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沈清秋道，“剛才在想下了學吃什麽。”
這麽直接了當的學生倒是唬了林太傅一跳，女孩兒倒也不能像男孩兒一樣抽打手心，隻道：“日後課堂上不許瞎想。回去将今日新學的史記抄錄三遍。”
沈清秋隻能應了。
一旁顧嫣然忍不住竊笑，她便知道這個小煞星是個擡不上席面的東西，除了整日在府裏喊打喊殺什麽都不會。也虧得老太君拿她當個寶貝。如今剛如了宮就漏了怯，可就在低頭的瞬間，她卻看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正朝着這裏走過來。
她咬了咬唇，當即就站了起來，“林太傅也别爲難秋兒了，我這妹妹在侯府向來是我們老太君寵着的，入學開蒙都晚。你叫她回去抄個史記三遍不是爲難她嗎？她這樣的年紀連字兒都還沒認全的，回去抄書豈不是得把眼睛都給熬紅了？”
沈清秋倒是狐疑了，這顧嫣然轉了性了，居然還會替自己說話。
“父皇！”就見幾個公主已經起身跟皇帝行禮，唯獨九公主奔着到了皇帝跟前親昵的拉着他的袖子。這會兒沈清秋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顧嫣然這哪裏是幫她，是等着給她下套呢？
不過她倒也沒什麽可慌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
“老臣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林太傅沖着皇帝行禮。而皇帝則是微微矮身，叫了太傅起來，又問：“太傅，今兒個早朝下的早，朕來瞧瞧這這些個孩子有沒有累着你。”
林太傅是皇帝的太傅，就算是皇帝對着授業恩師總也得有四五分的敬重。因着前些日子老太傅身子骨不太好，皇帝就給他免了三個月的早朝。太傅又是個閑不住的，便主動請任了公主皇子們的老師。
“倒也沒有，公主們都乖巧懂事。”
皇帝哈哈一笑，“太傅可莫要替這些個皮猴子們求情，朕雖然離得遠可都聽見了。”說着目光落在了沈清秋的頭上，道：“你是顧家的那個丫頭？”
沈清秋隻要不傻就知道皇帝是故意這麽問的。且不說第一次她捅破了昌平郡主鼻子這事兒給皇帝留下的茵想深不深，就說前些日子和林玄風大殿之上那一出都夠叫皇帝惦記她了。她那爹功高震主她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進了宮自然就是皇帝的活靶子。
“臣女沈清秋，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皇帝上下打眼瞧了着沈清秋，便道：“雖說顧愛卿是武将，可國之根本在于文治。你身爲顧愛卿的嫡女，若是連些根本的都不認識，說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
一旁顧嫣然不着痕迹的笑了開始，若是沈清秋因爲不學無術被皇上從宮裏頭趕出去，她倒要看看老太君還能不能像往前那般寵愛于她。
沈清秋看着皇帝，隻道：“可我爹跟我說，無論文治武治，都是皇上萬歲您手裏的工具罷了。我爹反正是個武将，他會保家衛國就行了，我是我爹的女兒，就算不懂的詩書字畫，懂得如何上陣殺敵，懂得如何爲皇上保家衛國就行了。反正都是皇上的二臣民，旁人會不就行了。”
顧嫣然的眼睛瞪的多大，萬沒有想到這番話居然是沈清秋說的，她不是狂的很傲的很嗎，她拍皇帝的馬匹做什麽？主要顧嫣然更沒有想到的是，沈清秋……沈清秋她拍馬匹的功夫居然這麽高超。
她又往皇帝那邊兒看，果然這會兒子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重了，“你這丫頭倒說的也不假。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其實要說皇帝真讨厭顧庸倒也沒多少，誰會讨厭能幹的臣子，他不過是讨厭功高震主這四個字。
可沈清秋這麽一說， 意思就是顧庸心裏是認他這個君王的。
“是啊，叔叔疼愛清秋，從前在府上早課都不用做呢。”顧嫣然見狀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也是，侯府家大業大，清秋是嫡女，滿京城的貴女都羨慕她。不過皇上，臣女是覺得既然我們入宮給公主們做伴讀，若真的不通詩書傳出去不是笑掉大牙嗎？而且早課堂到底是上課的地方，秋兒帶着公主胡鬧是有些不妥。”
