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剛才說什麽,本郡主仿佛沒有聽到,你能否在重複一邊給我聽?”沈清秋勾唇問道。
刀老太太進京城之前多少知道些沈清秋的事情,傳說這康樂郡主是骁勇善戰,萬軍叢中取敵将首級都不眨眼的。
可怎麽說也都是京城裏的貴人,她總不至于敢動手打自己吧?
“郡主也來了啊,這不是正在跟你母親商量你和我們家越兒的婚事,”沈氏笑道:“這婚嫁自古以來就是有規矩的,男方出聘禮女方出嫁妝,我知道郡主你好像是有個自己經營的紡織廠。”
“其實你說那金啊玉啊的,都是死物,倒不如一個活的廠子有用。”沈氏仿佛很有經驗一樣提點着沈清秋,“郡主,你要知道這侯府再親終究是你的娘家,你日後是要到我們刀家過日子的,所以有些事情你可得想清楚些啊。”
沈清秋就還沒見過挑撥離間都這麽蠢的,還真是怕她聽不出來,說的都這麽直接了?
沈清秋冷笑一聲,“老太太您怕是不知道吧,這個紡織廠的東家也不是我,而是我娘?”說着又看老太太,“你也說了,男方出聘禮女方出嫁妝,我是我娘的女兒,我要真要這紡織廠我娘是會給我的,可你們又要出什麽呢?”
刀老太太腰闆一挺,“你是要嫁到我刀家的媳婦,你問這些做什麽,再說了長輩談論婚事的時侯,哪有你小輩說話的份兒?”
沈清秋聽了便呵呵一笑,“有沒有我的份兒我不知道,不過老太太,你那一套在我這裏行不通。你不妨出去打聽打聽,我沈清秋若是個看重名聲的人,也落不下一個小煞星的稱号——”她靠近刀老太太。
“我呢,平素雖不見的是多大方的人,可也不愛在小錢上計較。但有一樣,我願意給,是我的事情,但若是有人想不開主動要從我這裏掏,”沈清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卻也别怪我身爲小輩不懂禮數了。”
說完,手便從那木桌上離開。
隻見剛才還完好無損的木桌就在她手離開的當口碎裂成了一片一片的,刀老太太無論在鄉野裏多麽刁蠻,也終究隻是個沒見過市面的老太太而已,見到這樣的情況早就是吓得目瞪口呆。
“怎麽,老太太,你對聘禮還有什麽要談的嗎?”沈清秋再問。
刀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後才連忙搖頭,“沒有,沒了!”
天煞了!這郡主居然擡手就把桌子給拍碎了,這樣的女人娶進了家門那還了得!
刀老太太人可不蠢,她就是欺軟怕硬,知道秦氏軟和,而刀越又素來不管家裏的事情。刀老太太早都想好了,這以後刀家的内宅就都是她管的,哪怕是郡主嫁到了别人家的家門,那也總得聽話吧?
“我,我忘了,我家裏還有事情沒做,就,就先不打擾了。”随意找了個借口之後,刀老太太匆忙離開。
開玩笑,想要錢那也得有命去花!
看見老太太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一旁的金彩忍不住笑,“什麽人呐,就在還敢來咱們侯府打秋風?”
柳氏也搖了搖頭,“這老太太也着實難纏。都說這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占着這一條,刀家母子都得忍讓着她。”柳氏就是操心女兒日後嫁到了刀家要受這個老太太的氣。
沈清秋搖了搖頭,隻道:“她不要臉,難道還不要命了不成?”她勾唇,“娘,你放心,但凡她想要這條命,都不敢再來招惹我。”
柳氏便瞪了她一眼,再不喜刀老太太,終究她是個外人。
惡心一段時間總要離開刀家,“你這成婚在即了,可莫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沈清秋撇唇,“知道了,我這段時間不是安安分分在家,哪兒就生出什麽事端來了?”
柳氏點了點頭,又道:“我看尋個時間,還是得把秦氏約出來,這刀老太太的事情還是得說一說。”否則叫這人繼續留在京城,鬧起事兒來兩家臉面上都不太好看。
沈清秋隻點了點頭。
而另一邊刀老太太也已經離開了侯府,這會兒也是滿頭的汗。
她早就聽人說了那侯府的夫人出身卑賤,比她還不如呢?她雖然是農戶出身可好歹是正頭妻子,這侯夫人早前可是作過下九流做過妾的,應該很好拿捏才是!
可見了幾次這侯夫人都是通身的富貴,這次更是被那郡主一通威脅,什麽好處都沒有要到!
這可不是她來京城的本意啊!
