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遊園會,且叫那女人先看看她和真正世家女之間的懸殊,等你日後.進了侯府,定會壓她一籌!”
蕭如芸聽着妹妹說的,細長的眉眼卻是略微下沉,“做甚拿我同一個商戶女人比較?”
蕭如沁連忙告了罪,蕭如芸下巴擡着,姐妹二人跟着母親林氏一起進了侯府。
顧家不常辦這樣的遊園會,因此規矩倒也不大,主家準備好了桌子和小食,把院子整頓的寬敞漂亮,想逛的便叫着下人帶着到整個院子逛一逛。不想逛的便把庭前的積雪掃一掃,年紀稍長的人聚在一起談論孩子丈夫,年輕的女孩紮堆在一處說些今日的趣事兒。
林氏進了門仰着腦袋便去找徐老太君的身影。
上了年紀的人并不怎麽愛走動,雖辦了遊園會,可自己卻不跟着來的客人一起觀賞院中美景。林氏在庭前婦人圍着賞花的一處庭院找到了徐老太君,她旁邊坐着四五個同樣是上了年歲的女眷,在旁邊站定了幾個青蔥歲月的少女。
林氏觀望了一番,沒瞧見那個傳說中柳氏的身影。心中便覺得徐老太君應該也是沒把着商戶出身的兒媳當回事兒,臉上挂起了一抹笑容,“老太君,好些日子不見,身子骨可還康健?”
徐老太君看着蕭家人過來,忙是一笑,又看着林氏身後,并未發現自己從前的閨中密友,“你婆婆怎麽沒來?”
便見林氏歎氣,“知道您好容易辦一次遊園會,婆婆自然也想過來給您捧場。可她那身子骨您也知道,平日裏但凡能下地就去求神禮佛了,這些日子,卻連地都下不了。”
聽的徐老太君連忙捂着胸口,“那她人還好?”畢竟年紀大了,最是怕生離死别。
“我家如芸陪了她好幾天,現在人清醒過來了。隻不過還是下不來床,便叫我來給您說一聲,叫您别怪罪她。”
“怎麽會怪罪她呢,”徐老太君歎氣,自打二十多年前孩子丢了,好友便一蹶不振起來。
蕭家主母尤氏比她年輕七八歲,五十的年紀,那會兒子被丁憂耽誤了,嫁人遲了些,又因身份太高家裏不願意遞嫁,拖了好久等到了二十八的年紀才嫁了死了妻子的蕭國公做續弦。成婚一年得一女,可在二十多年前朝中那場動蕩中,卻是叫賊人擄走了。
當年死傷的不少,大部分蕭家人都覺得那蕭家大姑娘怕是沒了,可憐尤氏快三十歲就這一個女兒,不肯放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二十來年過去了都沒甚麽消息,反倒是尤氏的身體,越拖越壞。
“芸兒,既然你祖母喜歡你,你就多陪陪她。”徐老太君對着一旁立着的女子道。
蕭如芸溫順的垂頭,“老太君放心,芸兒會照顧好祖母的身子。”
徐老太君本來就因爲老友中意蕭如芸做自己的兒媳,如今瞧她人溫和懂禮,不免就更喜歡了。可惜這樣好的姑娘,卻是侯府錯過了。
“怎麽不瞧那聖娘娘?”林氏故意開口,“以後都要是侯府的主母了,總歸也要跟我們這些人見面,老太君,您别是舍不得新媳婦不讓見人吧?”自是要把柳氏和她的女兒放在一起比較,這才能讓旁人看出來哪個好哪個壞!
徐老太君皺了皺眉,她不是那等子氣量狹小的女人,既叫了柳氏來給她做面子就不會看着她出醜。
想着她在京城貴人當中沒甚交際,怕她受冷落,早就叫身旁的嬷嬷接她過來了。
“來了來了,老太君,人來了。”
徐老太君便看了過去,眼前一個柳葉秀美容貌極美的女子朝着她盈盈一拜。
“老太君,前方有些事兒耽誤了,早該來拜見您的。”柳氏羞赫道。
徐老太君上下打量一眼,見她容貌雖然極美卻體态端莊,不是想像中的那等子狐媚樣兒,心下到是多了一些滿意。旁邊沈清秋也照着規矩,脆生生的叫了一句,“老太君好。”
徐老太君從顧庸嘴裏聽過,柳氏要帶着女兒嫁進來。若是個兒子她也許會考慮些什麽,可女兒等日後長大了,不過貼補些嫁妝出去。顧家也不差這些。
“過來——”笑着沖沈清秋招了招手。
“你娘日後要嫁到我顧家,你要叫我一聲太奶奶。”徐老太君說着便招了招手,旁邊丫鬟遞上一個托盤,上頭是一把玉石做的長命鎖,“準備的粗糙了些,不過也是按着你之前哥哥姐姐的規制來的,瞧瞧可還喜歡。”
沈清秋原以爲這樣高門大戶的會不太瞧得起娘和自己,但見面前老太太雖然端莊威嚴,可華發之下也有絲絲慈愛。
“喜歡,謝謝太奶奶。”沈清秋道。
很好,徐老太君又點了點頭。
這姑娘也不錯,眼神很幹淨。
“這府邸不大,怎麽就耽誤了那麽長時間?”林氏在一旁笑着道:“我來的時侯,好像依稀瞧見了柳家的馬車呢?來都來了,怎麽不來拜見老太君,還是說新媳婦見人怕了?”
