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剛在外人面前攔着金彩,窩裏倒是橫的,“主人家不待見咱今兒也住進來了,不讓看自己去看又怎麽了?”
金彩哼哼唧唧的,“媽媽剛攔着我,自己說氣話倒是痛快。”
陳媽媽手敲在她腦袋上,“我那是看着姑娘的臉色說的,你連臉色都不會看。”
衆人這才看着沈清秋,老早之前她便成了主心骨,如今真遇到拿捏不上的事情,就是柳氏這大人也會聽取女兒的意見。
沈清秋的目光沉在一處,她擅長把控人心,自然也清楚那丫鬟口口聲聲在激怒她們,想叫她們親自避開林氏去看那尤老太君。這其中當然有不對勁兒的地方……
可越是不對勁兒,她就偏偏越是要去,不然怎麽有意思呢?
一則是那日遊園會,對尤氏這個長輩确實印象不錯,二來就是因爲徐老太太。既然姑娘這兒都說沒什麽了,當天夜裏母女二人便問了蕭國公府下人尤氏的住處,幾個人掌着燈籠去看了。。
尤氏雖是府中老太君,可卻如陳媽媽說的,滿府沒她一個親生的孩子,連帶着院落裏也顯得冷冷清清,一路上沒幾個伺候的人,沈清秋和她娘走過來的時侯隻覺得四周都是安靜的。
“這尤氏怎麽說也是長輩,如今她病重,病床前居然連一個伺候的都沒有?”柳氏皺眉,又想起今兒個白天林氏說的,要去處理店鋪的事情。當真是把尤氏這當婆婆的一點兒都沒往心裏頭放。
沈清秋再往院子裏走幾步,突然鼻子動了動。
片刻後拉住了她娘,而後再嗅聞了一番。
柳氏知道自己姑娘素來就鼻子靈,狐疑問道:“怎麽了?”
沈清秋唇角微勾起一抹笑,卻在即将進門時扭了頭,隻道:“我好像聞到了芙蓉糕的味道了,娘,蕭國公府的廚房在做芙蓉糕,我想吃芙蓉糕。”
柳氏面含疑色,卻也知道女兒雖然貪吃卻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看了眼四周,道:“那讓陳媽媽去問問。”說罷兩人就離開了尤氏的院子。
眼看着兩人拿着燈籠回轉到了房間,原本再尤氏院外守着的人也急忙回了院子,朝着主院飛快走去,進了門便向裏頭的人回話。
“回夫人,她們都到門口了,也不知道怎麽了又回去了。”
林氏猛地一拍桌子,就差那麽一點兒!
“芙蓉糕,這該死的芙蓉糕!傳下去,叫廚房這個月都不許做芙蓉糕!”就差那麽一丁點兒啊,她就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林氏壓着心口子,做這樣的事情她再大膽心裏也怕。這謀殺婆母的罪名一旦落了下來,别說是她,整個蕭國公府都吃不起!
“也怪她命不好,好好當我們蕭家的老太君安享晚年不好嗎,非要找什麽親生女兒!”林氏怕過之後又是怨毒的神色,“這柳氏和她那孽障女兒也是多事,探病就算了,要吃什麽芙蓉糕!”
旁邊那心腹輕輕歎氣道:“她們若是不主動去,就隻能咱們帶着去了。”
林氏一聽急了,“這不更容易露餡?”
“否則呢,那姓柳的好歹是侯府的主母,總不能一直留在咱們家裏頭,若再不出手恐怕就沒機會栽贓上去了。太太要想想咱們大姑娘啊,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說到這兒林氏便再也不猶豫了,左右都到這一步了,伸頭一刀的事情。
——
回到房中之後,柳氏的心久久安定不下來,看着沈清秋猶猶豫豫的。
而沈清秋第一時間沒去看她娘,外頭的信鴿到了,她将信箋拆了之後看過便放進燭火裏頭燒了。片刻之後才擡頭,看她娘略微焦急的神色,隻道:“娘你不必着急,若真是想見探病,明日也不急。”
柳氏摸着自己的胸口,“秋兒,我總覺得憋悶的很,你說尤老太君……”
“她不是病的,是有人害的。”沈清秋直接了當道。
“秋兒,你說的可作真?”柳氏皺眉問,“她可是國公府的老太君啊,誰敢害她?”
沈清秋隻道:“我從來不說假話。”她勾唇,“沒進屋呢我便聞到了沖天的藥味兒,再看那老太君周邊沒幾個人伺候着,便也知道她在這府邸當中沒幾個心腹。娘你也說了,她是國公府的老太君,縱然沒兒沒女的,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外人自然不敢害。”
柳氏也不笨,“你說是蕭國公府的人——”說到一半兒她忙捂着嘴。
沈清秋端起桌上的芙蓉羔,細細的看,“所以這繁花錦簇處,總是藏污納垢。”
屋内幾人沉默了良久。
柳氏看着燭火不斷晃動,明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提出來不合适,她咬了咬唇,還是說了,“秋兒,咱們能救救這尤老太君嗎?”
