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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兒,卻是屠九下了馬已經到了侯府。
顧侯府的下人自然對他也是眼熟的,瞧着屠九下了馬還幫他去牽繩,“九爺怎麽回來了,侯爺這會兒也到了嗎?”屠九卻沒那時間給下人回話,快步進了屋内,一路也沒停歇的就往後院丫鬟住的地方去。
“金彩呢?”随意抓了一個來往的丫鬟,屠九就問。
他本就生的五大三粗,如今急起來粗着嗓子問人那兇神惡煞的模樣,直把小丫鬟吓得腿抖,“金彩姐姐在屋裏呢?”又哆哆嗦嗦指着金彩的方向。
屠九便放了那丫鬟,垂頭就去金彩的屋内。
今兒個夫人帶着姑娘去看侯爺,金彩卻是一個不小心扭了腳,連帶着熱鬧也不能去看,心裏别提多郁悶了。正趴在床上無所事事的,門卻叫人推開了,金彩吓了一條,卻見屠九那五大三粗的沖着她就過來了。
“你這是做什麽,姑娘家的閨房豈是你這麽容易就進來的?”金彩連忙推人,可偏偏腿扭了,又站不起來。
雖說喜歡屠九,可也不能他想進自己房間就進吧?何況這沒良心不見就一兩個月,君若無心我便休,她金彩年輕貌美,也不愁嫁。
屠九卻是看着金彩的腿,皺着眉道:“你的腿斷了?”
金彩本就爲了上次簪子的事兒心裏還不痛快呢,見他如此詛咒自己,頓時也怒了,“瘸了又怎麽樣,反正也不稀罕你養?”
屠九又想起今兒聽師父說的,“你腿斷了要回老家?”
“是啊,我回老家,随意找個漢子嫁了。”金彩都要叫他弄的沒脾氣了,直指着門口,“屠九爺,你可以走了吧?”誰料這悶頭悶腦的漢子也不說話,片刻之後竟是解起了褲腰帶,吓得金彩往床後縮了縮。
緊接着屠九從腰上掏出一枚指環,“我家道中落,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這是我姐姐的指環,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我送給你。”
那指環也看不出是金是銀的,隻見表面被摩擦出了一圈斑駁的痕迹,也見主人時常将它佩戴在身上。金彩咬着唇,側頭道:“那麽寶貝你舍得送給我?”她可還記得他之前連個金镯子都舍不得給她。
屠九也不扭捏,“你嫁給我吧。”
金彩:???
“我不嫌棄你斷了腿,日後你跟着我,我養着你,給你找好大夫治你好腿,你也别回老家了。”屠九道,又想起金彩剛說的,要回老家随便找個漢子就嫁了,臉上登時多了些戾氣,“你若是敢回老家随意找個人嫁了,老子就拿刀砍上門。”
金彩這會兒完全是迷糊了,又是臉紅的,“什麽嫁人,什麽斷腿,你到底說些什麽?”
“你腿不是斷了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金彩當即從床上走了下來,雖然扭了腳這會兒腳脖子還有點疼,可眼下也是忍着疼在地上跛了一圈兒,“我腿腳利索着呢,誰跟你說我腿斷了?!”
屠九一路上奔回來腦子裏都是亂騰騰的,可眼下看着金彩蹦達着完好的腿兒,反而腦子清醒了。果真師父就是師父,一下子就把自己點透了,眼前的女子斷了腿自己都想娶,若是完好那不更好?
“那我不管,我要娶你。”
金彩:……
這會兒子是從脖子根兒紅到臉上,“你出去,你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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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一行人也到了府邸,顧庸卻是在軍營裏脫不開身,原是想親自送她回的,也隻送到了半路。
顧侯府久未添丁,如今乍然得知柳氏有孕,徐老太君激動的眼眶都要紅了,半天摸着柳氏的腹部平複不下心情,“好……好,大喜,真正的大喜。”又連忙朝後頭的嬷嬷吩咐,“快,快去把我的庫房打開,裏頭有兩株千年的血參,拿出來給夫人泡茶喝。”
血參本就不常見,何況又是有着千年月份兒的。這原本是徐老太君等着自己快不行時吊命庸的,如今拿出來給柳氏保胎,也可見她對柳氏腹中這胎的看重。
柳氏連忙推拒,“老太君,我這胎并沒有什麽異常,那血參珍貴,還是等着要緊的時侯再用。”
徐老太君還不願意,得虧是旁邊的嬷嬷勸着,“老太君啊,可别開心過了頭。血參是好東西不錯,可您看看這夫人這麽瘦弱的身子,就怕虛不受補,您好心給的東西反而害了她。”
聽到這了徐老太君倒是一哆嗦,“對對對,倒是我太着急了。”又來回摸着柳氏的手,皺眉道:“是有些太瘦了,這生産時可得廢些力氣。得多補補才是。”便又吩咐起了廚房,這些日子多煲些補身子的湯。
若說徐老太君之前還對柳氏有些隔閡,可如今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老太太這麽大的年紀了,再沒有什麽比看到曾孫子出生更叫她開心的了,摸着柳氏的手道:“真好,原本祖母總以爲見不到庸兒成親生子了,可沒想到有生之年卻還能聽到這麽好的消息——”那會兒是真覺得孫子要絕後,所以現下老太君也是真的有些忍不住的眼熱,“祖母總怕自己等不到。”
柳氏道:“您說的哪裏的話,您還要看着我肚子裏的孩子出生,還要看着秋兒嫁人呢?”
