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卿拉開馬車的簾子,就看到柳氏昏迷不醒地躺在裏頭,冷冷一笑,朝旁邊廚娘打扮的女人問起:“你可是親眼看着她把那碗藥喝下了?”
廚娘忙道:“夫人沒有起疑,是當着我的面喝下去的,那藥效幾個時辰後自會見效,這腹中的胎兒是斷然活不下來了的!”
顧少卿點頭,便給了廚娘一個沉甸甸的錢囊,算作封口費。
蕭如沁算是放下一半心了,隻要柳氏這腹中的胎兒保不住,他們就沒什麽威脅了。
“少卿,徐老太君禮佛遲遲不見柳氏的話,怕是會派人尋了來,你接下來該如何安置這柳氏?”蕭如沁問道。
憑着柳氏侯夫人的身份,一有人發現她失蹤,就會禀告到徐老太君那裏去,他們動作要是不快點,恐怕就被顧侯府上的侍衛找上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也沒有回頭路可走。”蕭如芸看得通透,“本就是借着這次禮佛,讓柳氏再也回不去侯府。要想這事不敗露,就算瞞也要瞞得滴水不漏。”
“怕什麽,柳氏的孩子保不住的,随便找個消遣地兒把她發賣了,就算是要查也查不到我的頭上來。”顧少卿得意,已經是穩操勝算,“哪怕柳氏想逃,也逃不出那種下賤地方。”
“少卿,還是你思慮周全。”蕭如沁笑着對顧少卿說,“等處理完柳氏,這大的都沒了,小的自然也要打壓一番,你可是侯府世子,将來要繼承侯府的,那沈清秋爬不到你頭上來!”
她很會讨人歡心,特别是這麽一番話說下來,順得顧少卿心裏舒暢極了。
“那是自然,那沈清秋不就是一個野種嗎?”顧少卿嗤笑一聲,“我才是顧家的血脈,這侯府遲早都會是我的,還怕一個野種不成?”
他話音還未落,卻見之前的廚娘去而複返,一臉驚恐地逃也似的跑回來。
身後還緊跟着一輛馬車,速度快得像是要撞死那廚娘!
定睛一看,駕馬的那人竟是沈清秋!
“别追了,别追了!”廚娘連忙叫着,她這身子骨哪裏跑得過一匹馬?
也是她倒黴,折道回去的半路上就被沈清秋看見,往回跑又沒有其他的岔路,隻得重新回到這片密林。
“再不如實交代你把我娘弄去哪裏了,我叫這快馬撞死你!”沈清秋在馬車上又揮了一鞭子,厲聲喝道。
顧少卿老遠就看到沈清秋一個人駕着馬車,當下就确定她是一個人追過來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剛好把這母子倆一起給解決了。
那廚娘跑回顧少卿跟前,沈清秋也追到了他們馬車旁邊,當即就皺着眉頭跳下馬車。
“顧少卿,是你叫人綁走我娘親的!她現在怎麽樣了?”
顧少卿也沒攔着,料定沈清秋孤身前來也掀不起什麽風浪,還正想着把這母子倆一起發賣了。
“人還活着,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他語氣平淡,仿佛殺死柳氏腹中胎兒的人不是他一樣。
“給我讓開!我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十倍還回來!”
沈清秋推開他,急忙上了馬車,偷偷從兜裏摸出一顆藥丸給柳氏服下,至少可保柳氏與腹中胎兒性命無憂。
顧少卿等人不知道沈清秋的小動作,等她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那張小臉上又氣又怒。
“顧少卿!你究竟跟我娘什麽仇什麽怨,居然這麽歹毒地要對付她!”沈清秋怒不可揭地指罵他,“你安插眼線在我娘裏屋,又是打暈了陳媽媽,還擄走我娘親,現在居然連我娘肚子裏還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個人嗎?”
“要怪就怪柳氏跟她肚子裏的孩子阻了少卿的路!”蕭如沁眯細了眼,她早就不喜柳氏母女倆了,借着這機會剛好出口氣,“要是你們母女倆識趣點,乖乖把紡織廠交到少卿手上,錢權全部交給少卿,又怎麽會吃這些苦頭?”
“紡織廠憑什麽交到顧少卿手上?”沈清秋倒是被氣笑了,“這可是我娘一手操持起來的紡織廠,她花了多少心血在上面,顧少卿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想着空手套白狼貪這便宜?”
沈清秋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聲,也不管顧少卿臉都黑成什麽樣了,矛頭正對着他。
“你世子的位置是侯爺給的,這狼心狗肺莫非也是侯府養出來的?你害的可是侯夫人!害的可是侯爺唯一的子嗣!白眼狼也沒見過有你這樣心思惡毒的!”
