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有她的紡織廠,到時也能照顧他們一二。
想到這裏也總算放心了,沈清秋垂下頭,看着王青蘿已經高高鼓起的腹部,手搭了上去,“希望你出生之後一切都順利。”畢竟無論在什麽時侯,新生總歸代表了希望。
王青蘿垂頭一笑,又看着太子。
如今她的臉上在也不見前些日子的迷茫和失落,目光也變得平和溫柔起來。
沈清秋見狀也一笑,不管怎麽樣,現在大家也都算是有了一個好的解決,這樣也很好了。
——
轉眼半年的時光過去了,太子薨逝的消息也仿佛成了上輩子的事情。
在王青蘿生産之後,沈清秋便叫屠九把兩人護送去了江南,顧棠倒還好,讀書識字的,找個營生不難。那王青蘿在之前可是和她沈清秋齊名的女混混,不過好在會吃喝玩樂事情就好辦。
沈清秋便叫她學着去看紡織廠的新花樣,到底貴女出身,眼光總還是有的。
加上屠九在那邊兒的幫襯,夫妻兩帶着個孩子也算是在杭州站穩了腳跟。
與此同時沈清秋同刀越定親已經快半年,中途既沒什麽變數,那自然要開始籌備起了成婚。
這些日子天熱了起來,因爲籌備婚事整個侯府也張燈結彩的,甚是熱鬧,可沈清秋卻不愛熱鬧,自己找個地方貪涼去了。
沈清秋在森森巨樹之下乘涼,懷中抱着一隻巴掌大白色小犬。家中她穿日常寬松的紅色大衫,内裏則是嫩綠裹胸裙,大紅大綠卻不顯媚俗,反而有種無視世俗的張狂,與她眉目相稱。
她手中正舉着一張信箋,正是王青蘿從杭州送來的書信。
越看眉頭越皺,幹脆将信倒扣在旁邊的案桌之上,沈清秋伸出蔥嫩的手指按着額頭。旁邊伺候的金彩連忙給她她斟茶,道:“怎麽了姑娘,出了何事?”
“這杭州知府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包天,竟然想侵占我紡織廠的地。”若非王青蘿來信給她,恐怕她還蒙在鼓裏。
金彩皺眉,隻道:“屠九爺不是在杭州嗎,他的脾氣應該壓得住那些人啊?”
沈清秋隻是搖頭,“屠九到底是江湖人的行事和作風,那些官場的老油子想要在他那裏蒙混過關也不難。”沈清秋皺眉,她已經打算将所有的生意慢慢轉移至南方,若由的那些人猖狂,豈不是壞了自己的計劃。
“那姑娘的意思是?”
沈清秋起身,“我得去一趟江南。”
金彩撇嘴,“那我看夫人可不會同意了,姑娘,你可别忘了,你馬上就要同刀家成親了!”這婚期盡在眼前,柳氏若非是傻了怎麽可能任由她在外面撒了歡似的玩。
說話間陳媽媽就已經來了,道:“喲,姑娘怎麽還在這兒呢,今日刀家來給咱們下禮來了,姑娘快随我過去吧!”
沈清秋聽了先氏皺眉,“今兒個刀家誰來?”
陳媽媽道:“刀家那老太太,沈氏。”提起這個人不止是沈清秋,陳媽媽也皺眉。
要說這刀家沒什麽不好,人丁簡單,刀越也算是上進之人,唯獨這老太太沈氏就跟刀家不像是一個門兒裏出來的一樣,一身的市儈氣息不說,還總想占侯府的便宜。可誰叫這是刀家上面唯一的長輩了。
秦氏也是沒辦法,爲了給兒子主持婚事,才把婆婆從鄉下給請了過來。
這種人見了幾次沈清秋就懶得搭理。
陳媽媽隻能在一旁勸着,“左右那刀老太太之後要回老家的,姑娘嫁進去也跟她相處不了多久。”
刀家的人自然也知道刀老太太是什麽樣潑辣的老太太,并未想着讓她在京城久留。可到底孝道重要,雖說不是正兒八經的老祖宗,可人請過來主持婚事了就不能直接趕走,多少留些日子。
沈清秋聽的心累,可到底這個婚事已經定了,這會兒也不能抗旨。
“算了,見見那老太太。”
——
刀老太太在偏廳中等了好一會兒。侯府如琅嬛仙境一般,便是周遭數十個端着手臂,彩衣飄揚的侍女也夠刀老太太好一會兒琢磨。
半月之前,他們兩家已經合過庚帖,婚事算半定了下來,從那之後刀老太太總時不時打着探望家裏未來孫媳婦的名義來侯府轉轉。
刀家并不算什麽高門大族,說是土根兒出生都不爲過。當年刀老太太一共生了兩個孩子,二房能說會道,得家裏長輩寵愛,好處都盡數分到了他們一房去,刀越的生父是個不愛争搶的,爲了給妻子掙出一份家業便從軍打仗去了。
到最後馬革裹屍死,而秦氏不願改嫁,這才帶着刀越離開家一路撫養。
她本來對刀老太太這個從前的婆母就沒什麽好感,如今更是。可兩個孩子成親,若沒有長輩操持總是不行的,家裏還有人若不請來也會叫人覺得是不看重新媳婦。
再者了,這個嫡親的祖母在,不去請孝道上叫人參一奔也不劃算。
可刀老太太卻不覺得,不管怎麽樣她認爲她現在是刀家唯一的長輩,但凡刀越還姓刀,秦氏還是刀家的媳婦,那就得聽她的!
