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維道:“那昌平郡主賣官鬻爵,如今的底層官場到底如何,太傅您心知肚明。您若真想着将六部毒瘤連根拔起,現在絕不是時侯。”因爲整個朝廷的根已經被這些毒瘤侵滿了,它是由着這些毒瘤撐起來的。
一旦全部拔出朝堂立馬就會坍塌下來。
所以目下的問題就是即便知道這些根莖已經爛掉,卻不得不先保留着,等待完好的根莖漸漸代替這些。
林太傅雖然性子直但也不是個講不通道理的,想明白之後就歎了口氣,“還是殿下想的深遠,倒是老臣鼠目寸光了。”
“接下來倒也不需做什麽了。”顧彥維道:“父皇不會徹查他們,如今最好的情形已經有了,他們兩方撕扯之下什麽底兒都露了出來。末了父皇再做把好人,叫二部把虧空的銀子都還了上去,此事應當也就算了了。”
林太傅歎了口氣,“國庫空虛,也就隻能這樣了。”
沈清秋和顧彥維晚上還要回宮,不能耽擱的太晚了,很快便也跟兩個人請了辭。不過再回宮之前,兩個人二話沒說倒是默契的上馬車先回了之前吃羊肉湯的地方,發覺兩人想法一般,沈清秋不禁一笑,“怎得,九殿下也對那家的羊肉上了瘾?”
顧彥維勾唇,“彼此。”
兩人一齊到了店内,再回去的時侯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店内那一老一少正再互相上藥,瞧着突然進來人了還吓了一跳,那姑娘眯了眯眼睛,瞧見了沈清秋,頓時高興道:“小姑娘,你沒事吧……我看你跟他們去大理寺了,我還怕……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今日多虧這小姑娘替自己解圍,她自然心裏也惦念她的安危。
那店主人是認識沈清秋的,畢竟是老客了,“姑娘常來我家吃東西,今兒個遇上事兒了,白日裏都沒吃完,我這就下廚——”
“不忙——”沈清秋道:“說起來今日是我連累了你們。”
“啊?”兩人都是一愣。
沈清秋道:“那女子是西夏的公主,我今兒叫你說的是顧侯的故事,西夏人聽了豈能高興?” 本朝重文輕武,自來都是這樣,中原與西夏交接的邊境處,多少中原百姓遭受西夏流民的侵擾,若非是顧庸所率軍隊的鐵騎踏破了西夏人的東征夢,恐怕如今中原不少地方已經淪入西夏手中。
那西夏公主又豈會不恨顧庸。
聽到了中這店家說的是顧庸的故事,心中自然來氣。
那女子一聽便是後悔,“爺爺,我該聽你的……不然你今兒也不會……”
那老爺子人雖然年紀大了,今日又平白挨了一頓鞭子,中氣卻還十足,“那能怪到你頭上嗎?要怪隻能怪那西夏人太過霸道!怎的就許他們打赢我們,不許我們打赢他們嗎?”老頭子哼了一聲,又怒道:“我看就是少了幾個像顧侯爺這樣的勇武之人,議和,議什麽和,把他們打的不敢出來了看他們還會像今日這樣猖狂。”
“說的好。”
沈清秋扭頭,卻是顧彥維開口,他眼睛很亮,前所未有的亮。他道:“你說的是不錯,一味的求和,倒不如痛痛快快打回去才是。想來有些官員都不如您一個老人家想的明白。”
那店家聽人如此恭維自己,倒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就是嘴上說說的功夫,這一把老骨頭了,真要打仗難不成我還能上戰場去……”這說着手上的傷口就疼了開始,旁邊的姑娘一邊給他上藥,一邊歉疚的看着二人,“聽說那女子是西夏公主,今日二位幫了我,不會給你們惹來麻煩吧?”
沈清秋搖了搖頭,“她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可你們的店開在這裏,今日她失了面子,難保不會再回來。”
祖孫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想着今日見那西夏公主有多猖狂,這要是再落回了她手中,豈會被輕易放過。沈清秋将腰帶上的金葉子取了下來,“你們的店我盤下了,往後的話那西夏人要是走了,你們祖孫再回來。”
“這,使不得使不得,哪裏值得這麽多錢!”那老頭連忙擺手。
他們這店雖說是老字号了,可再怎麽老字号也就是個賣吃食的店,哪值得上這滿滿的一大袋兒金葉子。沈清秋道:“你這裏出了這樣的事兒,你這店若想盤給别人短時間怕也盤也出去。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便把你的羊湯方子給我。”
沈清秋擔憂的也是這個,店開不下去老頭走了,日後自己若再是想吃可就沒地去買了,“你放心,我不做這生意,隻自己做來吃。待你回來就把你的店還給你。”
老頭道“哪裏使得哪裏使得!”這兩尊佛一看就是金尊玉貴的,哪裏是貪他的方子和店鋪的人,再者這一袋的金葉子不夠買多少個方子和店鋪?
