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本來就是個溫柔人,也不愛作妖,徐老太君到底也是閱曆多的人,沒了那起子小人兒吹耳邊風,對柳氏沒那麽大成見,反倒也覺得她溫柔體貼,久而久之關系倒是好了起來。
一大早,屋檐上的雀鳥還在叫,徐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就過來了。
顧庸昨天鬧到半夜,他到是好精力,天不亮便起身去上朝了,而柳氏被折騰到半夜,這會兒子要不是人催還不起不來,慌忙叫陳媽媽給把衣服套上了,又用篦子梳好了頭,才急忙出來。
“老太君可說了是什麽事兒?”柳氏略微着急的往前走。
自從二房那些沒了之後,徐老太太素來待她也算和善,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早的就讓人差她過去,柳氏便猜着是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那下人也不瞞着柳氏,搖了搖頭,“蕭國公府的那位好像是不行了,老太太今兒一早起來心裏就不舒坦,琢磨着要去看她。”
柳氏眉頭輕微一皺,這蕭國公府跟老太太交好的也就隻有那位尤老太君了。
腦海裏閃現過那位的模樣,也不知怎得,知道她重病的事兒,莫名心中有些悶悶的透不過氣兒來。
很快就到了徐老太君處。
“你來了。”老太君微擡起眼皮。
柳氏請安之後看她臉色蒼黃,走過去擔憂道:“您身子不适,不然請個太醫過來瞧瞧。”
徐老太太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沒什麽問題。”又歎了口氣,“就是昨天聽說了蕭家的事兒,心裏頭有些不暢快。”
柳氏知道自家老太太和那尤老太君關系不錯,雖說隔了二十來歲,也算是忘年交了,“既然您這麽擔心,不如媳婦過去替您探望一下。”
徐老太太點了點頭,“叫你過來是有這個意思。本來我是想親自去瞧瞧她,可我身子也不好,去了又怕給她們找麻煩。”到底死了親眷,老太太年紀大,傷心過度,身子也是傷了。
柳氏聽了忙道:“蕭國公府與顧家私交甚笃,孫媳婦應該去探望尤老太君的。”
徐老太太見此也放下心來了。
見過老太太之後柳氏沒多耽擱,中午的時侯就去了庫房整理去蕭家要準備的禮品,到了夜裏的時侯便準備走了。
偏偏這個時侯沈清秋回來了,見她出門也要跟着,柳氏本想着尤老太君到底是将死之人,帶着女兒過去怕沾染了死氣。可如今再看女兒,不知怎得,心裏突然覺得得叫女兒去看她最後一面。
便也帶着沈清秋去了。
——
蕭家這樣的門庭,眼看着人都要去了,壽材什麽的自然也提前備上了,連帶着下人們今日臉上的表情都不能見笑。
沈清秋下了馬車,看見蕭家挂上的白燈籠,不自覺皺了眉頭,“這人還沒死呢,就挂上了,不是咒人嗎?”
柳氏作勢要打她的嘴,沈清秋才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蕭家這樣大的門戶,若等人去了再布置恐怕來不及……”柳氏道。
陳媽媽卻是消息靈通,頓時搖頭,“壽材怕來不及提前弄了這情有可原,哪有提前挂白燈籠的道理——”又看着蕭家的下人還遠,就道:“怪就怪着尤老太君沒一個親生的女子,如今連兒媳婦都盼着她早死好掌事兒呢!”
明明是别人家的事兒,可柳氏聽着心裏卻格外不舒坦。
“好了陳媽媽,别多嘴了。”
馬上也到蕭國公府了,陳媽媽也怕說多了錯,就牢牢閉上了嘴巴。很快就到了蕭國公府的正堂,蕭國公府如今的主母林氏得知了顧侯府要來人的消息,也早早的候上了,笑着過來迎人,但等瞧見了來人是柳氏之後,原本熱切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老太君怎麽沒來?”林氏問道。
旁人對自己冷臉子,柳氏也沒對她多親近,“今兒個一大早婆婆身子不适,又惦記着尤老太君的身子,便叫我過來看看。”
林氏見她如此,眼皮子微擡了一下,“難得老太君有心了,不過這會兒子我婆婆剛吃大夫給的藥,已經睡下了,候夫人若是想見恐怕得等一會兒。”林氏自然氣恨眼前這個女人搶了原本應該是她女兒的侯夫人之位。
可這會兒人家已經是顧侯夫人了,這樣的身份大家多礙着臉面,可她偏偏就不給這個臉了。
換着旁人家的夫人林氏這樣打臉早都鬧了開始,柳氏卻不愛惹事兒,也知道最近和蕭國公府的不痛快,加上今兒來本就氏探病,便也沒理會林氏的尋茬兒,隻道:“若是老太君這會兒子歇着不遍見客,我等等也是可以的。”
林氏笑了笑,“那給候夫人沏茶。”又不好意思道:“還有些鋪子裏的事情要處理,就不便繼續陪着候夫人了。”
說完也不等柳氏回應,便急忙走了。
等她人一走陳媽媽便怒道:“什麽東西,這般不給咱們夫人面子!蕭家都沒落了,哪兒比得上我們候府,你看她那猖狂樣子!”