心裏又氣又急,也免不了身上出汗。
晌午夏日日頭重的緊,早上出門時刀老太太早早便計劃好在侯府吃完茶點後坐着銮駕與郡主一同去會那些親戚出出風頭,也沒備轎子,隻這外頭剛走一圈臉上粉末噗噗往下掉。風頭沒出上汗出了不少,她拾起一條繡花手帕重重擦臉上的汗,她人微胖,粉末重彩引得無數行人駐足觀看。
連忙腳步加快,可她今日出門頭上珠翠繁複,這一走快珠翠叮鈴往下掉了一地,跟每年冬季挂滿水果的樹木一般,配合脂粉掩蓋下還發皺的老臉,不止她自己覺得丢人,今兒出門帶的丫頭都有意的離她遠了些。
刀老太太匆忙撿起地上珠翠,這可爲了去侯府給送過來的,她從秦氏那裏瞧見了便全部的嘔要來了。
之前戴在頭上不覺,這一掉下來琳琅滿目的,有駐足的,“咦,這不是我們多寶閣的寶金頭面,月前送去長侯府中,二百兩銀!”
“可這侯府的東西怎麽會在這個老太太頭上!”
“老太太好像是從侯府出來的?怎麽這大中午的從侯府出來,不會是被趕出來的吧?”
周遭竊竊私語正讓刀老太太覺得丢人,很快便有肅靜之聲,貴人出行,普通百姓皆要回避。侯府這條街一個銅闆下去就砸一個皇子,刀老太太一把兜起正要避退,卻聽一陣讓她更恨不得掩面的話,“這不是镖旗總頭刀越将軍的二祖母嗎,老太太,這大夏天怎麽步履如此匆忙?”
出了醜還被認出來更丢人,刀老太太擡頭正要記住哪個沒臉色的,擡眼卻對上一雙名貴的繡鞋,深紫色襦裙,再往上是同色的貼身小衫,細嫩脖上挂着大串流蘇金飾,眼眸含笑看着自己。
這一看就是很有錢的樣子。
昌平郡主微微勾唇,“本宮是昌平郡主,老太太第一次來京城,想來是不知道。”
就是刀老太太也不敢氣了,忙行禮,“婦人見過昌平郡主。”
“無需這麽多禮,說起來既然康樂郡主也是郡主,便和我是一家人,說白了老太太也與我算的上是本家呢”,其實昌平看刀老太太這姿态有些想笑。她妝溶了,擡眉便是三道皺紋,白一道黑一道的。
還穿的這麽可笑,這要是在京城走一圈,那鬧出來的笑話可就大了。
不過想着日後沈清秋是要嫁給刀家的,今日看着老太太出醜就是看沈清秋出醜,她心裏不免就覺得愉快。
昌平郡主以帕掩唇,“這麽大熱的天,怎麽您一個人在外頭走動?”
刀老太太想起便是一肚子氣,可又不能說她跑去侯府要嫁妝,侯府的那個康樂郡主不給她反而直接當着她的面把桌子給咋了吧?
想了半天也隻能隻沖昌平尴尬一笑,“家裏突然出了點事兒,我急着回家呢。”
昌平眼珠微動,片刻之後起唇,“落轎”,十二人擡的大轎平穩落地,她微笑看着刀老太太,“想來老太太出行應是忘了帶車馬,也是康樂郡主不經心,怎的也不派人相送。若是不嫌棄,我送老太太您一程?”
刀老太太心中大喜,想假裝推辭一番,“不用郡主這麽費心,家中幾步路到了”,她一邊趁着下人的手站了起來,一邊道,“不過說起來同樣是郡主,我們家那個還沒過門的媳婦卻沒有郡主您懂事兒,也不知道體貼長輩,等回頭成婚了我需得給她立立規矩,這女兒家再貴重的怎麽能不敬家裏長輩呢?”
她一起身便是一股汗味帶起的狐臭,又往轎前了幾步。昌平郡主本來是想給沈清秋添堵帶着老太太轉幾圈。
可這大中午的刀老太太出了一身的汗,開口的時侯那味兒就已經很醉人了……
想給人添堵沒錯,可也沒想把自己惡心的隔夜飯都吐出來,昌平郡主連忙道:“罷了,既然老太太不願意,那我也就不強求了。老太太您放心,待我有空定要去跟皇後娘娘告一告那康樂鄉君,無論如何不尊敬家中長輩這都是不該!”
說完就連忙叫人擡轎,“下午我這府邸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既然老太太您着急回去,本郡主,就不在這兒跟老太太耽誤時間了。”大夏天的誰不想趕緊回去休息,十二人飛速而又平穩的擡轎,眨眼就隻是一個背影了。
刀老太太姿态都做足了,瞧着她迅雷如風一般走了,愣了一會兒,片刻後又是氣,“呸!”
什麽勞什子郡主,一個拿刀砍人,一個說話跟放屁一樣,就沒一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