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黃瓦，紫柱金梁，時有宮女侍衛走過，見了顧嫣然一行人都要行禮。
她帶沈清秋進宮選伴讀，自然是要先去面見裴皇後，在那之前她要讓沈清秋出盡洋相!
“此一時彼一時，一入宮牆可不比市井街巷。”顧嫣然一番裝模作樣過後，拿出來一個檀木盒遞給沈清秋，“待會見了皇後娘娘就把這個獻上，别一副窮酸樣!”
“裏邊是什麽?”
沈清秋沒有接手，目光落在精緻的檀木盒上。
“自己打開看看不就好了。”顧嫣然沒好氣地回道。
有幾位官家小姐同行，見狀不由得開腔。
“嫣然還真是心善，提前替你準備好了禮物，你怎麽連一聲謝謝都不會說，還擺這麽大架子給誰看呢？”
要知道，能跟顧嫣然走在一起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沈清秋一雙漆黑的眉眼看着她們，聲音寡淡。
“少給我扣這麽大一頂帽子!”
誰知道顧嫣然肚子裏裝的是什麽壞水，這給裴皇後送禮事小，要是顧嫣然專撿忌諱的物件以她的名義獻上去，那這事就可大可小了。
本就是進宮選伴讀，她不想徒生是非。
“那你還不伸手接着?”顧嫣然皺眉，已有不滿，“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想，你該不會以爲我要害你吧?”
沈清秋眉毛一揚，倒要看看顧嫣然準備了什麽。
手伸了過去，直接把檀木盒打開，裏面的硯台露了出來。
沈清秋不由得拿起一看，狐疑地問道：“送端硯做甚麽?”
衆位閨秀一看沈清秋這沒見識的樣子，頓時個個憋着笑。
顧嫣然頭一個開腔發難于她。
“沈清秋，你不會大字都不識一個吧?”
她眼裏帶着毫不加掩飾的鄙夷，嘲諷地看着沈清秋，然後把自己準備的另一個盒子拿出來。
“筆墨紙硯爲文房四寶，既然是進宮選伴讀，那就要拿出誠意讓皇後娘娘看看。”
沈清秋看了眼顧嫣然那盒裏的筆，又看了看那塊端硯，有些似笑非笑。
“送出手之後，還要演示一番怎麽用的嗎？”
送禮就送成套的，顧嫣然怕不是就會說些漂亮的場面話了。
“我倒是忘了，你可什麽都不會呢!”顧嫣然暗自咬牙，笑眯眯地走上前，立馬就研磨給沈清秋看，“你看研磨要這麽研——”
話音還未落，她忽然手抖了一下，那些墨水全染上了沈清秋的裙擺，一時之間狼狽不堪。
“哎呀，真是不小心。”顧嫣然甩了甩手，語氣傲慢，“宮裏哪有供你換洗的衣裙?不過你跟這身髒衣裙挺配的。”
閨秀小姐們笑得合不攏嘴。
“快看她這衣裙!怎麽登得上大雅之堂啊，她要是死皮賴臉硬要跟着去見皇後娘娘，我看她就是臉皮厚，死不要臉哈哈哈!”
“哎呀，她沒皮沒臉的可跟我們不一樣，大家不是都見識到了嗎?這姑娘又沒見過世面，又不知禮數的，我們可不要跟她走近了，免得惹一身臊!”
一下子，衆位閨秀退至一旁，顧嫣然也離沈清秋遠遠的，都是帶了幾分嘲笑。
沈清秋隻看了一眼自己染上大片墨漬的裙擺，沒有理會這些閨秀小姐的冷嘲熱諷。
隻不過沈清秋忽視不理，卻有人看不下去了。
“剛剛我可是親眼看見，就是你!”一隻胖乎乎的肉手指着顧嫣然，來人左右爲沈清秋抱不平，“是你故意把墨水潑到她身上的，說的好聽是不小心手滑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顧嫣然什麽時候被人這麽用手指着鼻子說話過?
杏眼瞪過去，見是個胖乎乎的少女在跟前逞威風，身後也沒帶什麽丫鬟，估計就是個什麽旁支的庶出小姐，這下更是不把對方當回事了。
“哪裏來的胖丫頭?吃的一副豬頭豬腦，倒跟隻死肥豬一樣讓人看了倒胃口!”
顧嫣然譏諷出聲，看這個胖乎乎的少女就像看污穢.物一樣，滿眼都是嫌棄。
仿佛多看一眼，下一秒就真的要吐出來似的，她很快就挪開視線，正眼都不瞧那個少女。
很多閨秀眼裏都閃過嫌惡之色，要知道大燕向來就是以瘦爲美，眼前這少女體态臃腫，肥頭大耳的真跟頭豬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體重給她的膽量，居然敢替沈清秋出頭?
“少多管閑事，就你這肥得像頭豬一樣的樣貌，還有臉出來讓人笑話?”