沈清秋都稀奇了,她娘平日裏是柔善,但也沒到聖母的程度,今兒個是怎麽回事兒,發善良也不是這麽發的,“蕭國公府連白燈都挂出來了,想必那身子早掏空了。娘,你要想明白,如今咱們站出去應該就不是給把她救出來,而是跟背後害她那人作對。”
救人一命是勝造七級浮屠不錯,可人都要死了,又算的上是素不相識的,沒必要給自己沾上蕭國公府這麽大一個麻煩吧?
蕭國公府可和昌平郡主這樣的皇親國戚又有所不同。
昌平郡主無非是占着一個皇親國戚的名頭,可正兒八經除了錢和這名頭實質上在朝堂無足輕重。可蕭國公府卻是龐然大物,真要捅出來不是柳氏個人能扛得起的。
柳氏沉默片刻,又搖了搖頭,“秋兒,娘就是個女人,你說的那些娘不懂,可不知道爲什麽,娘這會兒心裏特别難受。”柳氏指着自己的胸口,片刻間淚珠子成串兒成串兒的往下掉落,“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但是我就是特别難過,明明我與尤氏也隻是一面之緣。”
沈清秋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她娘哭,一看她掉淚立馬從椅子上起來。
偏偏她又不是會哄人的性格,來回繞着她娘走了幾圈,片刻後道:“罷了,反正那老太太我看着也挺面善的,說不準能救回來呢。”說實在的以沈清秋的性格原是懶得做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兒,可看着她娘哭她就沒辦法。
“秋兒,别,娘不想讓你爲難……”柳氏連忙搖頭,拼命的擦淚。
沈清秋歎氣,“什麽爲難不爲難的,其實蕭國公府也是顧侯府的至交,按照情理來說我都不該看着他們家老太君死于非命。”隻不過她不是個好人,她從來都不是個好人,懶得去看别人生生死死的,如不是她娘哭的難受,她管蕭國公府的事兒作甚?
——
可雖決定了要救人,沈清秋也沒報甚麽希望。
她從門口其實已經聞到了那藥的味道,叫人一日複一日的昏迷下去,看上去就跟虛弱而死沒甚麽區别。而若非是玩毒的祖宗,也根本就查不出這其中的奧妙,隻會以爲尤氏年紀大了,身體自然虛弱。
而這種毒到了後期,可以說是無藥可醫。
就連沈清秋目前就隻知道一種辦法,可惜的是這個辦法或許對尤氏也不奏效。
“候夫人,招待不周,多有擔待。”
今兒個林氏卻是在家了,還巧笑嫣然的跟柳氏打招呼,與昨個兒那副眼高于第的樣子相去甚遠。沈清秋心裏狐疑了一下,卻也隻是站在她娘身後沒有說話。
柳氏同她柔柔一笑,隻道:“林夫人貴人多忙,無礙的。”又道:“其實蕭國公府的風景到也别緻,隻是我到底是受了我們老太太的令,來看尤老太君身子的,可不能在耽擱了,不然老太太得催了。”
林氏一笑,“那是自然,昨個兒是有事兒耽誤了,今兒怎麽可能阻着候夫人去望婆婆呢?”
“候夫人且跟我來,婆婆這些日子病的昏昏沉沉,最想的應該就是你們家老太太了,老太太身子不好沒能來看她,若是見了你應該也是開心的。”一邊兒說着一邊兒便是熱情的拉着柳是往屋内走,到叫一旁的陳媽媽和金彩看的詭異!
這林氏昨天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今兒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莫不是學了四川的變臉?
無論心裏怎麽想的,一行人都到了尤氏的院中。
院子裏頭雖沒人伺候着,可尤氏的房門外頭卻站了幾個侍藥的丫鬟。沈清秋跟着她娘随林氏往前走,路上不經意的捏了捏她娘的手,待她娘看她時,便對她使了個眼色,叫她當心。
柳氏點了點頭。
這府内掌管中匮的是林氏,謀害婆母的就算林氏不是主謀也脫不開關系,昨個兒還冷冷淡淡的推拖着不讓進去,今兒個就轉變了說辭,中間沒甚麽貓膩兒才叫奇怪。
到了門口,林氏将門推開,瞬間一股子濃郁藥味兒随着房門被推開逸散出來,林氏用手輕抵着鼻子下方,之後才請二人進去,沈清秋與柳氏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瞧見林氏端過旁邊丫鬟手裏的藥,緩緩走到了婆母尤氏身邊,“婆婆,今兒個有客人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