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着女兒眼眶微紅,也伸出手來。還在馬上的沈清秋便拉着她娘的手從馬上一躍而下,“去的時侯臉上還圓潤着,回來竟是連一絲肉也沒了。”柳氏略帶怨怪的掃了一眼顧庸。
顧庸也隻能是摸着鼻子。
他也無辜啊,他上戰場打仗自然不會帶着女兒去,誰知他這女兒素來就是個調皮的,竟然自己跟在他的隊伍後面偷偷去了。
“快别說這麽多了,侯爺和小姐剛回來,快一起回家,老太君還等着呢!”陳媽媽連忙道。
“走吧,快進去。”
一家人一塊進了屋子裏頭,徐老太君就在客廳裏坐着,老人家年紀大,等了一會兒便閉上眼睛睡着了。
“姑娘!你回來啦!”卻是金彩激動的迎了上去。
原本假寐的徐老太君也被驚醒,睜眼兒就看間兩個一去大半年的人同時回來了,眼眶一下就濕潤了。顧庸見狀三步作兩步上前跪在了老太君身前,“孫兒不孝,讓祖母擔憂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徐老太君眼含熱淚。
她怎麽能不擔心啊,那段時間傳出孫子的兵馬被人包圍,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多年之前,她所有的兒孫都死在了那場戰争當中。這些天若非是和孫媳婦守望相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
“老太君”,沈清秋也看着徐老太君。
徐老太君接過她的手,“你這丫頭,也太野了,這麽多的人都看不住你。”但到底是大好的日子,這個時侯若是在說教未免掃興。再者若非是沈清秋偷偷摸摸跟了上去屢建奇功,顧家軍又豈能平安歸來?
“快來,你們行軍一路旅途奔波,知道你平日裏就愛吃燒鍋子,你娘專門叫人給備下了。”
幾個人說話的功夫丫鬟們已經把鍋子燒熱的,這會兒子奶白的湯底泛起了層層波浪,看着就鮮美十足,而一旁合沈清秋口味的紅油鍋底也火的一塌糊塗,單那一股子麻辣的清香就已經叫她食指大動了。
當即也就坐在了桌子上,吃了個肚兒圓。
當天夜裏柳氏和顧庸多日未見自是有很多話要說,沈清秋無奈替兩人照顧起了孩子。孩子海還小也沒人會稱呼其大名,下人頂多是叫世子,沈清秋他們便喚他團哥兒。
如今團哥兒還小,說話也不過是牙牙學語。沈清秋對着一個奶娃娃十分無語,本想把他丢在自己床上然後去練武,可她一走這奶娃娃就哭,一副纏上她的樣子。
“怎麽生了這麽一個小哭包?”沈清秋戳着弟弟軟軟的臉蛋,“男子漢大丈夫的,隻會哭怎麽行?”
陳媽媽眼尖一下就打掉了她作亂的手,“小孩兒皮膚可嫩着呢,你這麽粗手粗腳的,小心戳壞了小世子。”沈清秋便微微嘟唇,這陳媽媽以前可都是向着自己的,有了這麽小東西之後連她都不是她的小甜甜了。
“再說了,我們小世子年紀還小呢,做什麽男子漢,哭就哭嗎?”陳媽媽邊說邊拿了個小珠串逗團哥兒玩兒。團哥眼淚去的快,沒一會兒就咯咯笑了起來。
引得沈清秋又戳了幾下他肥嫩嫩的臉蛋。
“姑娘!”卻是金彩推門進來,“是太子妃身邊伺候的嬷嬷來了,說太子妃得知您回來了,邀您前去小聚呢。”
沈清秋心中狐疑,自己才剛回來,皇帝封了自己做郡主還沒來得及謝恩,此時若是去太子府邸不是落人話柄嗎?自己與王青蘿相識多年,她雖爲人刁蠻但卻絕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而且太子妃身邊的嬷嬷深夜來顧侯府,太子又豈能不知道?
“姑娘,可是有什麽不對?”金彩問,“要不然我去回了她?”
陳媽媽也道:“這天兒都這個時辰了,還哪能出去見客啊?”
沈清秋搖了搖頭,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怕是有人要對付她,就怕王青蘿那裏真出了什麽事兒,“金彩,叫屠九給我備馬。”
金彩連忙應了。
深夜沈清秋着黑色鬥篷一路到太子府的後院,也不等人通報禀告,她直接一個縱身就翻上了牆頭。那日王青蘿與太子大婚,她是來過東宮的,這時也是熟門熟路的走到了太子與太子妃的寝殿。
彼時燈光昏暗,外頭隻有兩個太監和兩個嬷嬷把守。
沈清秋心中越發狐疑,蹑手蹑腳的避開兩人進了室内。
“青蘿!”
待看到紗帳内躺着的人時,沈清秋徹底驚了。半年之前她看王青蘿還一副盈盈潤潤的少婦模樣,可如今人卻缟素枯黃。她立馬上去握着她的手給她診脈,而王青蘿則是笑着看她,“半年都沒見到你了,我怪想你的。”
又看着自己枯黃的頭發,“不過我都病成這樣了,你該都快不認識我了?”
