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沖她笑了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女走了過來,她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的樣子,容貌雖然稱不上是極美,但渾身氣韻天成,倒也不失爲一個小家碧玉。
“這是嬷嬷從老家帶來的茶水,”陳雲芝端上了茶水,“都是今年剛采的。”
陳雲芝看了兩人一眼,目光又在顧彥維身上停留了很久,這才情意綿綿的收了回來。
沈清秋自她剛出來時便已經注意到了她,自也是發現了她這一道目光,可顧彥維的眼光卻從未停留在陳雲芝身上,當然漏掉了這一幕。
沈清秋垂下頭,就那一眼,她已經看出了孔嬷嬷這養女的心思。
就是不知道孔嬷嬷是怎麽想的,是陳雲芝一個人的想法,還是孔嬷嬷示意的……若是孔嬷嬷示意,那她找了女人來給顧彥維,究竟是出于長輩的心思,還是受了某人的示意,亦或者是看顧彥維如今已經登基成帝,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沈清秋垂着頭,心裏頭已經是思慮萬千。
然而等擡起頭來時,臉上卻什麽表情都沒有。
她扭頭看向了顧彥維,他正笑着同孔嬷嬷說話……在他心裏,孔嬷嬷應該隻是幼年時單純的一個長輩吧,若是連曾經信任過的人都不能再信了,那想必應該是一件兒很令人傷心的事情。
——
從孔嬷嬷處走了之後,沈清秋便和顧彥維分開了。
顧彥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沈清秋便叫了屠九過來。
“師父,您叫我有什麽事兒?”屠九拱手問道。
“你去查一下孔嬷嬷。”沈清秋直接道。
屠九愣了一下,才道:“是這幾天來的那孔嬷嬷。”他倒不是很清楚宮裏頭的事情,隻是知道最近皇上迎回來了一個奶嬷嬷,很是看重。
“是。”沈清秋道。
“師父,您是懷疑那個嬷嬷有什麽不對?”
沈清秋搖了搖頭,“我現在也不能确定,你隻去查查那嬷嬷平時接觸的人,對,還有她那個養女陳雲芝。至于旁的就不用管,切記,不要讓 她發現你,也不要傷害到她。”
屠九點頭,“我辦事兒,你放心。”
說罷扭頭就走人了。
——
孔嬷嬷一直想找個時間把陳雲芝引薦給顧彥維。
可再杭縣的這段時間,顧彥維總是忙于朝政,而眼看着就要到了回京城的時候,陳雲芝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嬷嬷,若是再不動手,可就要回京城了。”
一旦回到京城,那時不說美女如雲,都是貴女如雲,不是什麽王孫公主就是丞相之女,她這樣的身份往哪裏擺。
孔嬷嬷道:“我自是要引薦你的,可若是普通的引薦,他哪裏會把你當什麽事兒?”
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再美的再漂亮的人見的多了也就那樣。
“總得叫他覺得你跟旁人不一樣才行。”
陳雲芝咬着唇,“那有什麽辦法……”她想起那一日見到的沈清秋,雪芙紅唇,極爲貌美的一張臉,縱然美人相輕,陳雲芝都沒辦法違心的說她不美,“論起美貌來,我差那沈清秋那麽大老遠,他怎麽能覺得我特殊呢?”
“傻孩子,這女人能利用的可不止美貌這一點。”孔嬷嬷是宮裏頭的老人了,而宮裏頭的妃子們整日閑着無所事事,每天做的無非是想着怎麽樣讨皇帝的歡心。
“譬如裴皇後,她生下的太子顧棠可是響當當的美男,她年輕時也是獨樹一幟的大美人,可就是這樣的美人兒不還是被先皇冷落,獨守空閨多年嘛?”
“所以美貌對女人來說,是有用的,但如果空有美貌而什麽手段都沒有,那同樣也是白搭。”
陳雲芝本都有些灰心了,叫孔嬷嬷說的又重振了旗鼓,“嬷嬷說的對,我都聽嬷嬷的。”
這機會很快也就來了,孔嬷嬷病了,倒不是很嚴重,但人卻虛弱了幾分。
陳雲芝在孔嬷嬷窗前伺候着,很快顧彥維也就來了。
他目光掃過了陳雲芝,并未多做停留,又看向了孔嬷嬷,“嬷嬷怎麽樣,今日覺得身子如何?”
