到沈清秋之前還想呢,那當今的皇上是沒有見過自己,若是真見了自己,沈清秋能不能做皇後還不一定呢?
“人來了。”柳氏一陣提醒。
沈清秋轉了頭去,同時陳氏和顧雅蓉也一起走了進來。
顧雅蓉見那女子,楊柳如面柳如眉。
初見柳氏時,她便知柳氏是個貌美的女子,是極其的貌美。可顧雅蓉也從不自慚形穢,畢竟年紀在這裏,三十多快四十的女子保養的再好終究是和自己差了輩分兒的,她就是現在再美,過個五六年的難道還能不露老态?
可相反,自己過了五六年之後風華正茂,才是女兒家最美的年紀。
可這一切藏在心裏的小心機與自傲,在見到沈清秋的那一眼裏就都沒了。
她真的很美,除卻五官之外,通身一股不可言說的氣質。
顧雅蓉這年紀的少女,除了美貌什麽都不在乎。見沈清秋在容貌上壓了自己一層,眼光便死死的盯在她身上,渾身上下的掃蕩,似要掃出她身上一處不如她的地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