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不過是一個鄉野婦人,既沒有好的出身,定也沒什麽良師,可她卻偏偏走到了現在的位置。即便說沒有侯府,那紡織廠日進鬥金的生意,想必她也能過的極好吧?思及此,她心裏除了震撼之外更多了些莫名東西?
女人也可以做到如此嗎?
“什麽叫她利害,這世上錢和權從來都是分不開的,若沒有顧侯從外保駕護航,她那小小的紡織廠,怕早已叫人分食殆盡!”蕭如沁笃定道:“柳氏不過是運氣好,尋到了一種織布更爲快速的機器罷了,也是機遇好,遇到了侯爺,這才帶着她離開沈家。歸根究底那柳氏也不過是侯爺斂财的一個手段。”
似乎隻有這樣說,她心裏才能舒服一點兒。
蕭如沁勸說了自己,似也把蕭如芸勸說了,她壓下心中的各種古怪想法,“那我們到底該怎麽辦?姐姐,我不想殺人。”早在之前得知二房夫婦死的時侯她就開始怕了,甚至後悔之前做過的一些事兒。
善惡到頭終于報這一句話懸在了她的頭頂,即便是傲氣的國公府小姐,蕭如芸也不得不承認她做了很多惡事。
但最觸碰底線的,似殺人放火,她卻從來沒幹。
蕭如沁目光閃躲一下,罷了才笑着看妹妹,“知道你膽子小,我又何嘗想要殺人?不過是w爲了叫你和少卿日後過的好罷了。而且你聽少卿講的,柳氏腹中的骨肉定不會是侯爺的,那她豈會是表面不争不搶的模樣?那孩子也不曉得是她跟外頭哪個野男人厮混所得?”
蕭如沁看着妹妹,“難道你想看着少卿的世子之位,你未來的候夫人之位,就被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孩子給搶走嗎?”
蕭如芸搖頭,罷了眼睛一亮猛地拍手,“既是如此我們可以正大光明告訴侯爺,哪個男人忍受的了此事?若柳氏被處置了,侯爺又生不了孩子,少卿還立了公,日後他的世子之位不是穩了嗎?”
蕭如沁心中暗笑妹妹的蠢,她還等着入主侯府好做侯夫人,又豈能看着顧少卿當世子?
隻不過是慢性毒藥而已,她多的是調理身子的辦法,待日後她嫁給的侯爺,自會想法設法的生出兩人的孩子。隻是這些事情,就沒必要叫妹妹知道了。蕭如沁擡頭,“你可别忘了,侯爺是被誰所害的?若真的将這事兒點出來,細細詳查,你覺得少卿所做的真能密不透風到侯爺也查不出來?”
蕭如芸愣在原地。
蕭如沁道:“好妹妹,你是我親妹妹,我自然會幫你。柳氏的命當然可以留着,可她肚子裏的孽種卻是不能留,咱們是爲了侯府的血脈着想?”
蕭如芸這會兒沒了主心骨,自然是什麽都聽蕭如沁的,“那姐姐你說怎麽辦?”
蕭如沁眸子冷着,笑道:“其實柳氏到不足爲懼,主要是她身邊那丫頭。”不管是從母親哪裏,還是昌平郡主那裏,蕭如沁都敏銳的察覺到了沈清秋的作用?若沒了她這個保駕護航的,柳氏那女人還是手下肉,案上俎?
“具體怎麽辦,你且容我慢慢想想。”蕭如沁道。到底如何合作,她還得去問問昌平郡主。
她本不願意做昌平手底下的刀,可眼下母親被國公爺囚禁在院子裏,尤氏病着,她一個深閨女子若沒人協助哪裏去找害人的手段。這刀她是非做不可了。蕭如沁眸中一片暗色。
——
沈清秋拿着屠九給的信兒,倒是微微勾起了蠢,“這回到長了點兒腦子,知道先把我支開了?”
屠九道:“師父,我們既然知道了是不是通知夫人早做準備。”
沈清秋搖了搖手,“我娘現下懷着胎,倒是不必讓她心焦這些事情。”她又仰起頭,“而且我還要看看,這人有多能作死。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自來投?”
早前顧少卿她都沒想留,不過是礙着爹爹的面子。
還有昌平那女人,下了這麽長時間的大網,是時侯該收網了。否則她真與蕭家那姐妹兩鬥,好叫這女人坐山觀虎鬥,她當自己耍猴嗎?
