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不叫自己親生女兒去呢?”方小小冷冷開口,“我這位二嬸明明知道那太監前面剛折磨死了一個姑娘,便迫不及待的把我送到那兒去,她這是想要我的命啊!”
沈清秋聽到這裏也冷冷一笑,猛地一擡腿,旁邊的木凳應聲就碎了一地,旁邊人忙噓聲。
“好大的力氣啊!”
“看她身上的衣服,好像是顧家軍的,那可是正義之師!”
這年頭人顧庸非常得人心,顧家軍也是普通百姓心裏正義得象征,何況林梅花什麽德行,其實同村的多多少少心裏有數。
一旁村長看了眼方老太按了手印的分家書,“既然這分家書都寫了,我一會兒便去縣衙把你們兩家的戶籍挪開。”
“村長,可不能啊,那些東西都是我們大根兒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咋能分給他們?!”林梅花和方老太同時叫道。
“方家的,做人也不要太偏心,你家裏十三畝地我記得清清楚楚九畝地都是方遠他爹後頭賺的。曉曉隻要了這九畝地,按道理你家剩下的地都要平分的,銀子也沒多要,隻要了二十兩撫恤金,你還想怎麽樣?”
文書寫了,家也算分了,可要那些銀子和地契等于要方老太的命,她怎麽也不肯給。
沈清秋傷也沒好,剛才不過是強撐着替她們主持了公道,這會兒子已經堅持不住了。怕自己漏了怯反倒叫這些人欺負她們,隻道:“行了,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咱們能住哪兒呢,手裏頭一文錢都沒有?”柳葉兒擔憂道。
方遠聽了,接口道“東頭不是有個驿站荒着嗎,咱們今晚現在那兒住着,趕明給村長說一聲,等有了錢之後在給村裏,村長應該能答應。”方家村的驿站原本是給過路的商人和一些送信的信差用的,可這些年來這兒的人少了,慢慢就荒廢了。
幾個人都覺得是個辦法,便先去了驿站。
沈清秋也覺得驿站不錯,自己可以先養傷,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給爹爹報信。
原先驿站有人的時候還專門有打掃的,這會兒徹底成了個荒屋,一推門進去就是一鼻子的塵土。
于是幾人隻能先收拾屋子。
等一切收拾好了天都黑了,方遠和柳葉兒原本都是有一肚子話要說了,畢竟今天這一天太驚心動魄了,誰能知道昨兒還好好的今兒就分家了?可等忙活完了,眼睛一閉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沈清秋也困得不行,她們在打掃幹淨的驿站床上睡,隻聽方小小她們再對話,柳葉兒說她和她哥年紀大了得避嫌非在中間隔了個蚊帳。夜裏也沒有被子,幾個人都蓋的衣服,好在這會兒晚上還不冷,沈清秋吸了吸鼻子,便已經陷入了甜蜜的夢鄉當中。
次日方小小先起了床,見到她哥已經起來。
“哥,你起來這麽早?”
方遠早已經醒了,見到了方小小愣了一下,然後才道:“我想去外頭找個活幹”,不然沒吃沒喝的,她們一家人不得餓死。何況還得照顧昨天的恩人。
“不,你是個女兒家”
“别磨磨唧唧的,走吧,你一個人怎麽養活三個人,我現在力氣比起大多了!”方小小說着走過去一腳把院子石墨踹地開始轉動開來。方遠隻能一笑,可過會兒又有些沉默,“咱們就這麽分了家了,若書爹在天之靈知道,也不曉得會不會生氣。”
方遠眸色黯淡,他還記得當年爹要他照顧好奶和妹妹娘,現在卻已經分家了。
“不然呢,我按頭被嫁給那老太監”,方小小看着她哥,“一家人是互相的,母慈子才孝呢,指望那一家人有空想起咱們,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分了也好,咱們以後是要過好日子的,省的她們沾上來。”
方遠覺得妹妹變了很多。
柳葉兒留在驿站裏打掃,兄妹兩個先去拜訪了村長,告訴他們如今暫時住在村裏的驿站裏頭。村長本來也有些愧疚,畢竟他主持的分家,方老太地契不給銀兩也不給,一聽他們要住當即就同意。
“什麽銀兩,本來那驿站村裏也賺不了幾個錢,你們先住着,日後要是有人來住了你們在搬走就是。”
話說到這兒方小小二人也不強求,連忙道謝之後就回了家裏。
這個時候沈清秋也醒了,正瞧着柳葉兒正給兩個人錢,便沒去看。等兩人将錢都藏好了之後,這才慢慢的走了過去,“你們這是要出門?”
方小小見恩人起來了,立馬高興道:“姐姐,你醒了!”