“噓!”到是沈清秋和柳氏一起朝着陳媽媽比了一個噓聲的動作,陳媽媽才耐了下來。
沈清秋道:“知道她蠢你同她計較些什麽。”
這林氏的确是蠢的沒邊兒的,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整個顧家最大的依仗就是她那親後爹,蕭如沁現在想塞進顧侯府也看着是沒甚希望了,蕭家這麽冷待如今的顧侯夫人,怎得是想結仇嗎?
蕭國公怕不會那麽想,可誰叫林氏婦人短見呢?
“那咱們就在這裏頭等嗎?”金彩問道:“這林氏要是一去不回,過後拍一拍腦袋說把咱們忘了怎麽辦?”
沈清秋微微勾唇,“她既忘了咱們就在這裏住下,等她什麽時候記起來了什麽時侯再回。”
“秋兒,這……”柳氏皺眉,到不願和林氏鬧得太僵。
沈清秋隻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娘,你和林氏都是高官夫人,各自帶着夫家的臉面,如今你到蕭國公府不止是你,還有顧家。若咱們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丢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臉。”
其實沈清秋這話說的有些過了,畢竟蕭國公府和顧侯府又無深仇大恨。
可柳氏性子軟,若不下重藥恐怕這性子救不回來,又如何在高門大戶中立足?
“對,秋兒說的對,”果然,柳氏輕抓了抓桌子,她天生心腸軟是沒辦法,但也正因爲這個,才不願意叫顧家的門庭因爲自己受損。
“陳媽媽,知道怎麽做了嗎?”沈清秋道。
陳媽媽最會的就是狐假虎威,當即領着金彩大搖大擺的出了門,從屋内都可以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喊聲。
“給我們夫人和姑娘安排客房!”
“我們夫人爲了侍奉你們老太君要在這裏住下……不行,怎麽不行,我可告訴你,蕭國公府與我們侯府交好,你再敢推三阻四,回頭就把你收拾了!”
——
林氏的宅院中,她卻并未如自己所言去外頭處理鋪子中的事兒。
反而是無比慌亂的對着自己的心腹道:“怎麽辦,我總不能把她們趕出去吧?”先不說柳氏如今是正兒八經的候夫人。就說婆母病重,她牟着勁兒不讓旁人來瞧,很容易就引起旁人懷疑。
那心腹一邊安慰着林氏,一邊飛速想着對策,片刻後眸子逸出一抹惡毒神色,“太太,左右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那柳氏又搶了咱家大姑娘侯夫人的位置,倒不如一石二鳥,若柳氏沒了,咱們家與顧家的關系,怎麽着也是咱家姑娘做這候夫人的位置了!”
林氏咬着牙,她有些不敢,“有那麽笨嘛,柳氏生的那小兔崽子,我看她精明的很。”大宅院裏,她什麽惡事兒沒有作過,不是良心有愧,而是怕被發現。
那心腹冷笑一聲,“她再有本事管的了閻王爺收人?”又道:“本來這老太君的病就拖着,如今正好她們就來了,這不是天意是什麽?太太,老天爺都再幫你!”
心腹的這一番話終是讓林氏狠下了心腸。
兩個人又在房裏密謀了片刻,沒一會兒心腹便出了門,再過不多時,蕭國公府的下人就帶着柳氏母女等人安頓了下來。不過房間是有了,伺候的人倒沒幾個。
丫鬟憊懶的帶着幾人到了客房,放下了茶水就要走。
沈清秋手裏拿着茶碗,上上下下打量着蕭國公的客房,末了露出一抹冷笑。柳氏卻把人叫住了,問了一句,“你家夫人什麽時侯回來。”
那丫鬟扭頭,隻道:“回侯夫人的話,我們做下人的哪裏敢去問主子家的事兒,夫人出門也不會交代給我們她什麽時侯回來?”
她話裏叫着侯夫人,意思可沒有半分的恭敬。金彩不忿正要說話,卻被陳媽媽攔着。
“那總歸有個信兒吧,往常什麽時侯回來?”
那丫鬟卻還是一問三不知。
柳氏沒辦法,就隻問,“那我們什麽時侯能去見尤老太君?”
丫鬟這倒是答了,“侯夫人是來探病的,自然随時都能去看。您若想去探病,隻需說一聲,我家的下人自然會給您指路。”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兒,主人家不帶着哪有自己跑去探望病人的!
“候夫人若沒有别的要吩咐的,那奴婢就先退下了。”那丫鬟說着退走了。
金彩呸了一聲,“什麽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