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侍郎知道皇上竟由一個孩子查案，隻拱手道：“皇上，就算禮部上個月有錯漏的，可叫一個孩子去查，還是個女孩兒……這是不是……”太胡鬧了些？當然，禮部侍郎不敢對着皇上用胡鬧兩個字。
皇帝冷冷一笑，“那怎麽查？”
禮部侍郎隻道：“賬簿出錯也是臣失職，臣願帶着禮部大小官員連夜核實。”
皇帝自然知道這些都是老油子，真叫他們去查恐怕到了最後大事化小，然後退出一個替罪羊來。他指着上頭那些賬冊，“人既然都在，現在賬簿也都在，那就查吧。”
“這……”禮部侍郎看着天色，可将将就要黑了。
皇帝隻招了招手，“去叫宮人們把燈都點亮些。”不多時宮人們便進來，一盞盞燈籠隻把大殿襯得如同白日一般。皇帝身後是明黃色的宮燈，他就坐在龍椅上，雙手掐着眉心，聲音發沉，“你們查吧，朕看着你們查。”
“是……”到了這會兒了，還能有什麽借口。
“皇上，沈鄉君過來了？”一旁太監道。
沈鄉君，皇帝到是狐疑了。一旁的太監笑着道：“皇上您忘了，今兒個白天您說若是鄉君把這賬簿理出來，您就封她做鄉君？”
皇帝搖了搖頭，笑着道：“可這會兒還沒理出來呢？你素日可不是這性子，今兒個鄉君喊的到快。”
太監總管一笑，“皇上您喜歡這沈鄉君，就算是她沒核算出來，封個鄉君又怎麽了？”
皇帝笑着指了指他，“你呀……”他這會兒倒是真的挺喜歡沈清秋這丫頭。
一來聰明人誰不喜歡，這丫頭過目不忘的本事無論是給他哪個兒子都夠叫他樂上好幾天了。二就是這丫頭夠直，小小年紀什麽都敢說，若非如此朝廷這麽大一幫蛀蟲，他這會兒還沒辦法收拾。
倒真是趕巧，由她開了這個口子，封個鄉君倒也真不爲過。
“沈鄉君。”
沈清秋剛一進來便見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太監總管來福笑眯眯的看着他，她沖着來福點了點頭，道：“公公，怎麽樣了？”
比起皇帝喜歡沈清秋，來福對沈清秋卻多了點兒别的感覺。這外人看太監總會有點兒那種目光……可這沈鄉君，看他們的目光都是一樣樣的了。來福能混到現在的位置，看人自然是極準的。
“禮部的已經到了，戶部的人也到了。”
禮部要銀子，戶部那邊兒是管撥的，這遷出蘿蔔帶出水，兩邊自然都摘不了關系。
沈清秋點了點頭，進了大殿剛要沖着皇帝行禮，上座的皇帝便沖她揮了揮手，“秋兒，來朕這裏。”
皇帝倒也不認生，就這麽叫起了她的乳名。
初聽着怪膈應的，沈清秋扭了扭肩膀，走了過去。
“天晚了，燈案，這是朕叫人熬的牛乳茶，你喝些對眼睛好。”沈清秋微微擡頭，燈火下皇帝的臉到萬分慈祥，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中老年人。皇帝又把手邊的賬簿給了沈清秋，“你來看這本。”
沈清秋翻看的迅速，很快就把幾個平不下的賬目寫了出來，“不對 ，不對，不對，這些都不對。”隻一本三月的賬簿她已經拿紅筆勾了很多錯處出來。
這底下人做帳目自然面上是平的，就連皇帝親自去看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兒，一看沈清秋說的立馬定睛去看，可這滿篇的數字隻叫人越發的頭發，他搖了搖腦袋，認真看下去，還是沒發現什麽異常。
沈清秋輕輕拿紅筆圈起幾個數字，“您這樣看。”
這本就就是一日的賬目總和，隻不過被這些人故意做的眼花缭亂才使得查賬的人一時看不而已。還有就是這古時的記賬手段确實過于繁瑣，也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
皇帝這會兒倒是看出了些門道，目光又朝下看，禮部的人這會兒還兢兢業業的在查着賬目的不對，皇帝出聲問道：“衆位愛卿，可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
禮部侍郎揉了揉眼睛，拱手道：“回禀皇上，暫時無不妥。”
皇帝點了點頭，隻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叫人陰寒，他摸了摸沈清秋的小腦袋，隻道：“秋兒，你且繼續查。”
她點了點頭，捧起那牛乳茶喝了一口，便又拿起來另外一本賬冊。她看的速度極快，但想着皇帝也要快，便又抽出幾張白紙列了個表格出來，隻講日常采買和所用銀兩都總了出來，條例非常清晰。
這會兒哪怕是個尋常婦人看一眼這表格都很快就清楚了。皇帝不想打擾她，過了許就看她似乎有些累了，伸出小拳頭擦着眼睛，他才道：“你先歇着吧，這禮部和戶部加起來的賬本沒幾萬本也有幾千本，一日也是看不完的。”