沈清秋倒是挺喜歡這個眼珠圓圓的小姑娘,聞言隻道:“我姓沈。”
方小小就道:“沈姐姐。”
“我身子沒什麽大礙了,還沒多謝你們救了我”。
方小小揮了揮手,“沈姐姐說這些做什麽,要不是你我現在都要嫁給那太監了,你才是我的恩人呢。”
沈清秋見她如此,不免又多添了幾分喜歡。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方小小道:“如今我們分了家,可我和我娘卻沒有分到多少現銀,總不能窩在家裏坐吃山空,便想着和我哥出門去找些活做着。”
沈清秋垂頭想了片刻,也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她失蹤了這麽長的時間,不定外面的人都怎麽着急呢。她也得想辦法出去,給外面的人報個平安的口信才是。
“不用,沈姐姐,你身子還沒好呢”,方小小以爲自己的話讓沈清秋興起了出去的打算,愧疚的不行,“沈姐姐,家裏雖然窮,但也不缺你一口吃的……”沈清秋擺了擺手,“我也躺了這麽長時間了,如今能起身了當然想去外面看看,不是你們的緣故。”
以爲沈清秋是家裏躺了太長時間覺得無聊,才想要出去,方小小點了點頭。
——
很快幾個人就到了城裏。
方遠會做木活,可木活都是按件兒結的,他們現在一文錢都沒有,今兒吃飯都是問題。方遠跟妹妹商量要去碼頭抗包,還沒走兩步的就叫沈清秋給拉了回來,“也不至于那麽辛苦,我這裏到是有幾個賺錢的好法子。”
比起妹妹和親娘沒念過書,沒怎麽去過外面。方遠卻是進過學堂的,老早便瞧出了沈清秋身上的氣度不一般,想來是大戶人家落了難。而從她的隻言片語當中,也不難看出她的見多識廣。
自也願意聽她的話,“沈姑娘,您說吧。”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今兒晚上就能吃上熱乎的肉!”在這農家小院窩了這麽久,吃了好些日子的素,沈清秋隻覺得自己的嘴巴也要淡出鳥兒了。
隻是這方家母女三人吃的都不怎麽好,給自己的已經是頂好的東西了,若是再要求什麽,反到是顯得自己不近人情了。摸着手裏顧家的令牌,沈清秋順着記憶帶着兩人往前面走去。
然而等剛走過一處拐角,那一股子濃郁的血,腥味兒就湧入了鼻子裏頭,緊接她被一個男人摟入懷裏,他腰腹上都是血。
男人狹長的眸子,高挺的鼻,俊美至極的長相。
“姑娘,在下路遇匪徒,還請姑娘行個方便,扶在下一程——”他正說着,腹部猛然叫人給了一拳。
司徒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小小的宋城連翻了兩次船,第二次居然還是被個小丫頭打了,簡直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沈清秋也看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打人從來不會後悔,這次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沒辦法,這個人長的有些好看。
“人就在那兒,我剛看他去那兒了?!”
沈清秋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又看着面前臉色難看的男人,收起自己條件反射的拳頭,“有人在追你?”
司徒安這會兒實在擠不出笑臉,奈何屋漏偏逢連夜雨,原是打算叫這兩人幫自己稍攔一下,可這會兒已然是來不及了。一手按着腹部的傷,司徒安舉劍,“你們走罷——”原本沈清秋是打算走的,畢竟這會兒自己也是虎落平陽。
身上的傷可都還沒有好利索呢。
可偏偏方小小蹲了下來,好奇的看着男子的劍,“哎,你這劍鞘是玉的啊,真玉還是假玉?”
司徒安不想回她,沈清秋便按着他的劍鞘,如今受了重傷的他拔……拔不出來??便是受了重傷他也是當世的高手,這般大的力氣,不過這會兒他未多想,隻以爲自己受傷真的太重了,“自是真玉。”
沈清秋便想着,自己這會兒身無長物,可總歸是要報答方家人的救命之恩,便也從地上起來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本就是我輩中人應該做的——”剛說完這句話又陡然道:“不過公子你可要知恩圖報”,說着就朝着腳步聲的方向過去。
“你——”司徒安攔都攔不住。
正巧旁邊方遠在,他扭頭,“那兩人武藝高強,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方遠:“哦,才兩個。”他可是親眼看過沈姑娘收拾家裏人的,一般人哪能是她的對手。
“敢問剛才那姑娘是你什麽人?”
方遠一笑,“沈姑娘是我們兄妹的恩人。”
司徒安閉眼,心等腹部的疼痛稍微緩了一會兒,他提起劍便準備去救那姑娘,無論如何總不能叫一個小姑娘——
便見沈清秋拍着手心從那頭出來了,“都解決了”,然後又看着司徒安,“公子,我這既救了你一條命,你看看你這……”她看着司徒安,司徒安倒也不廢話,直接把手裏的劍鞘給了她,然後整個人如松柏一樣站立,沒一會兒直直的沖着她倒了下來。
沈清秋側身避過,方小小和方遠都是善心的人,連忙去扶人。
“他暈了”,方遠道,又看着沈清秋,不知不覺間兄妹二人已經完全聽沈清秋的吩咐做事兒了。
“背上他,先離開這裏。”那男子的身份不簡單。
方遠到底是個男人,背個司徒安不是問題。
可還有剛才刺殺他的兩個刺客,若把兩個人的屍體擺在這裏,怕最後也得惹上麻煩,沈清秋便讓方遠背走了一個較爲輕的強盜,自己和方小小将另一個撇到原地。可折騰到這會兒天色也晚了,不能去報信兒了。
可吃飯總要吃,而且沈清秋也不想吃糠咽菜了,今兒她一定要吃到肉。
問了方小小最近的山頭在哪兒,便徑直往前走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她運氣好,竟看到了一個廢舊的屋子,還在裏頭找到了一把弓箭和些許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