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人之上的皇帝,居然要用這樣的辦法,來堵住臣民們的嘴!沈清秋躲在柳氏的懷裏,表面被吓得抽泣,心裏則是不斷的冷笑。
林玄風也愣了下來,他出身就是清貴世家,又從來剛正不阿,哪裏想得到這世上最大的醜惡,居然就在他眼前?
皇帝卻是想不了那麽多,盡管這次之後他也有些厭煩昌平,可隻昌平身上背着皇家的血這一點他就不能不保昌平!他們皇族終究和普通人不一樣。
“退朝!”
——
這就像是一個鬧劇,來的快,去的也快。
“你哭的不錯。”顧庸道,故意打趣沈清秋,“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你演戲也不錯,”沈清秋也不甘示弱:“娘,你看到了嗎,這男人演起戲來比女人可厲害多了,就算你們倆以後要成親,你也别傻傻的把一顆心都挂在他頭上。”
這番話說的,叫顧庸徹底舉了雙手。
沈清秋坐上了轎子,又看着一旁失魂落魄出來的林玄風和林太傅。這幾日相處,她對林玄風茵想倒很不錯,“他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又想着林玄風那一副不把案子查不清不罷休的樣子,皺眉道:“沒揪出昌平對他來說那麽難受?”
顧庸一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有些事情在通透的腦子,年紀小終究看不明白。
“當一個人從小的信仰被連根拔起時,他還能站穩同林太傅一起離開皇宮,也算是林太傅平時言傳身教的不錯了。”
沈清秋不蠢,相反還十分聰明,一點就透。想想便是一陣冷笑,“這髒透了的皇帝也配?”
顧庸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指了指天空,可面上卻滿含嘲諷。
“好了,今日進宮一趟沾染了不少晦氣,快回家洗個柚子葉的澡去去晦氣。”
顧侯都這樣說了,陳媽媽更不覺得把進了皇宮當成是大晦氣的有什麽錯,連忙應了一聲,果真一行人回去各個都泡了個柚子葉的澡。
馬車漸行漸遠,而此時卻有一道纖長的身影穿過宮門正往過慢慢的走。
如今天氣已經不大冷了,他卻還穿着極爲厚重的衣裳,精緻的眉眼和略微單薄的身子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副需要珍藏的名畫。
“殿下啊,你怎麽走的這麽快,太醫都說了您不可以疾步!”王喜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先是把披風往他身上披。
卻被顧彥維擋了下來,“我說了,我不冷。”
他這般執拗,王喜也沒什麽辦法。
顧彥維的目光卻隻是盯着外頭顧家的馬車,片刻之後他開口,“我仿佛看到沈清秋了。”
王喜道:“應當是,今兒個宮裏頭出了大事兒,顧侯和狀元郎一家子都來了。”
原本顧彥維的眉目就有些冷,聽了這些話後就顯得更冷了,良久之後,他才道:“騙子。”明明說好了要給他看病的,可這一晃過去半年,卻從來都不看他。别說什麽皇宮大内的,不管是瓊林夜宴,還是今日她不都有機會?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從來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顧彥維臉上挂起了一抹苦笑,手也不由揪着自己頓疼的心髒,“誰又會把一個将死之人放在欣賞呢?”
“殿下,殿下,可不能這麽想,陛下請了那麽多神醫來給您治病,終有一日會治好的!”王喜忙道,生怕主子想不開了。
顧彥維唇角動了動,眼神卻是暗淡的。
“殿下,咱們還是先去看皇上吧,如今皇上雷霆震怒,除了您去怕消不了火?”王喜急得不行,“若是叫皇後娘娘惹了皇上的火,換了人掌權,殿下您——”
裴皇後不管内裏善不善,起碼掌管内廷多年,比其他人手段要中正的。而那個貴妃,蠢得想直接害死他,顧彥維清楚的很。
冷冷一笑,“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趕往大殿。
還沒進去就聽到皇帝在發火。
“虧你貴爲皇後!昌平一個小女兒家沒腦子,你也沒腦子嗎,居然夥同她做出這樣的蠢事!你讓朕的臉往哪裏放,你讓顧氏一族的臉往哪裏放!”
裴皇後臉上的表情又青又皇,她可以忍受皇帝冷漠,可他指着鼻子的罵卻讓她覺得分外市了顔面。
“若你這皇後當不好,我看也别當了,貴妃之前後宮不也管理的挺好——”
裴皇後臉色一變,好在這個時侯,身旁的大宮女突然開口,“九皇子殿下怎麽來了?快快,給殿下沏熱茶!”那宮女扶着顧彥維坐下,又好一通的關心,顧彥維從始至終臉上都是挂着不鹹不淡的笑。
裴皇後也道:“小九身子不好,怎麽突然來了?”
