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郎還活着的時候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便是當年的陳氏如何嬌美動人,到底現在年歲大了,人胖了發福了,不過年輕時三四分美态大緻還是能看的出的,可也不過是個落了俗套的庸俗美人罷了。
美的實在是豔俗。
孟氏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樣出色的一個美人,才叫丈夫連與自己多年的情分都不顧,執意納了。可如今看着不過是失望……再看陳氏旁邊的少年少女,原先有的希望也差不多都破滅了,無他,那少年實在是和丈夫年輕時長的太像了。
孟氏原以爲自己應該會很難過的。
可時間也許是最好的藥劑,也沖淡了她和丈夫之間的感情。心中除了失望之後,難過也不算太多。
“你們既知侯府的存在,多年前怎麽不回來,偏要到這個時候回來?”孟氏問道。
她若是個沒本事的人當年也不會得孟三郎鍾情。銳利的眼神便牢牢的鎖住了眼前的三人。
陳氏并非是高門貴女,哪裏受的住這樣的目光。顧雅蓉有心提點她娘,可再這樣的場合她一個小輩自然是不好開口的。
“我……邊關本就多戰事,而三郎死的又突然,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敢随意的出行。隻等兒子大了些,才敢打聽京城的事。”
陳氏心中忐忑,擡頭見孟氏點頭,知道自己的說法被認可了,這才放下了心。
孟氏道:“先帶着兩個孩子去客房休息吧。”
下人出來,分别帶着顧雅蓉和顧開河下去。侯府本來人丁就不多,安排住的地方不是難事兒。陳氏心中納悶,自己的兒子不是侯府唯一的男丁嗎?怎麽如此慢待自己的兒子,還讓他住在客房?
卻見孟氏已經看向了柳氏,“弟妹,你是侯府的管家太太,這兩個孩子以後的事兒還是交給你來辦。”
柳氏點頭,“嫂子放心。”
孟氏一笑,這回又看向了陳氏,這會兒沒了兩個孩子,她打量的目光比剛才直白多了,問的話也更加的銳利,“當年他爲什麽會納你?”
陳氏一張口就要胡編亂造。
孟氏卻道:“我勸你不要說話,從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便就罷了,現在既知道你的存在,以侯府的本事,想知道當年你是怎麽被納的,左右也不過是多花些時間的事兒。”
陳氏心裏一亂,壓根就沒想過當年和顧三郎一起的人早就死了個幹淨,誰還知道當年的事兒。
可孟氏說的斬釘截鐵,她又怕倒是萬一被孟氏調查出來自己吃挂落,這會兒也隻好說實話。
原來當年陳氏是關外一富戶家的女兒,那富戶聯和上了顧三郎手底下的一個百夫長,兩人合謀将陳氏送上了吃醉了酒的顧三郎床榻之上。那陳氏也是個厲害的,一舉得男,顧三郎沒辦法爲了負責隻能納了陳氏。
孟氏聽到這裏,心中憤懑也稍微去了一二。
好歹……好歹丈夫不是自己主動納的妾。
再者說了,這世上男子三妻四妾的多,真正從一而終的少,其實從哪方面來看,丈夫比起旁人都算的上是難得的好男人了。他如今留有一後,自己也應該爲他感到高興才是,孟氏強迫自己揚起了一抹笑臉,又與陳氏道:“既是顧家的後人,那也應該從顧家的族譜取命。我爲他更名爲顧少河,你可同意?”
從族譜就是認下了兒子,陳氏哪有不滿意的。
孟氏也不願意再多見她,“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待修整過後,明日帶着兩個孩子去拜見老太君。”
陳氏點頭,很快也就退下了。
既見過了人,柳氏便和孟氏一起去見過了老太君。
孟氏開口,“老太君,我見過那孩子了,模樣和三郎年輕時生的一模一樣,隻看臉便能認出來就是三郎親生的孩子。”她道:“我已經爲那孩子改名爲顧少河,叫他暫居在客房,等弟妹打理好了之後,再看如何處理。”
老太君沒想到孟氏竟看的如此之開,不僅叫陳氏母子三人進了府邸,還直接認下了顧少河。
“三郎媳婦,你若是心中難受就說,實在不願意見到他們,安排到偏院也可以……”徐老太君看着孟氏,擔憂的握着她的手,“我年紀大了,血脈這些東西,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可我着實是不願意看着你熬了這麽多年,在家裏還落了也不痛快。”
孟氏心中那些許委屈叫老太君這麽一安慰便就什麽都沒有了。
隻是還是不受控制的落下了一些淚水,“老太君,孫媳多謝您的關愛。誠然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想着我和三郎當年的感情,自是有些難受。可您瞧瞧,我現在的年紀,都半截身子入土人了,那些情情愛愛與我,沒那麽重要了。”
“何況三郎也并非是自己想要納這個妾的?”孟氏苦笑。
人都已經死了這麽多年了,她這個時候看不開又有什麽意義。
若是顧三郎還活着,以她的脾氣定是有那陳氏沒自己,有自己就沒陳氏,可他偏偏已經死了。
徐老太君搖了搖頭,“說什麽胡話呢,半截身子入土,你還這般的年輕,你要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我不早該死了?”
