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是侯府剛買來的丫鬟,并不知道顧嫣然從前做的事情。
初見到顧嫣然的臉和她臉上的疤痕,雲珠自然也是害怕的,可時日長了,害怕少了,再加上顧嫣然自從毀容之後整個人心境改變,人也溫和從容不少。雲珠便對四姑娘多了些同情。
“這麽多的客人,我這張臉去了恐怕會吓到人。”
雲珠道:“姑娘可以戴着面紗去啊,姑娘熬了好幾日的夜才給小公子做好的禮物,怎麽能不送出去呢?”
顧嫣然隻是搖頭,“走罷——”
“這麽好的虎頭鞋,怎麽,送出去倒不舍得了?”手裏的虎頭鞋突然被人搶走,顧嫣然詫異的擡頭,卻見沈清秋手裏勾着虎頭鞋,見顧嫣然看自己,她手便摸着那虎頭鞋,“陣線綿密,緞子也柔軟,小孩子穿着最合适不過了。”
顧嫣然目光微動,沈清秋又吩咐道:“金彩,四姑娘既然送來了禮物便去将喜糖和紅雞蛋提給姑娘。”金彩點了點頭,沒一會兒便提了個匣子出來,遞給了顧嫣然身後的雲珠。
“你家姑娘身子不好,快扶她回去吧。”
雲珠點了點頭,顧嫣然扭頭,“多謝。”
金彩跟在沈清秋後面,“姑娘,我看四姑娘現在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顧嫣然容貌雖然秀美,可渾身上下卻都泛着一股怨憤之氣,叫人看着就不喜歡。如今那些怨憤之氣沒了,雖則毀容了,可金彩反而覺得她如今看着比之前好看了一些。
“經曆過些事情,心境不同了。”沈清秋道。
相由心生,有時候這些話也沒錯。想顧嫣然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女,曾經走錯了路,容貌盡毀換來的幡然醒悟。沈清秋搖了搖頭,拿着那雙虎頭鞋便進了房間。
——
世子的滿月宴過了,沈清秋還是公主的伴讀,自然也要進宮。
可她這伴讀看樣子也是做不了多久了,昌河郡主在三人當中年紀最大,今年再過年就要十四歲了,那會兒自然不會再進宮,而沈清秋過了年虛歲也十四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們都要相看親事了,自也不會留在宮裏頭。
三個人在一起玩了好幾年,眼看着年紀大了要分别,九公主自然格外不舍,“過了年之後昌河表姐就不來了,明年秋兒也來不了了,宮裏便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沈清秋道:“公主若是想我們了可以出宮尋我們。”
“父皇不叫我出宮,這你不是知道嗎?”便見九公主怨怪似的看了她一眼。
沈清秋勾唇,“皇上不叫你出來是因爲你身體不好,可若你身體好了呢?”
九公主聽到這裏迷瞪了,“可怎麽能好呢?太醫給我看了這些年都沒好——”
沈清秋隻道:“你放心,我說能好便就是能好。”
顧彥維與九公主都是同樣的病,兩個人一個是九皇子一個九公主,應了道家裏頭的九極之數,兩個都是體弱治病。可沈清秋卻不信什麽玄學,顧彥維既是中毒,那九公主又能好到哪裏去?
這些年她早已找到藥引,可以替顧彥維治病,當然也能替九公主治療。
九公主看好友這副樣子,忍不住發問,可沈清秋卻什麽也不肯透漏,隻叫她放心,自己絕對給她一個完好的身體。她素來是知道沈清秋說話算話的,心裏不免激動,可沈清秋偏偏叮囑了叫她誰也不能說。
倒叫九公主憋了個半死,隻能想盡辦法的轉移思緒,“對了,父皇下半個月生辰,因着七哥哥的事情,父皇最近心情總是不好,我得想個法子送什麽禮物能叫父皇的心情好起來。”
沈清秋挑了挑眉,皇帝壽宴?
上回皇帝送了她娘一個早産,她自也得給皇帝備下禮物。
想到這裏,沈清秋忽而又看了九公主一眼,“芙蓉,你很喜歡你的父皇嗎?”