沈清秋就是懶得在這兒給人白打工才做出這番樣子，見皇帝終于讓自己停了，再擺出一個困倦的眼神，就準備下班了。
沒想到這皇帝還雇童工上瘾了，就聽他問：“秋兒今天白日看賬簿如此神速，可有别的關巧。”
皇帝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禮部和戶部的人排查的他自然不信，可這術業有專攻，短時間内要想叫人去查這賬，恐怕他要是塞個一竅不通的進去，會被糊弄過去。而沈清秋到底是個孩子，他就算真的信她叫她去了，恐怕底下人會鬧起來。
沈清秋自然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隻道：“其實這賬目本不難看，隻是這些記賬方太過混亂，東一筆西一筆的。隻要叫人全部把類别分好，然後各種類别統計起來，賬目很快就能清晰。”而沈清秋不過是肉眼快，加上心算能力強所以才能飛快的将種類在自己的腦海中構建出來。
皇帝忖了片刻，他不能真叫個孩子去查案，可這案子又真給誰去查呢？
“你覺得朝中哪個大臣去查此案比較合适？”話剛問出口皇帝就後悔了。
當真是焦頭爛額，他怎麽去問一個孩子這種問題。
“爲什麽一定要讓大臣去查案，既然是偷錢，偷的還是您的錢，您自己要查不了讓皇子們查不行嗎？”
這句話可算是一句驚醒夢中人，禮部和戶部是六部重中之重，無論叫其餘哪個部去查都未免牽涉其中。可若皇子去查，六部的人仗着皇子的身份自然不敢爲難。可萬一……畢竟皇子和官員結黨營私這種事情，他心裏也有數。
“那你說，朕應該派哪個皇子去？”皇帝竟有意識的試探起了沈清秋。
顧家這樣的豪族，到底看好朕哪個皇子，他們之間又有沒有什麽旁的聯系呢。
沈清秋卻考慮都不考慮，張口就道：“九皇子顧彥維。”
皇帝一聽就詫異了，再怎麽樣他也知道顧家也不可能選九皇子做儲君……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他也知道老九活不過二十五，誰會去擁立一個短命的君王，“爲什麽選他？”
“我跟他關系好，他請我和鈴铛吃葡萄酒，讓我們摘葡萄。”沈清秋道。
皇帝笑了，果真是孩子，跟誰關系好就選誰。
不過側面一想這事兒交給老九倒也合适，似他這樣的身子骨自然不可能去跟官員們牽扯什麽……他心裏也清楚自己表面對這個兒子偏愛，實際上卻什麽都沒有給他。趁這個機會叫他散散心，若差事兒辦的不錯他也有借口賞他，到時候叫他住到宮外他自己也開心。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就算隻能活二十五歲，皇帝也希望兒子能高興，也希望他能出息。
“可是老九他行嗎？”皇帝有些猶豫，萬一被那些官油子們欺負了怎麽辦？
“行不行的，不是有我嗎？”沈清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雖不通詩書，可這算賬記賬方面我精的很。若有人想蒙九皇子，也得先過我這一關。”
皇帝一聽沈清秋這話，倒是也一笑，“那看樣子朕還真得封你個官兒做了。”
沈清秋跪在地上，“臣女謝皇上恩典。”
皇帝哭笑不得，“朕還沒封賞你呢？”
“反正臣女知道，皇帝金口玉言，絕不更改。”
皇帝隻能是無奈的搖頭，“朕竟是被你個小丫頭給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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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嫣然哪裏會想到現在的場面，隻不過是入宮後的第一次上課，她本還等着沈清秋這個粗鄙之人露怯在課堂上丢人，可怎麽也沒想到她竟扶搖而上了！被封鄉君不說，皇上竟然還欽點她和九皇子九公主昌河郡主等人去查案。
沈清秋更是得了一套小官袍！
鄉君算不得多大的尊容，畢竟京城這個地方郡主和公主都有這麽多。可正兒八經的女官袍可就沈清秋身上這一件！皇上居然還找人給她做了正紅色的！要知道隻有一品大員的官袍底子才是正紅色的，沈清秋她憑什麽？！
可這會兒明顯有人比她更氣。
便見十一公主永平狠狠的将桌子給掀翻了，桌上的墨汁掉落一地，直把顧嫣然的鞋面都襯得有幾分斑駁：“父皇怎麽可以這樣！”以前寵那病秧子也就算了，畢竟活不了多久，可她沈清秋算什麽，她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