沈清秋目光漸冷了起來。
“姑娘~”外頭金彩輕輕的叩了叩門,而後.進來,隻通禀道:“夫人在老太太那裏,”金彩臉上有些難色,“那顧少卿想進紡織廠,顧家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得消息,以爲那紡織廠是夫人的嫁妝,如今正三三兩兩遊說着夫人讓顧少卿進去呢。”
又道:“陳媽媽怕夫人耳朵軟扛不住,連忙叫我來找姑娘。”
沈清秋從椅子上起來,冷笑便往前廳去了。
這會兒子徐老太君坐在主坐上,柳氏因身懷六甲,最近得老太君寵愛,位置倒是離着她最近。周遭還有些不怎麽熟悉的婦人,一路上金彩都在同她介紹,顧家早年前戰敗死了不少男丁,有些守寡還年輕便回家了。
徐老太君也是心善人,沒強着她們爲顧家守寡不說,有了孩子的還能時不時來顧家探望一二,當是走了門親戚。
可如今這些個八竿子到不到一起的人,卻仿佛凝成了一股繩,而這股繩想擰的人卻隻是柳氏一個。
柳氏坐立不安的在椅子上,那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了過來,“你都懷了身子了,這算是侯爺的頭個孩子了,事事當以侯爺爲重 ,我看你那繡樓暫時也就交給家裏的旁人管吧?”都知道柳氏嫁妝不菲,有了這麽一個正大光明揩她嫁妝油水的機會,旁人又怎會輕易放過?
徐老太君關心柳氏身體,也不想讓她操勞,便拍着柳氏的手,“她們說的倒不錯,懷着身子的人最忌諱東想西想。你那繡樓雖然生意不錯,但到底不比你身子,且先交給信得過的人打理。”
徐老太君雖是這樣勸她,可到底也沒強迫她把繡樓交給底下随便一個人打理,她大底也清楚這些人是什麽貨色。到底是外人,她沒得把自己兒媳婦的東西分給她們。
可親疏遠近,比起那些早就離開了顧家的媳婦來說,柳氏不是外人,比起顧少卿來說,柳氏就是遠了十八裏的外人了。
徐老太君撫着柳氏的手,語氣溫和,“也就知道你有個繡樓,卻不知道城東的紡織廠也是你開的。庸兒娶你算是娶對了。”雖說年紀大了,但生在這樣的人家,老太君政治思想敏銳,自然知道那紡織廠對顧家,對顧庸的用處有多大。
“你在京城才不過一年多,這廠你若交給旁人我都不放心。”說着老太君招了招手,“少卿,過來。”
顧少卿便從人後走了出來,老太太一手拉着顧少卿,一手拉着柳氏,“雖說從前因爲二房的事情,當中有些誤會。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臨到頭了,這能信任的也隻是自家人不是?”老太君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倒叫底下一些婦人變了臉色。
柳氏被老太君抓着手,當真覺得自己進退兩難。
那顧少卿拱了拱手,叫了一聲九嬸兒也是情真意切的,“我自是願意幫九叔和九嬸兒打理财物,恕我爹娘犯下的罪。但凡九嬸兒相信我,少卿義不容辭。若是九嬸不信——”說到這裏顧少卿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少卿自也不會勉強。”
柳氏聽聞他這番話隻覺得他在咄咄逼人,可聽在徐老太君耳朵裏,隻覺得小孫子經了一場大難之後,竟變得格外懂事了些,也曉得上進,知道幫長輩分擔俗物了。
“還是等侯爺回來再說吧”,柳氏強迫着自己臉上挂起一抹笑容,她自是不能拒絕,便推到了顧庸身上,“妾身都聽侯爺的。”
徐老太君道:“庸兒這陣子正忙,連你壞了身子都顧不上回來,否則直接叫他派人就是。咱們婦道人家也别爲了這些小事兒去爲難男人,我知道庸兒對二房一家存着恨,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解開他和少卿兩個人之間的心結。”
徐老太君好心沒錯,可顧少卿卻順着杆子往上爬,順帶還敲打了柳氏,“莫非是九嬸不信任我?”他語氣當中倒有些委屈,“倒是聽說九嬸的紡織廠日進鬥金,可我顧侯府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這些銀兩我還沒放在眼中,不過是想給九嬸和九叔分擔些罷了,若您實在不放心也就算了。”
柳氏心裏一咯噔,果然徐老太君臉上已經有些不滿。
她誠然是不信任顧少卿,這對着徐老太君竟是沒有旁的理由了?
“少卿年紀還小,這些俗物,他怕理不清楚——”柳氏硬着頭皮找借口。
老太君神色有些冷了,“你是擔心少卿理不清楚,還是擔心旁的?”
柳氏答不上來,一旁陳媽媽急得要死,心道這姑娘再不來夫人可就真被這些惡鬼給吃了。正擔憂着呢,便見沈清秋從廊下快步的穿了過來,身後金彩緊随其上。
“喲,這麽熱鬧啊,倒叫我也聽聽說些什麽?”沈清秋笑盈盈的走到廳前,眸光卻冷飕飕的直射向了顧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