沈清秋替她把脈,末了驚詫的看着她,“你懷孕了?”
王青蘿點了點頭,唇角上還帶着幸福的微笑,沈清秋看她這副慘白的樣子就忍不住心疼,隻問,“你是不是懷疑有人給你下毒,才深夜叫嬷嬷過來找我?”
“不是她,是孤。”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沈清秋扭頭看去,太子顧棠手持一盞油燈,正站在床下台階不遠處。原本風光毓秀的眉眼如今看上去有些頹喪,他拿着油燈走近了床邊,靠着王青蘿緩緩的坐了下來,“太子妃這一胎懷的古怪,人竟是一天比一天瘦了下去。”
顧棠看着心愛的人如此模樣,自然滿目心疼,“滿宮裏的太醫都看了,什麽效果都沒有。我聽太子妃說你的醫術很是不錯,便叫嬷嬷找你過來。夜深了,若是打擾到你,是孤唐突了。”
沈清秋看王青蘿慘白的樣子,便道:“太子知道我們侯府如今是燙手的山芋,還敢在大半夜的時侯邀我進府,就知道你已經無路可走了。你放心,我與青蘿是好友,若是天命,我就是從老天爺手裏也要搶回她這條命。”
說到這裏,沈清秋眸色危險,“若是人爲,我也會叫那人嘗一嘗形銷骨立的滋味。”
顧棠看着懷孕的妻子,他早知皇家内鬥不斷,也心知肚明妻子定是被人所害,否則人怎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越來越虛弱。可如今他卻連憤怒都沒有力氣,如果妻子和孩子一起沒了,他就算知道是誰做的,報了仇又有什麽用?
“太子妃,該喝藥了。”兩人正說着話,門外一個胖乎乎的嬷嬷在丫鬟的伺候下端着藥進來。
“見過太子妃,見過太子——”那嬷嬷就着燭火又看了一會兒沈清秋的臉,才道:“見過康樂郡主。”
沈清秋看了那嬷嬷一眼,太子便道:“這是母後叫來伺候太子妃的王嬷嬷,這兩天多虧她精心伺候,太子妃才有力氣說話。”
“嬷嬷機靈的很,皇上才封我做的鄉君,我都是今日回了府才知道的,你怎麽就知道了?”沈清秋垂頭詢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這嬷嬷。
王嬷嬷心裏倒不慌,“奴婢是裴皇後身邊伺候的,這時常進入宮裏,有些消息當然是比别人的要快一些。”這也是在告訴沈清秋和太子,她既是裴皇後身邊的人,怎麽可能會去害太子妃。
“藥拿來,我先看看。”沈清秋道。
王嬷嬷把藥雙手奉上,“康樂郡主看過之後就趕緊給娘娘服下吧,省的藥性消散了。”她絲毫不覺得這個康樂郡主能看出來什麽。要知道哪怕是行了一輩子醫的大夫,對着這碗藥也隻能是無能爲力。
沈清秋把那藥放在鼻間嗅聞了一會兒,片刻後勾唇,“這藥,看着是沒什麽問題。”
太子松了一口氣,王嬷嬷也正要開口。
“不過喝了這麽長時間,既然沒什麽效果,我看也不用再喝了。”
“康樂郡主,這可是皇後娘娘給太子妃賜的藥,怎能浪費!”王嬷嬷一皺眉,“你一個小姑娘家家懂什麽,這藥是滋補的,本來就見效慢,而且太子妃喝了這藥才有所好轉,貿貿然斷了萬一太子妃和腹中骨肉有什麽差池,恐怕鄉君你也擔待不起!”
沈清秋漆黑的眼毫無表情看着她,“是啊,藥自然是不能浪費!”
又對太子道:“煩勞太子看好了這個嬷嬷,從今天去,皇後娘娘賜的每一碗藥都盯着她喝下。”
王嬷嬷頓時瞪大眼睛,“郡主你!”
“嬷嬷不是說這個藥是滋補的嗎,我想普通人喝了應該也沒什麽問題?”沈清秋看着那嬷嬷,“還是說嬷嬷你心裏有鬼,不敢喝?”
那王嬷嬷嘴皮子再厲害這種害人的毒藥她怎麽敢送到自己的嘴裏頭,“郡主,我沒病喝什麽藥?再說了這是皇後娘娘賜的……我不能喝……”她顯然已經亂了心神,這會兒子想什麽就說什麽了。
太子見狀連忙道:“來人,給孤把這刁婦拿下,把藥給她灌進去!”
王嬷嬷被幾個宮人直接給壓住了,眼看着那藥就藥灌到她嘴裏,這會兒一下急了,“太子,這藥是有毒的,我不能喝啊!”那些宮人毫不留情的要繼續灌,王嬷嬷忙道:“别喂我喝毒藥,我招,我招!我什麽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