九公主愣了一下,随後又認真思索起來好友問的問題,誠實的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父皇,我幼年時母妃不得寵,好幾次我看見她被小太監欺辱,被宮女責罵,而我父皇從來不會出來幫我們。後來我病的重了,父皇不知爲何突然喜歡我了,而父皇喜歡我,那些宮人們就會對我的母妃好。”
生長在宮裏,即便是九公主這般單純之人也有自己的心思,譬如她也知道沒有皇帝的寵愛,她與柔妃什麽都不是。
“秋兒,你怎麽突然問這個?”九公主狐疑道。
沈清秋道:“隻是這些日子聽太醫說皇上身體不好,我怕你傷心。”
九公主無所謂的攤開手心,“你是想說怕父皇去了,我傷心?傷心也許會有些吧,但更多的是擔心,我不喜歡父皇,可隻要父皇在,宮裏的人就不會欺負我和母妃,”說到這裏九公主又擰眉,“太子哥哥雖是個好人,可皇後娘娘表面大方其實心眼兒小,尤其是永甯,若太子哥哥登基了以後她定會找我的麻煩。”
想起之前多次挑釁永甯,這會兒的九公主也是有些微的後悔,“七皇兄也不行,那麗妃娘娘之前和我母妃也有仇恨。而七皇兄這個人心眼很小,之前你幫九哥哥的事情他一直記着,以後一定會尋仇的。”
“那若是九皇子呢?”沈清秋問。
“九哥哥?”九公主疑問道:“那怎麽可能呢?”九哥哥和她一樣纏綿病榻,都不一定能活國二十五歲,哪有什麽未來?
不過既然好友問,她還是答:“九哥哥脾氣好,人也好,這些皇兄裏頭我最喜歡的就是他了。”
聽到這裏,沈清秋眉眼微擡,到似做了什麽決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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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皇帝壽宴的日子。
自是舉國同慶,整個宮裏也布滿了明黃色的綢帶,白天皇帝帶着百官朝拜,到了夜晚正宴才剛剛開始。沈清秋這回出席卻不再是公主伴讀的身份,而是以顧家嫡女,康樂鄉君的身份同柳氏一起出席。
“聽說今日還有他國來的公主要上去表演,”柳氏道:“想來節目應當很好看。”
“名爲表演,實則是聯姻吧?”沈清秋道。
如今朝堂上到了年紀還沒正妃的皇子可多了去了,顧承,顧彥維都是。
想到顧彥維,沈清秋也不知怎得,心裏突然湧出一些莫名的不爽來,好在着莫名的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聲鍾響之後,帝後二人款款而來。
“今日是皇上的壽辰,自當普天同慶,與民同慶。”裴皇後與皇帝一般都着明黃色的帝後朝服,她面上笑容雍容典雅,“皇上已經定了,今月舉國稅收減免一成。”
此舉一出,衆位大臣自然是山呼萬歲。
必要的流程走過了之後,太子也攜手太子妃王青蘿,送上了今年給皇上的壽辰禮物。與往年區别不大,皇帝也沒看,随手說了一個賞字。這之後陸陸續續又是不少臣子和宮妃們的禮物。
顧家承給皇帝的禮物自也早早的都呈了上去,接下來的便是禮官們一邊唱着百官給皇帝送來的禮物,再邊兒看着場上的各類表演。
沈清秋正覺得無趣的緊,可忽而之間,隻聽場上的樂聲突然變了,原本平和的絲竹之聲變的妖娆妩媚了起來。再看場上原本舞動的舞姬們,也不知什麽時侯都退了場。如今偌大個場地,便隻剩下了一隻大鼓。
片刻後一個身着豔麗臉戴面紗的女子被數個宮人擡道了鼓上,隻見她腳尖微一擡動,鼓便一聲響。
緊接着她便在鼓上起舞,妖娆的舞姿配合密實的鼓點,再加上她露在外面湛藍色的雙眸,一下便吸引了全場男人們的目光,就連皇帝也不意外。随着最後一個動作,那女子擡腳旋轉,最後緩緩飄至于鼓下,然而揭開了臉上的面紗。
一張帶着異域風情的絕美面龐露了出來,隻叫全場的人目光都爲之一緊。
那女子又擡頭,含羞帶且的朝着皇帝看了一眼。
此時皇帝右側坐着的麗妃開口,“皇上,此女乃是臣妾二哥遠去波斯國行商時遇到的,那波斯國人送給了他,可二哥說這樣的佳麗舉國難求,便送來了宮中。臣妾也瞧她能歌善舞,是個妙人,後宮也許久沒有充盈了,皇上,您看如何呢?”
麗妃這話已經說到了極處了,又是個絕色美人兒,皇帝哪裏會把人往外推,隻道:“難爲你兄長有什麽都想着朕,既然如此,便留在宮裏。”
柔妃一笑,沖着底下那女子道:“還不快謝國皇上恩典。”
“謝皇上恩典。”
很快就有宮人過來,将那女子扶了下去。
“愛妃和你的兄長,都有心了。”得這麽一個美人兒,皇帝自然會念着麗妃的好。
麗妃輕輕一笑,“爲皇上分憂本就是臣妾的分内之事。”麗妃說着,隻是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纖細的眉頭輕輕蹙起,皇帝見狀連忙問道:“愛妃怎麽了,突然這副表情,可是身子有哪裏不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