顧彥維這才開口,溫和有禮道:“太子哥哥說得了一副新的棋盤,來找我下棋。”
“你太子哥哥也是,你身子不好,他應該去找你的。”裴皇後道,似在責罵太子,卻也是讓皇帝看清楚,正兒八經對顧彥維這個病秧子好的,等他走了的,隻有太子。
皇帝心中怒火稍去了些,看着愛子慘白的臉,“你這身子骨跑什麽跑,太子呢?”
顧彥維道:“父皇,不怪太子哥哥,兒臣平日總是懶得走動,太醫說偶爾也要走動一兩回,太子哥哥才用這種辦法叫兒臣每日過來跟他下棋。剛才在他宮内沒見到他,才想着來母後宮中找他。”
皇帝聽到這裏,眉目才算舒展,就算他千不如萬不如先皇,可起碼他生的兒子各個兄友弟恭。
這會兒子早上的怒火才算是平複下來些許。
“罷了,太子在何處?”皇帝問。
宮女連忙道:“太子殿下在前殿,剛才奴婢去太子宮中通禀九殿下,可九殿下腳程快,奴婢沒追上。”皇帝倒也不計較,擺了擺手,又看着自己的愛子,手整理着他垂下的發辮,“如今換季,你身子不好,要自己多多注意。下人在照顧也不能方方面面體貼。”
顧彥維點頭,裴皇後也道:“陛下放心,您悄悄自打九殿下住進太子隔壁後,臉色不是一日比以日好了?”
皇帝認真的看了一下兒子的臉,才捏了捏,“是比從前看着好了些。”
“好了,既然要找太子就去吧。”
顧彥維乖巧點頭,又道了一聲,“兒臣告退。”
送走了顧彥維,皇帝明顯不像之前那般震怒了。裴皇後也稍微軟了些聲音,“是臣妾做錯了事情,昌平過來與臣妾說了這事兒,臣妾想着那顧侯這些日子越發猖狂,能打壓打壓他的氣焰倒也不錯,誰能料想,竟……”
“是臣妾的錯,皇上要罰便罰吧。”
都到這會兒了皇帝自不會在罰她,“皇後也是好心辦了錯事兒……”又歎了一口氣,“這些年來,皇後照顧小九也有心了。今日是朕太急躁了——”想了想又道:“這昌平最近這些日子也是越發不像話了,皇後需得好好管教管教。”
裴皇後點了點頭,又目送皇帝離開。
“多虧皇後娘娘聰明,知道找來九殿下有用。”旁邊婢女連忙扶着裴皇後坐下。
裴皇後落坐塌上,半眯着眼睛想起從前的事情。十年前她作爲裴氏嫡女剛剛入主中共,可宮内卻早有薛貴妃專寵,她這皇後哪裏比得過根基深的貴妃……好在那姓薛的雖然漂亮,卻是個繡花枕頭。
若不是借着她的手救了顧彥維,自己這皇後豈能坐的這麽順利。
顧彥維——這個皇帝最心愛的兒子,隻要有他,她這個皇後的位置最終還會做的穩穩當當。
宮内的事情繁多,可在宮外柳家的事情卻更多。
昌平郡主被接進宮内要管些日子,自然是沒功夫在對她們伸手了。而宮外她們要忙碌的卻是柳氏和顧庸的婚禮了,這一日拖一日的,終究還是提上日程了。
顧侯府怎麽辦是有章程的,得按着顧庸的品級來,可柳氏是平民百姓,如今又是商戶,那怎麽來可全都由着自己了。沈清秋對親娘自然不會吝啬,大大小小的房屋,田畝,還有各色的寶石都入了庫,等着給柳氏帶進顧家當侯府。
一箱子一箱子的東西被人擡走,金彩看着心都要疼了。
“那顧家的一些人還狗眼看人低,看他們一輩子掙不掙的到這麽多銀子!”想到夫人這些嫁妝要入了侯府的庫房,金彩就忍不住的心疼。
沈清秋拍了拍箱子,看着差不多了,才道:“待你日後和屠九成婚,我也給你一份厚的。”
金彩呀的一聲捂臉,羞道:“姑娘說什麽呢,八字沒一撇的事兒!”
“行,那假裝不給了。”
“不,那不行!”
陳媽媽在一旁不厚道的笑了,又端着些點心過來,“準備的差不多了就歇一歇吧。待成婚的那天,更有的忙呢。”金彩捂着脖子,别說成親了,就今兒上上下下弄這些嫁妝,她脖子都疼的不行,又看沈清秋,心道:姑娘身子倒是好。
九月金秋,顧庸和柳氏成親的日子。
經過許久磨難,顧庸終于要抱得美人歸,端是春風得意,渾然不顧候府内嫉妒憤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