顧少卿被一個十歲的孩子指着罵,臉色早已經黑沉下去。
尤其是在知道沈清秋一個人追來,聽着那話裏話外應該是顧家還沒有什麽大動靜,顧少卿心裏更加沒什麽忌憚了,這荒郊野外的,多送一個人發賣了也是送!到時候誰能想得到失蹤的侯夫人和小姐一朝成爲了萬人騎的妓子?
光是想想,顧少卿心裏就解氣。
于是更加沒什麽顧忌了,他冷笑道:“倘若你娘肚子裏的孩子真是九叔的,一旦生下來了就會危及到我侯府世子的地位,我占着這位置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是要掃除阻擋我掌管侯府的一切障礙!”
“你這話什麽意思?”沈清秋杏眼一瞪。
她看着顧少卿這下是笑出了聲,帶着些不知名的神色。
“我當年爲了确保坐穩侯府世子的位置,暗地裏給九叔下了藥!九叔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有子嗣!那你娘又怎麽可能懷上九叔的孩子呢?誰知道你娘二嫁之後是不是紅杏出牆跑去偷腥了,我讓這野種生不下來,也算是整治顧家家風了!”
顧少卿哈哈大笑,又看着沈清秋道:“我總不能等你娘肚子裏的野種生下來跟我搶侯府吧?”
沈清秋聽着顧少卿這冠冕堂皇爲自己狡辯的話,隻覺得反胃口。
“好好的世子你不當,偏要做出這麽些豬狗不如的事情出來,我看侯爺也是瞎了眼讓你當這侯府世子!”
“他施舍給我的跟我自己奪過來的能一樣嗎?”顧少卿的聲音帶上幾分寒意,“我當年給他下藥,就是爲了讓九叔不能生育,後繼無人!現如今給柳氏灌堕胎藥,也是以絕後患!”
這番話聽得人心驚肉跳,而顧少卿卻把目光緊盯在沈清秋身上。
“原本是等柳氏堕胎就把她發賣了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讓你們母子倆一起生不如死!要做妓子也一起做!”
他一步步朝沈清秋逼近,眸裏已經透出些狠勁。
“你敢!”
還不等他動手對沈清秋做些什麽,沈清秋那輛馬車的簾子就被掀開了,密林周邊立馬圍過來數名顧府的侍衛。
這一變動讓顧少卿當場愣住,連一旁的蕭家姐妹都慌了,連忙行了一個禮。
“徐老太君好!”
徐老太君就坐在馬車上,先前一直藏在馬車的隔間裏,沒讓顧少卿他們發現,這也是沈清秋出的主意,要不是這樣她又怎麽會聽到顧少卿親口說的那些話?
徐老太君氣得拐杖往地上連柱了好幾下,當真是一口悶氣堵着,叫她痛心得很!
“你九叔待你不薄,膝下無子的時候從你衆多堂兄弟裏獨獨讓你來當侯府的世子,你倒好!背地裏犯了那麽多錯事,還給你九叔下藥!你這心是被狗給叼了!”
顧少卿被說得直冒冷汗,當下就拱着手,低頭認錯。
“老太君,我也是一時糊塗,親生的終究跟别人生的孩子比不得,我怕外人說我這世子當得名不符其實。無論如何我也是侯府的少爺,怎麽能被外人戳脊梁骨呢?”
老太君聽到這裏,氣得沉了臉:“還不知悔改!世子之位是你九叔讓給你的,柳氏的紡織廠也是讓你去磨練的,你卻貪心不足蛇吞象!顧家代代清貴,怎麽出了你這個孽障!”
顧少卿被罵得灰頭土臉,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憋着一肚子氣。
“難道我爹當年就該替九叔擋那一刀嗎?要不是因爲九叔,我爹當年會死嗎?以爲拿世子之位施舍給我,我就能不恨他了嗎?”
一命抵一命,這世子的位置難道不是他應得的嗎?
這句話顧少卿沒說出口,心裏卻是恨得咬牙切齒。
提起當年的往事,徐老太君有些失神,她已經痛失一個兒子了,不想家宅再鬧得雞犬不甯。
“那你也不該給你九叔下藥,讓他再也不能生育啊!你這是想讓他絕子絕孫啊!”
徐老太君聽得一清二楚,對顧少卿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喜愛。
又是給顧庸下斷子絕孫的藥,又是給柳氏灌堕胎藥,還要将她發賣成妓,這該是多蛇蠍心腸、冷血無情的人啊!
這樣的人,又怎麽是她的孫子!
沈清秋這個時候走到徐老太君面前,用手按了按老太君,顯得乖巧過人。
“老太君,我娘親還在馬車裏面,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我們先回顧府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吧,我擔心我的娘親——”
徐老太君瞧着這孩子乖巧懂事,摸了摸她的頭。
“是個懂事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