沈清秋略皺眉,看着眼前的婦人,不明白她爲何故意爲難?
徐老太君聽林氏這般,心中也稍有些不滿。
“可不管柳姐姐的事兒,都是我們剛才纏着她!”後頭王青蘿小跑着過來,“老太君要怪就怪我吧,柳姐姐剛進來便想去拜見您,可是進了門便叫我給纏住了——”徐老太君沒開口,還坐着的丞相夫人倒是叱了一眼王青蘿。
“就你會鬧騰。”
徐老太君自然不會怪罪王青蘿,且不說她是丞相之女,這可是未來的太子妃啊!
又狐疑看着柳氏——她怎麽還同王青蘿交好了?!
“嗯~”那王青蘿沖着母親一同撒嬌,又對着徐老太君道:“老太君,能不能先把柳姐姐借給我一會兒,那邊兒的姐妹們都等着柳姐姐過去呢,我們還有好些話沒說完。”
徐老太君本就是怕她在遊園會上無人交際才叫她來,這會兒怎麽會不放人。
又見柳氏也望着自己的目光,似在等着她同意,徐老太君眉頭松開,“既是這樣你便去了。一會兒開了宴我再叫下人通知你。”
柳氏垂頭道了聲是,才被王青蘿又拉了下去。柳氏入了人群就叫貴女們圍的嚴實,柳氏不算是長袖善舞的人,但她人生的溫柔說起話來沒脾氣,再加上那些女子打扮上的小心機也毫不吝啬的與人分享。
一時聊的倒是熱火朝天。
“那個女人爲什麽要針對我娘?”沈清秋問道。
王青蘿正吃着點心,聞言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又一想她與柳氏本就是外來人,再加上這都多年的老事兒了,也沒得人再傳,便道:“你看看,那蕭家姑娘蕭如芸的眼光,是不是像是要吃了你娘?”
沈清秋看了一眼蕭如芸。
她果然正看着柳氏,比起柳氏這邊兒的熱火朝天,她倒是顯得形單影隻。畢竟本朝過了二十五還未嫁的女子實在是太少了。這閨秀間有閨秀間的交際,沒嫁人和嫁了人的往往玩不到一處,而蕭如芸的年紀不再是少女。
若是去嫁了人的夫人那邊兒交際,偏偏又沒成親。
“外人都說這蕭家姑娘忠貞,爲了一個男人等了快十年,”王青蘿卻笑了一聲,“可我卻覺得她像個傻子,爲了一個男人這十年她什麽都沒有。荒廢了年紀不說,你再瞧瞧滿院子的姑娘,沒一個同她能說到一起的。”
一走出來就一臉深閨怨婦的相,誰願意同她說話。
同沈清秋說了蕭如芸和顧庸的往事兒,“反正你們今日避着她們些。早看好了的夫婿被你娘撿了露——”王青蘿又啧聲,“蕭國公往前算是清貴門第,可自從林氏掌家之後行事作風就變的小裏小氣了。”
沈清秋卻沒答話,她隻是看着那蕭如沁的容貌,不知爲何,總感覺像是哪裏見過一樣。
到了晚上,侯府的花燈都叫下人們挑着挂了起來,白日裏亮堂堂的雪景到了晚上又别有一番韻味兒。沈清秋坐在侯府長廊的欄杆上,靜靜看着已經解凍了小魚兒在湖下遊來遊去,在侯府的燈光和周圍的雪色下,跟一幅畫一樣。
沈清秋垂頭,小辮子掉在耳朵旁邊,作勢要去撈小魚。
卻被人一把拽了回來,“當心——”若非一下聽到身後那人氣息微浮是病重之人,一把掌過去得拍死,沈清秋早回手了。
“湖面……危險。”
“哎有,我的九殿下,你怎麽跑的那麽快!你這是要老奴的命啊!”王喜跑了過來,連忙想去看顧彥維身子如何,卻被他推開。他不想在這小姑娘面前表現的格外虛弱。
是那個短命鬼——沈清秋一下就想了起來!
看沈清秋這副表情,便知她記起了自己。
顧彥維不知爲何,心中竟有些雀躍,“你還記得我?”
沈清秋冷嘲一聲,“記得,你這個騙子。”
“大膽!”王喜剛要開口叱責,卻被顧彥維擋了回去。
“我怎麽騙你了?”
“那日我叫你找我看病,你說不來就算了,應的好好的也不來找我。”沈清秋道,“反正你當日幫我的,我說要還你,是你自己不要。咱們一碼歸一碼,平了,以後可别說我欠你的。”
顧彥維忍不住輕笑,又道:“我身子不好,不能随便出門——”即便不想表現的太虛弱,爲了叫她不讨厭自己,他還是道:“前幾天剛昏迷過一次,父皇好幾日便都不叫我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