顧嫣然一副知書達理的姐姐樣子，“秋兒不過十歲，其實年紀太小了，本不應該進宮做公的伴讀的。若非我祖母疼愛，也不會應允她進宮的。”
皇帝便若有所思看着顧嫣然。
沈清秋也是，若非是這裏這麽多的人，她恨不得上次抽這蠢貨兩巴掌，當真是腦子被門擠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自己下絆子，生怕人不知道她們顧家姐妹兩個不合？
“以往給公主選伴讀都是什麽章程？”皇帝扭頭問一旁的太監。
那太監也老老實實說了，“公主們選伴讀雖然沒皇子那般麻煩，可也是有道考試的。不過清秋姑娘是柔妃娘娘欽點給九公主的，自然也就免了這道校考。”
沈清秋心内一頓，她做不做這伴讀無所謂，可她絕不能就這麽被趕出去，否則豈不是叫外人看了顧家的笑話。可剛才她已經開了話口子，說自己不通文墨，盡管肚子上下兩千年的知道這會兒要是去賣弄了保管落一個欺君之罪。
片刻之後，她微微勾唇，“皇上，您若是現在給我弄一道校考倒也不必了，反正詩書這些我是不懂的。不過我會算賬，而且我算賬頂厲害……”她這話一出口旁邊的貴女們笑了一圈兒，算賬，那算什麽本事？
誰不會算賬，那每家每院兒的管家婆子可都會算賬。
沈清秋道：“算賬與算賬之間自然不同。”她指着自己的雙眼，對着皇帝就道：“我這雙眼睛，天生就對數字過目不忘，皇上不信可以考考我。”
像皇帝這個年紀其實對小姑娘相對而言多了些看寬容，尤其是因他這兒身份，敢在他面前站直了說話不喘氣兒的人都少。就連他的孩子有時都怕他。這小姑娘倒是奇了，睜着圓滾的眼睛就敢在他面前這麽說話。
倒也生氣，他也起了點兒逗孩子的性質，“你說你是天才？沈清秋，你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頭的。”
一旁的九公主一愣，連忙緊張的看着好友，生怕父皇真砍了沈清秋的腦袋。
沈清秋倒也不虛，“皇上，您隻管考我就是，我若錯一個數字，您要砍就砍。”
皇帝倒叫眼前這姑娘逗的哈哈大笑，他哪裏會爲了孩子之間的玩笑話就把肱骨之臣的女兒給砍了。隻招了招手，身邊的小太監便退下去了，沒一會兒端上來了一筐紅豆。
皇帝的手捏着扳指，好笑的看着沈清秋，“那朕就要你在日落之前把這筐紅豆的樹木給朕數出來，若錯一個，便叫先生打一下你的手心。”至于砍頭自是絕口不提。
一旁的九公主放下心來，可看着那滿筐的紅豆，頓時又苦起了一張臉……這麽些個豆子，得數到什麽時侯……這得多少個一千啊！
九公主現在也不過從一能數到一千，她今年過了年才十歲，開蒙又晚，學成這樣也算不錯了。
“日落之前倒也不必了”，沈清秋估算了一下筐的重量和面積，又擡手掂量了這一筐紅豆，很快報出了一個數字：“九萬三千二百四十七顆。”
皇帝眼皮睜開，顯然認爲沈清秋是亂數的，神色已然有些不悅。
“沈大小姐！皇上叫你日落之前數出來，可沒叫你現在數！”一旁的太監最會揣摩聖意，連忙道：“你要是亂數可就是欺君之罪了。快，奴婢叫人幫你把這筐紅豆搬下去，您慢慢數就是了。”
又去拉沈清秋，見拉不動便想直接抱走。
可還真是奇了，明明豆丁大小個孩子，居然在原地是紋絲不動。
沈清秋道：“皇上，緣何認定我的數字就是亂報的呢，您隻需找兩個太監一合就是了。”
饒是皇帝也有些生氣，他原是看小姑娘合自己的眼緣，才給了她這麽個台階叫她一邊兒去數紅豆，可她便就跟她那個侯爺爹一樣犟的不行。想到這裏皇帝也沒留情的，隻揮手，“你們倆去數，數仔細了。”
他目光又落在沈清秋臉上，想這麽大的姑娘要挨手心了，怎麽着也會害怕慌亂，可她卻是跟昌河和九公主坐到了一起，三人有說有笑的在吃什麽。
“秋兒，你真沒數錯嗎，那錯了是要挨手心兒的，我八皇兄說林太傅抽人手心兒可疼了！”一旁九公主道。
沈清秋隻道：“我不會錯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皇上，是九萬三千二百四十八顆！”那數着四個太監都愣了。
這麽一筐紅豆一個人真數下去肯定得好久，四個太監一人便分了一些，總不能叫皇帝久等。可他們數了半個時辰，居然和那小姑娘的就差一顆。就算是錯了，那小姑娘也确實沒說謊，她在數字方面的确得天獨厚。
皇帝聽了這數字，倒是擡頭，這小姑娘還真沒撒謊。
不過這性子也确實有些桀骜不馴，得磨上一磨，“沈清秋，你錯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