徐老太君笑着看柳氏,又不住點頭,“總而言之現在都好了,顧家有後了,我候府有後了。”她本來偏向二房也是因爲顧庸無後,可眼下有了正統的後人還偏那兒作甚?
正兒八經的世子出生了,柳氏才是親娘。老太太可不想因爲旁的關系和自己好容易盼來的曾孫子離了心。因此兩人的婆媳關系倒是看起來越發的融洽了。
可有人歡喜有人憂,柳氏的消息傳遍了滿府,如今最尴尬的便就隻剩下了原本侯府未來世子的顧少卿。
從前的二房在顧侯府說一不二,而顧庸雖說在朝廷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下,可終究無後,二房乃至于顧少卿本人,都已經認定了顧庸眼下所争取到的榮耀,以後都是自己的。哪能想到變數能這麽快就來了?
顧庸娶了新夫人不說,還這麽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這怎麽可能呢……顧庸,他那叔叔不早就被下了藥……想到這裏顧少卿忍不住捏着自己的胸口,也許,也許是那柳氏偷人呢?他絕不相信顧庸會有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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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顧少卿看着四周無人,從牆角處偷偷的溜了出去。
“師父,要我跟着他嗎?”屠九從一處出來,詢問頭頂。
卻見圍牆最上處一雙小腳晃啊晃的,夜風微蕩,沈清秋鬓角的頭發也被風吹的揚了起來,“不必。”這顧少卿是個沒用的,二房夫婦死了他沒旁人能依靠,能找的人是誰她也清楚。
“師父,怎麽不直接跟侯爺說,若侯爺知道他這侄子存了那麽多心思,恐怕也不必你——”
沈清秋半眯着眼睛,道:“得叫我那爹爹看清楚,他這侄子到底是多麽冷血的一個白眼狼。否則靠着往日的那些恩情和血緣,又得再放他一馬。”她心中清楚,爹爹看似冷漠,心中卻最多情,尤其是家人。
這些年他能放任徐老太君把侯府給二房管就是一個證明。
以她爹的人才,可不是被内宅婦人捏在手裏團團玩的主兒,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懶得見識。可他懶得見識卻不代表他懶得見識。歹竹出不了好筍,二房夫妻陰毒至此顧少卿又能是什麽好東西。
不僅是叫爹爹看清楚,更得叫徐老太君看清楚。
而另一面顧少卿卻已經夜奔到了酒樓,将最外層的鬥篷摘了下來遞給了店家,他忙扶着樓梯上樓。而早已準備好的雅間裏,蕭如芸再等他。
“如芸!”顧少卿一聲叫。
蕭如芸扭頭,顧少卿便過來一把抱住了她,蕭如芸明顯的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對勁兒,“怎麽了少卿,你今日這麽急着叫我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顧少卿本就年紀不大,接連喪父喪母之下,又即将痛失唾手可得的侯爺之位,自然是承受不住這個心理壓力,“如芸,我可能當不了侯府的世子了!”
蕭如芸卻早不想這個了,侯府本就是顧庸撐起門楣的,以前不成親也就罷了,有了柳氏遲早也有親生子。位置不傳給自己兒子傳給侄子,怎麽也說不過去罷?
她原本是想勸勸顧少卿的,可誰知他開口便道:“柳氏那腹中骨肉,絕不可能是我九叔,絕對不可能是我顧家的,我也絕不允許旁人亂了我的顧家的血脈!”
蕭如芸狐疑看着顧少卿,卻看他神色猙獰道:“九叔早些年就被下了藥,他雖能行人事,可早沒了生育的能力?柳氏腹中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叫我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孽種搶我侯爺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