孔嬷嬷咳了兩聲,這才答道:“老毛病了,不礙事兒的。”
“怎麽能說不礙事兒呢?”顧彥維自然是擔心她,“既是身體不舒服那就找大夫看,一個看不好那就兩個。杭縣的大夫不行,那就去京城找大夫看。”
孔嬷嬷苦笑一聲,“老奴知道皇上您是關心老奴,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醫術再精湛的大夫,恐怕都看不了老病。”
顧彥維聽她這番話,也隻能是歎氣。
“老奴這麽大的年紀了,什麽都見識過了,就算立時死了也沒什麽……”孔嬷嬷說着,顧彥維便捏緊了她的手,“嬷嬷不要這麽說,您還要長命百歲的。”
孔嬷嬷笑着搖頭,“連你們做皇帝的都不能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哪敢想着長命百歲。”
她拍了拍顧彥維的手,又道:“皇上,容老奴我再僭越一句,您是從我嬰孩時期抱着長大的,我真心拿您當兒子看。”
顧彥維點頭。
孔嬷嬷便繼續說,“我如今這麽大年紀了,身上也有些小病小災什麽的,自是不礙事兒的。可您也知道,似我這個年紀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去了……今天這一病啊,也是叫我慌了起來,生怕我這一去,還沒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顧彥維瞬間有些眼紅了:“嬷嬷,您想看什麽?”
“我就是想看着您,早些生子……早些傳宗接代……”孔嬷嬷說着,拉着顧彥維的手,“說起來,您與娘娘也算夫妻情深,可倒現在還沒有個孩子……您現在的身份可不一般,若是長久的沒後,那可怎麽辦?”
朝堂之上,顧彥維是最煩别人提起這種事兒的。
可如今說這個事兒的人是一直關心他的孔嬷嬷,那就另當别論了,他道:“嬷嬷,隻要您好好的,總有看到的那一天。”
孔嬷嬷搖了搖頭,“我是怕自己等不到了。”
說着,她叫道:“雲芝,你過來。”
陳雲芝便過來了,她眼眶有些紅,輕聲的叫了一句,“嬷嬷。”
孔嬷嬷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着顧彥維道:“皇上,這丫頭是在我的膝前養大的,旁的不說,爲人善良,也算是聽話。我這次進京城,本也是想挑個可靠的人家給她找個夫婿……可想着如今您還沒有子嗣……”
孔嬷嬷道:“皇上,您也不必瞞我,我也是宮裏頭的人,知道朝堂上的那些個走向,無論是叫哪個貴女生了個長子,都不利于您把控朝政。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您總不能後繼無人啊?”
“雲芝這丫頭乖巧,是我從小帶到大的,您若信得過我,就把她帶到身邊吧,我也不必擔心她之後過的不好,這樣我死也能安心了。”
顧彥維卻道:“孔嬷嬷,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朕說了你會長命百歲,就會長命百歲,這樣的話你不必再提了。”
顧彥維又看着一旁的陳雲芝,“她是嬷嬷的養女,朕拿她也會當親妹妹看。嬷嬷你好好養着身子,也不必擔憂她,朕自然會替她挑選一門好的夫婿。”
他已經自稱是朕了,顯然是這件事兒已經沒得再說了。
孔嬷嬷是個聰明人,知道這會兒要在提下去,顧彥維不止會不開心,恐怕還會懷疑起她來,聰明的閉上了嘴,又裝出一副病重嗜睡的樣子,果然,顧彥維道了句讓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房間。
陳雲芝倒是跟了上去,有心想和他說兩句話。
“陳姑娘,你好好照顧嬷嬷。”顧彥維扭頭,說的話卻叫陳雲芝心苦的跟黃連一樣,“嬷嬷說的話你也不必在意。等到了京城,你就是朕的義妹,朕自不會虧待了你。”
陳雲芝隻好點頭,“皇上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嬷嬷的。”
顧彥維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陳雲芝看着他的背影,氣恨的跺腳,然後才回了屋内。
“嬷嬷,這還能有什麽辦法,你都開口了皇上卻還拒絕了我!”陳雲芝一進房間就氣的哭了出來,無論哪個大姑娘話到這份上卻還是被人退了貨,都會不開心。
陳雲芝哭哭啼啼,孔嬷嬷卻隻是道:“事情又沒有定論,你現在哭什麽?”
剛才還嗜睡的她這會兒卻是精神無比,臉上也看不見一丁點的病容了。
“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皇上都說要收我做義妹了。”
“正經的引薦不成,總歸還有别的辦法。”孔嬷嬷眼睛一沉,顯然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想走這一步的。
陳雲芝睜着哭紅了的雙眼,“嬷嬷,您有辦法了?”
孔嬷嬷點了點頭,又道:“你放心,我已經有辦法了,你隻需要在房間裏老老實實呆着,等到時候……”孔嬷嬷沖着她耳朵說着,聽的陳雲芝眼睛越來越亮,臉卻是越來越紅。
“嬷嬷,這麽做真的可以嘛?”
“自然。”
“可若叫皇上知道,會不會……”陳雲芝還有些擔心,她隻是想嫁的好,還不想掉腦袋。
孔嬷嬷卻搖了搖頭,“你是我帶來的人,我又是皇上的奶嬷嬷,他不會拿你怎麽樣的,你放心吧。”
陳雲芝這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