“哼，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我看你穿金戴銀都俗氣得讓人不忍直視，定做衣裙都要花不少布料吧！”
“出來走一遭就跟溜豬一樣的，大家想想看豬從豬圈裏跑出來，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哈哈哈笑死個人!”
閨秀們帶着惡意的目光此時全聚集在那個胖乎乎的少女身上，大多是拿少女的身材來取笑嘲弄。
咔!
一聲脆響，竟是沈清秋跑到一邊扳斷了枝條，長長一截有幾指粗的枝條拿在手裏，她冷眼掃了過去。
“好一些平日知書達禮的閨秀小姐們!奚落人的時候倒是什麽肮髒話都說得出口了?柿子盡會挑軟的捏，真當我沈清秋好欺負?”
她眸色往少女那邊一瞥，胖乎乎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那眼裏還轉着淚花呢，又是委屈又是羞惱的。
既然這胖乎乎的少女方才肯替她站出來說話，那她肯定不能讓顧嫣然帶着那些閨秀們欺負了去。
顧嫣然有些忌憚地看了看沈清秋手裏的枝條，但到底是心高氣傲，梗着脖子跟沈清秋對上。
“硯台是我精心幫你挑的贈禮，也是我帶你入宮選伴讀，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反咬一口，你怎麽人小心眼也小呢？我們又是怎麽欺負你了?”
沈清秋在這個時候拍了拍自己的裙擺，眼裏的意味深長。
不用沈清秋明說，顧嫣然也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當下臉就是一黑!
“你這可是在怪我手沒拿穩，不小心把墨濺你身上了?”
胖少女這個時候站出來，紅着臉，鼓足了勇氣，帶着些憤慨。
“你還狡辯!明明就是你故意使壞，我都看到了!你研墨的時候是瞧準了往她身上潑去的，還落井下石!”
沈清秋指着衣裙上的墨漬，冷笑更甚：“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我不計較我衣裙髒污了的事情，怕也得從宮裏給你們請幾個教養嬷嬷回去好好教教什麽是禮貌教養吧?”
她們本想着欺負沈清秋，卻讓沈清秋有闆有眼地教訓起她們來，顧嫣然等人心裏憋着氣。
可沒什麽名由，她們也拿沈清秋沒辦法，總不能一頓打罵就過去了。
這氣，自然要出在冤大頭身上!
顧嫣然氣得直咬牙，目光掃過身後的池塘，不由得心生一計。
“我都說了是我不小心，怎的還緊咬着不放?我跟你可是顧家人，你說話怎麽這麽不中聽呢？”
沈清秋可不吃這套，顧嫣然到底幾斤幾兩，難道她心裏還沒個數?
“黑的都能被你說成白的，難不成我是瞎子污蔑了你?”
胖少女在聽到顧嫣然那話後，倒是愣了一下，暫且不說她今天幫出頭的人是否跟顧嫣然沾親帶故，就是這顧嫣然的行事作風，胖少女也是看不慣的。
更何況欺負的還是現在肯站出來幫她說話的人。
等她的丫鬟找來，她可得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顧嫣然!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你是個死肥豬!”顧嫣然越看少女那肥胖的身軀，越覺得格外礙眼，“醜成這副樣子，還跑出來丢人現眼幹什麽？”
“我要是你，我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待家裏，省的讓人看了直犯惡心。”
“胖成這樣，隻怕每天起床都不敢照銅鏡的吧?想想也是，照鏡子也沒用，還是肥得像豬一樣!”
幾個跟顧嫣然交好的閨秀自然是附和着取笑胖少女。
顧嫣然眸色一轉，不懷好意地笑着上前，伸手就是掐了一把胖少女身上的肉。
“讓我看看，這肉是不是實打實的肥!”
胖少女被掐得紅了眼眶，耳畔回響着這些閨秀們的取笑嘲諷，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贅肉，忽然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胖得跟豬一樣？要我胖成這樣，我真的是一頭撞死算了。”
嘲笑聲還在繼續，顧嫣然的氣都撒在胖少女身上，捏的手勁可不輕，沒多久就現了紅印。
她聯合着交好的那幾人，一人往胖少女身上掐一把，逐漸就把胖少女圍到池塘邊。
“你這麽胖，活在世上不覺得自卑嗎？”
胖少女神情有些恍惚，特别是看到閨秀們纖細的身姿，已經說不出來是羨慕還是自卑了。
顧嫣然朝旁邊一個閨秀使眼色，那人立馬會意，用手就是戳着胖少女奚落。
“又胖又醜的死肥豬，以後見着我們都要畢恭畢敬行禮，聽到了沒有？”
胖少女被戳得連連後退幾步，還不等她站穩，不知道是誰推了她一把，身子忽然失重朝後邊栽去。
胖少女驚恐地瞪圓了眼。
她身後的可是池塘啊!
她這麽胖，要是摔進去，撲起的水花肯定不小，又要叫人笑掉大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