“我還是那個說法,你既住在了侯府,便不止是我的孫媳婦,更是我的女兒。就是到七老八十,隻要我還活着,隻要你還想嫁人,我便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孟氏聽到了這話自是感動無比,扶在徐老太君膝前,輕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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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很快也爲三人選好了住的院子,她也問過了孟氏的想法。
憑兩人剛才和陳氏的那一面之緣雖不能看出這女人心眼的好壞,但也知道這大概是個耳根子軟沒什麽主見的。
“女孩兒已經大了,馬上要到嫁人的時候了,現在管也是來不及了,”孟氏道:“不過就算不懂什麽規矩,到時候給她擇一門門第略微低些的女婿,想來也不能欺負了她去。”
柳氏搖頭,“難爲你對她這麽上心,可那陳氏性子如此,就怕孩子跟了她的性子,不知你是爲了她好,反而以爲你見不得她好,要給她尋個出身低的夫君呢?”
孟氏道:“不管她怎麽想,反正我身爲嫡母,能做的我都會盡量做到。”
很快兩人又談到了顧少河,與女孩兒不一樣,顧少河日後就是三房的門臉,也是三房唯一的男丁。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自然不能聽之任之。
孟氏道:“那孩子十六七歲,也不必非得粘着娘了,我是想将他先帶在我的身邊學些規矩。他若是喜歡武,便得勞煩侯爺看看怎麽教導了,若是喜歡文那倒也不麻煩,我娘家還是能請來幾個先生的。”
柳氏點頭,“嫂子放心,既是三叔的唯一的繼承人,侯爺與我自當是盡心竭力。”
孟氏沖着柳氏感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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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母女住一間客房,顧少河本是住在她們旁邊。
到晚上的時候下人便來替他收拾東西,說是讓他搬去三房所在的院子裏。
陳氏一聽兒子要進三房了,連忙是催促着他去,還想着畢竟是個男丁,顧家自然是不敢拖了。倒是顧雅蓉心眼兒多,“娘,你這會兒還樂呢?隻叫哥哥去沒叫咱倆去,你就沒看出點兒什麽來?”
“看出什麽?”陳氏倒真什麽都沒看出來。
顧雅蓉道:“你傻啊,那孟氏是三房的太太,她膝下一個孩子都沒有。如今哥哥不正是送上門給她的兒子嗎?左右無論如何,隻要咱們進門,哥哥都得認她當嫡母呢,她現在就提前拉攏哥哥,我看那意思,是要分開咱們和哥哥!”
陳氏明白的女兒的意思,當即一冷笑,“她想的美,她要是敢分開我和我兒子,我就去老太君那裏鬧!老太君要是偏向她,那我就去大街上哭!到哪裏都是我有道理的,兒子可是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她什麽都沒有做,便就想摘這個果子了,美的她!”
顧雅蓉道:“那孟氏我覺得到不足爲懼,娘,剛我才打聽出來,這侯夫人居然給侯府已經生了個男丁了!”
陳氏臉色一驚,“什麽?”
“那孩子叫團哥兒,今年是三歲還是四歲,我也搞不大清楚。”顧彥蓉臉色難看,“都怪這些年我們在邊關消息太慢了,得知侯府複起的時候都十幾年後了,若是早幾年到,沒等那柳氏進門,侯爺膝下沒孩子,這侯府的富貴還不都是我們的?”
這些年她們再關外是隐約聽到些消息,說侯府富貴無人繼承,本來是有個顧少卿的,但意圖謀害侯爺,便直接給發配的。
這她們才動了心思回來。
可一到侯府,見那徐老太君不像尋常人家老太太對家裏唯一男丁似的态度來接待幾人,顧雅蓉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在這麽一掃聽,柳氏不僅孩子生了,顧庸連世子的位置都立了。
陳氏有些失望,倒也沒多失望。
“罷了,反正都是富貴,你哥哥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誰能虧待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