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本宮生辰宴,倒是叫諸位費心了。”裴皇後照例說了一些場面上的話,然後才揮手叫起了衆人的歌舞表演。
昌平郡主也入了席面,目光爍爍的往男賓席上看。
不遠處的宮燈下,太子單人成席,與上次成婚時的渾身風雅不一樣,這次的太子身上肉眼可見的多了些頹喪和失意,也不知多久沒有打理自己,臉上的胡茬已經快有半指厚了。
可不管怎麽樣,終究是那樣得天獨厚的容貌,哪怕頹喪至這般都是英俊的。昌平郡主沉溺其中,從前因爲王青蘿,太子表哥不能娶自己,可現在他已經沒了太子妃,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昌平不蠢,自然知道裴皇後的心思。
她想要太子娶了沈清秋,然後兵不血刃拿到兵權。可憑着她對沈清秋的這番了解,姑姑的打算怕最終也隻能是成空,與其是這樣她倒不如爲自己謀劃。
空有财富沒有權力,那最後什麽都留不住,隻有成爲太子妃,她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東西,才不會化爲灰燼。否則最終不過是爲她人做嫁衣而已。
都是同一樣的人,昌平又怎麽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姑姑,到最後自己沒了利用價值,恐怕比王青蘿還慘。那王青蘿肚子裏懷着的可是姑姑她的親生孫子,她連親孫子都不顧又豈會把自己這個侄女的利益放在眼裏?
宴會過了幾旬,将所有命婦送來的禮物看了,裴皇後才說倒了今日的正題上。
她笑着看柳氏,“從前你少進宮,也不多見你,生了世子後倒是比本宮初見時還要嬌俏幾分。”
柳氏連忙抱着團哥兒謝恩,“娘娘謬贊了。臣妾蒲柳之子,哪裏比得上娘娘天姿國色。”
裴皇後擺擺手一笑,“也不必如此恭維,本宮的年紀擺在這裏,哪裏跟你們年輕人比得了俏。”想了想又扭頭看一旁的沈清秋,“呀,倒看侯夫人容貌如此俏麗,卻忘了她還是個大姑娘的娘了,說起來康樂鄉君,今年快十四歲了吧?”
說到自己了,沈清秋自然是得起身,“回禀皇後,臣女過年就十四了。”
裴皇後笑靥如花,“說起來十四歲的姑娘也不小的,總該成親了。”她上下又看着沈清秋,眉眼裏都是滿意,“本宮知道皇上中意郡主,從前郡主在宮裏做伴讀時,本宮也很是中意,不過那時你年紀還小,到不合适,如今與太子倒是配的很。”
“皇上,您說是不是?”皇後看着不遠處上座的皇帝。
皇帝本就有意給沈清秋賜婚,他不是不懂底下妃嫔和皇子們的想法,可不管他們争得再怎麽頭破血流,總歸都是嫁給自己做兒媳婦。
皇帝看了眼意志消沉的太子,又看着容貌靡麗的沈清秋。
眯起眉眼想了一會兒,他知道皇後這些年一直不安分,若放在往常他得敲打一番。可到底也是個當爹的,他知道太子被皇後逼着休了太子妃,先是沒了妻子又沒了孩子,如今意志消沉的厲害。
他與太子是父子,對自己這個長子的性格也算了解。
他不是那種争強鬥狠的性格,也不忍看他再這樣消沉下去,倒不如順着而皇後的意思給太子賜婚,沈清秋長相不比那王青蘿差,若能湊成一對佳偶倒也不錯。
“皇後這麽一說,朕看起來倒是也覺得兩人般配的很。”皇帝輕輕一笑,又看着太子,“太子,你看叫康樂郡主做你的太子妃,如何?”
皇帝這一問便是要賜婚了。
一旁麗妃神色一變,目光倒是恨恨的看着裴皇後。
這老婦倒是好算計!這樣的場合居然把顧嫣然那個燙手的山芋給請了過來,直接把她的話給堵死了。眼下搶不得,豈不是看着沈清秋身後代表的兵權都白白的給了裴皇後和太子?
太子仍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還是旁邊的宮女提點了一下,這才揚起了喝的醉醺醺的雙眼,朝着父皇拱手,“兒臣都聽父皇的,父皇和母後叫兒臣娶誰,兒臣就娶誰。”說着又醉醺醺的喝了起來。
皇帝面露不滿之色。
裴皇後連忙道:“底下的奴才是怎麽做事兒的,太子喝多了也不攔着些,不知道今日的酒勁兒大嗎?快把太子桌上的酒水撤了,弄些醒酒的過來。”
“是。”
太子隻是一笑,任由宮女撤去了自己桌上的東西。
裴皇後想趁熱打鐵,“本宮看太子身邊沒個貼心的人照顧着,也确實不妥,不若就請皇上給太子和康樂郡主賜婚吧?”