“侯夫人,今日不請自來,夫人不會怪罪吧?”刀老太太穿着京城婦人時興的齊胸襦裙,外罩一件七分透寶藍色大衫,發髻高挽,珠翠堆疊。
她是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這樣富貴年輕的裝扮哪兒适合她,可刀老太太不懂什麽貴就往身上套,一時看上去倒是滑稽的很。
柳氏心知肚明刀家人對這老太太的看法,也未給她留什麽面子,“既知道我會怪罪,你怎麽又來了。”
刀老太太一張臉皮當時有些繃不住,柳氏一笑,“玩笑罷了,老太太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這老太太忒不要臉面,前些日子可沒少來家裏找不痛快。
柳氏心裏如今暢快,放下酒樽,和善問道,“前些日子老太太說要帶着去看宅院,再前些日子你說時間緊,婚嫁之物些許備不上,要了我侯府一顆南海夜明珠,今兒個來是爲了什麽呢?”
左不過是錢。
要錢也是揣了自己腰包裏頭,起初柳氏還給了,倒後來秦氏給她通了氣,便就是給了錢也用不到婚事上,這老太太隻會把錢往自己兜裏塞。
柳氏本還猶豫,秦氏道:“我刀家本就不是什麽富貴之人,但爲了迎娶郡主,自然也會傾其所有。可要是真打腫臉充胖子,拿出那些自己本拿不出來的東西,才會白白招惹旁人笑話。”
柳氏本就佩服秦氏的堅韌,聽到這裏也就不在勸了。
刀老太太還不知道這會兒是,這會兒笑眯眯的還要錢,“我與夫人都是爲人父母的,這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自馬虎不得。如今我們家越兒剛入仕途,确實有些不少要用金銀的地方”,刀老太太歎了口氣,繼續道,“金銀都是身外物,總歸不及孩子前程重要,再者日後郡主也是要和我們家越兒過一輩子的,聽說……這紡織廠也是郡主的?”
柳氏掃了她一眼,她倒要看看這老太太還能說出什麽不要臉的話來。
“紡織廠營收這麽高,不然就作爲陪嫁?”
這話說的……真不要臉。
柳氏臉上的笑容險些挂不住,好歹陳媽媽替她斟酒,她寬袖遮面做飲酒狀,聽刀老太太道,“今日老家幾個親眷來了,雖然郡主還未曾過我家門,我卻拿她當親的孫媳婦,再者我們越兒身邊無妾無通房,日後郡主嫁過去也要管家,我便想着能否借用侯府的車鸾與郡主一同去會親戚,也好讓她識人。”
侯府十六人擡的車鸾,她要是坐上去,那在一衆人面前該是多威風凜凜!
這次柳氏是真笑不出來了,沒見還未成親的姑娘上杆子去會親家的?
這刀老太太不懂規矩,難道是想叫她們侯府成爲京城貴人中的笑柄嗎?
“今兒個府裏還有事兒,沈夫人若沒旁的事我就不留您了”,柳氏還想給她留三分面,便找了個借口。
可偏偏刀老太太這老太太在鄉間是野慣了的,絲毫聽不懂貴人們的言外之意。
“夫人急什麽,郡主早前都答應我?您總得問問郡主啊?我知道我這要求您聽着或許是過份了些,可這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再說了,這紡織廠本來就是郡主的?”那刀老太太笑的有些懷疑,“夫人,您可是當娘的,總不會厚此薄彼的,想把紡織廠都留給小世子吧?”
竟是懷疑起柳氏這個當娘的要霸占沈清秋的紡織廠?!
柳氏這會兒連氣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她今兒真的是腦子進水的,不然放着繡樓的生意不去做,放着侯府的家事不去料理,怎麽會來見這個拎不清的!
若非看在刀家的面子上,她早就差人把她趕出去了。
“老太太倒是好想法呢,我還沒嫁進去,就想看看我的嫁妝了?”卻是沈清秋從一旁走了出來,眉目正含笑的看着面前的刀老太太。
刀老太太是鄉野裏的人,出門前早就想好了,這些貴人們最是要面子,隻要她不要臉,那就什麽好東西就能要來。
因此她什麽都不怕,可唯獨就怕這個康樂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