“爺爺……”終是個孫女年輕,也想的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看那西夏公主殺氣騰騰的,想來日後還會繼續找麻煩,咱們不如就離開這裏。等日後那西夏公主走了再回來。”
老人家年紀大了是舍不得故土,可也不忍看着花朵年紀一樣的孫女叫人欺辱,那西夏公主狠毒,張口閉口就是要挖人眼睛,若真留在這裏保不齊會做什麽。
顧彥維也從一旁抽出紙筆,飛快的寫下了契書,“店就當你先盤給了秋兒,日後想要再贖回就是。”
那老頭便道:“不需一袋金葉子,這店我盤也不過花了七十兩銀子。”
“好。”顧彥維便再契書上寫了七十兩。可最後成交的時侯沈清秋仍是給了老頭一袋金葉子,這就代表老頭日後拿着契書回來找她,隻需七十兩銀子就能拿回這店鋪了。
“這怎麽行,您二位這麽幫我們,再拿這些可怎麽好?”
老頭死活不同意,沈清秋隻道:“不光是店鋪錢,你的方子我不是買了嗎?再說了店盤出去了你們二位也沒個進項,拿着吧。”
沈清秋也是個怕麻煩的主,怕和老頭在歪纏下去,一手拉着顧彥維坐上馬車就離開了殿内。
那老頭見兩人走了,腿腳不利索又追不上去,隻抱着金葉子歎了一句,“罷了罷了,日後姑娘給我,我完璧歸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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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和禮部的事情鬧得不小,所謂尾大不掉,皇帝拿着這些官員其實很多時侯也沒轍。不過眼下這兩部互相撕扯了起來,倒是把對方的底兒扒的不剩。皇帝借着這個機會處理了一些官員,禮部侍郎和戶部侍郎又分别從禮部和戶部抓了幾個大頭的,将一些貪款歸還。
國庫也算充盈了不少。
“這沈鄉君查案有功,再賞。”如今皇帝可不覺得沈清秋是什麽小煞星了,瞧這剛一進宮就給自己帶了多少的财運。
那太監總管道:“可賞不了了,已經是鄉君了,再往上就是郡主了。”沈清秋到底也不是皇室血脈,按理說顧家祖上頭與皇室是有親緣關系的,可到底沈清秋不姓顧,封個郡主有些過了。若她不是顧庸的女兒,皇帝倒也還蠻想收個義女的。
位份既然不能提了,那邊賞一個封号,“叫康樂鄉君吧,賜她食肆田畝和扈從!一切照郡主的規矩來。”
“那皇上,九殿下呢?”老太監笑眯眯的,“奴婢聽王喜說,這回殿下可是兵不血刃,幾句話就把這事兒解決的漂亮。”
提起自己兒子皇帝也是笑的合不攏嘴,“他也是個好的……”他都沒想過他能把這事兒辦的如此漂亮,他本就想給兒子封府,“尋個好日子,真冊封他爲榮王,然後着工部給他看一下親王府邸,一定要好好修繕!”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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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九皇子不顯山不漏水的,竟辦成了這麽一件大事兒,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昌平郡主道。
這會兒天熱,裴皇後身邊的丫鬟正在輕輕給她掌扇。
她皺眉,“好歹也是個郡主,說話顧忌些身份。”
昌平郡主便垂下來頭,“是侄女失言了。”又道:“可如今滿朝文武都是誇九皇子的,姑母,難道您一點兒都不着急?”
“急什麽?”裴皇後道,她微微勾起唇,“皇上給他封了一個榮王,是想叫他榮華富貴一世。本宮雖不是他的生母,但也是嫡母,這種事情自然爲他祝賀。”
“可是姑姑——”昌平郡主還想再說,裴皇後一個眼刀掃了過去,“好了,一個注定活不過二十五的病秧子,就算再怎麽榮華富貴,終究是短命鬼,與其再他身上花時間,不如把目光放在柔妃母子身上。還有那七皇子顧承,如今動作也越來越多了。”
昌平點了點頭,“可是顧彥維——”
“昌平,本宮不是不知道你什麽心思,你厭那沈清秋就連帶着老九一起厭了。可老九得皇上得寵愛,與大家又都沒什麽威脅,如今這些個皇子們誰若是真拉攏了他那才是一大助力。本宮看重你是因爲你聰明,可莫要爲了一己私欲去壞了太子的大事。”
眼看着裴皇後已經不太高興了,昌平公主自不會再替這事兒,隻微有些不平:“可那沈清秋卻被封了康樂鄉……顧家可要得意了。”
裴皇後斜眼看她,“你以前借刀殺人用的不是很好嗎?顧家可有個正兒八經的嫡女,對沈清秋也格外看不慣,爲何要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