皇帝正要點頭。
一直沉默的沈清秋卻突然出列,她跪在地上,“皇上賜婚,臣女本不該駁,可臣女已有婚約,若此時不報怕日後會有欺君之嫌。”
沈清秋跪在地上,“還望皇上三思。”
皇帝和裴皇後都卡在了原地,兩人沒有想到最後的阻力居然在沈清秋身上。
“婚約,本宮怎麽沒聽說郡主有什麽婚約?”裴皇後笑容冷了幾分,又看一旁的柳氏,“本宮也不記得候夫人給郡主看過什麽人家啊?有婚約不報是欺君之罪,若是故意編排出個什麽婚約,同樣是欺君,夫人可要想好了再說。”
裴皇後知道柳氏膽小,這些話便是專門沖着柳氏說的。
言外之意也很明顯,皇家賜婚沒有不守的道理。就算是有婚約也得變成沒有。她料想柳氏這個沒見過幾分市面的内宅婦人應該會被她唬住。
“臣婦不敢欺瞞皇上與娘娘,秋兒卻實已經定親了。”
可柳氏的表現卻與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害怕與忐忑,反而不卑不亢,連眼神都不曾露出慌亂之色來。
“候夫人,你要知道,皇家賜婚是體面,難不成,你要抗旨不尊嗎?”裴皇後眯着眼睛。
這事兒落在顧庸身上太難了,她得想辦法壓住柳氏,叫她松口婚事。
“臣婦當然不敢違抗皇上與娘娘,可正入秋兒說的,秋兒早在一年前就與刀家的獨子刀越定親了。婚書已經寫下,世人都知一女不可二嫁,若是此時在與太子殿下結下婚書,豈不成了笑話了?”
裴皇後冷笑一聲,“婚約,怎麽此前不曾聽說婚約?”
她臉上笑容不在,面露威嚴看着柳氏,“侯夫人,你的夫君顧侯在前次上朝時可曾說過,想要再留你的女兒些日子,那時可并未提起什麽婚約。”
柳氏依舊不卑不亢,“這個……這個倒是不好說了?”她面上露出了一些爲難之色。
“皇上和娘娘面前有什麽不好說的?”裴皇後身邊的心腹冷着臉斥道:“候夫人可别把這裏當成是你家後院了!”
“這女兒大了,哪由得了爹娘呢……”柳氏拿帕子遮臉,怕皇後?她怕什麽皇後?夫君和女兒都是一等一的能耐,柳氏心中自也有的是底氣。
就算當着滿廳的人說話她也說的是理直氣壯,“這秋兒調皮,總是喜歡往軍中跑,從前臣妾總以爲她是喜歡舞槍弄棒才往軍中跑,也是現在才剛得知,她居然和那刀家的小子定了終身了。”
裴皇後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侯府一家還都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竟各個都是這麽不要臉面,若是放了旁人家,女兒和外男厮混恨不得把女兒拉出去給浸豬籠了,偏偏這柳氏說的臉不紅氣不喘,活像她家女兒辦了什麽光宗耀祖的事情一樣。
顧庸在一旁聽的分明,他本是怕皇後爲難自己的妻子,可卻見她在皇後面前侃侃而談,連說謊都跟真的一樣,不免勾唇。
片刻後又站起來,“回禀皇上,娘娘,這件事兒臣本想找個時間禀報皇上,皇上想給臣女賜婚本是侯府的榮耀,可這丫頭不知事竟早早就給自己找好了夫君。”顧庸臉上也是一派坦然,仿佛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樣。
“臣本該打斷那小子的狗腿,可臣這丫頭驕縱慣了,臣看她是真的喜歡那小子,便也同意了這門婚事。如今既是在娘娘的千秋宴上,那臣就厚着臉皮,求皇上給臣的女兒賜婚。”
裴皇後一張臉紅了青青了紅,好一個柳氏,好一個顧庸!
“既然兒女私下定親,那怎麽算數呢?”裴皇後咬牙道。
放在往常,這種名聲受損的女子她一百萬個看不上,可正兒八經比起兵權,比起到手的權力那點兒子名聲又算得了什麽?
“怎麽不作數?”卻是沈清秋開口。
“皇上曾告訴過臣女一言九鼎,皇上說喜歡臣女,臣女自然也當以皇上以先首,就算不是一言九鼎,與人的諾言又怎可背棄。”
她拿了皇帝做由頭,這下裴皇後可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麗妃拿帕子掩唇一笑,她就是喜歡看皇後吃癟。
“皇上,君子成人之美,”麗妃柔柔的往皇上身上一靠,“既是郡主真心喜歡,又是侯爺求賜婚,皇上何不賞侯爺這個臉面呢?”總之她得不到的,皇後也休想沾染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