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顧少河開口。
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顧雅蓉提起裙子緩步往進走,臉上帶着淺淡的笑容,“哥哥,你深夜還在用功啊?”
顧少河點頭,道:“我本來功課上就差人許多,現在隻是勤能補拙。”
顧雅蓉撅嘴,“現在哥哥每天忙着這些,都沒空陪我和娘了。”
顧少河看着妹妹,“從前咱們一家人隻是普通人家,我這個當哥哥的無事一身輕,當然是要陪着你和娘了。可自從進了京城,進了侯府之後,我才知道頭頂上的這個顧姓,是頂着多少先烈們的血液才換回來的。三房如今就我一個人,我得扛起三房的聲名,我得比旁人更努力,才能照顧好你,照顧好娘。”
顧雅蓉卻是一臉不屑,“什麽時候哥哥也說起了這些滿口空的大道理了?”
見顧雅蓉把自己的真心實意說成了滿口空的大道理,顧少河冷笑一聲,但也沒去解釋。畢竟如今在她的心裏已經覺得是這般,那這會兒在說什麽都是虛的了。
顧雅蓉看了眼顧少河的臉色,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話聽的他不開心了。
心裏還怪起了顧少河如今難伺候,要知道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可都是顧少河這個做兄長的想法設法來哄自己開心。
顧雅蓉心中不快,還是強撐出了一副笑容,把自己準備好的夜宵給拿了出來,“哥哥,你吃點東西再看吧。磨刀不誤砍柴工。”
顧少河看着她遞來的吃食,想着今天嫡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之後,黑沉的目光便直直的看向了顧雅蓉:“你真的希望我吃了你這食盒裏的東西嗎?”
顧雅蓉唇角的笑容微的一僵,“哥哥,你再說什麽呀,竟是好像我要下毒害你一般。”
顧少河看着她擺放在上頭的東西,冷笑一聲,“難道不是嗎?”
“哥哥,你冤枉我——”顧雅蓉的眼淚說來就來,仿佛她真是無辜的一般。顧少河從前吃她這一套,因爲顧雅蓉是他打心眼裏疼愛的妹妹,可時至今日,他卻不明白自己的妹妹真實的面容,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了。
“你若非說裏面什麽東西都沒有,那你來吃一口,我看看。”顧少河冷淡的開口。
這顧雅蓉怎麽敢。
“哥哥,你不願意吃我做的東西你就直說,幹什麽要這麽挖苦人!”顧雅蓉知今天的計劃可能是成不了了,幹脆倒打一耙,直接收起了自己的飯菜,“你既這般懷疑我,那我這些東西喂了狗吃也不給你,我倒是要給娘說一說,看我的哥哥是怎麽沒有良心的!”
顧少河閉上眼睛,“你以爲你這會兒還走的了嗎?”
顧雅蓉神情一變,連忙提着食盒朝外頭走去。
可剛把門打開,卻見外頭一派燈火通明的場景。
孟氏穿一身紫色長袍,最外頭披了一件長的絨毛披風,正面色冷淡的看着自己。
顧雅蓉驚了一瞬,可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被甩到了自己眼前。
“娘!”顧雅蓉大驚。
竟是陳氏,這會兒子她荊钗散亂,居然是被五花大綁了。
“不知我娘犯了什麽樣的錯,竟然是要嫡母這麽大的陣仗來對付她!”顧雅蓉扶着陳氏起來,要給她松綁。卻是陳氏一臉驚恐的看着她,“嗚嗚,嗚嗚!”
陳氏的嘴巴被堵着,說不出話來,隻能如此。
顧雅蓉便連忙先給她解了嘴上的束縛。
“雅蓉,他們,他們都知道了!”陳氏連忙道,忙縮到女兒身邊,“你快,快認了錯吧!”陳氏本來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聽從了顧雅蓉的想法,這會兒東窗事發,整個人反而看明白了,她這倒是做了什麽事兒啊!
哪會有親娘幫着女兒去陷害親兒子的啊!
顧雅蓉沒想到事情這麽快就暴漏了,這會兒也是臉色蒼白,可看着陳氏這般沒用渾身發抖的樣子,也是心中來氣,“便就知道了又怎麽樣,你這麽害怕作甚?你是哥哥的親娘,這女人還能殺了你不成?”
顧雅蓉看了眼孟氏,“她要殺你,那也得看哥哥同不同意。”
孟氏目光看着她,越發覺得眼前面容清秀的顧雅蓉,像是一條裹着人皮的毒蛇,渾身上下竟是連半點人性都沒有。
顧少河不願意見這樣的妹妹,背過了身去。
孟氏道:“陳氏,難不成就隻有這顧雅蓉是你親生的,少河不是嗎?你可知道今日的事你們一旦設計成功了,少河以後如何自處?”
陳氏垂着頭,簡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顧雅蓉的計劃是,給顧少河吃的東西裏……加上,加上些能催情的藥。待顧少河給孟氏請安時,那會兒藥效發作,她們二人在打上門,剛好能撞上,便能說是孟氏寡居多年,表面上是在教導哥哥,實際上瓜田李下,她早就看上哥哥。
畢竟人贓并獲,而兩人到底身上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孟氏怎麽也抵賴不得。
顧雅蓉能想得出這種髒主意,也是因爲關外民風彪悍,這種事情多的是。可若是落到了京城這種地方,這樣的流言可是殺人的利器。一旦她們握着孟氏這種要命的把柄,孟氏爲求名聲清白,還不是她們指東就往東,她們指西就往西。
當真是一手好算計。
陳氏垂着頭,嗚嗚的掉出了眼淚,她這會兒自然是早都後悔了。
可孟氏卻還是不打算放過她,這會兒若不給陳氏來個狠的,以她這樣的耳朵根子,保不齊明兒又被顧雅蓉給哄了,這回是她提前知道了,才沒釀下大貨。可隻有終日做賊的,哪有終日防賊的。
一個不備要是出了事情,不止是自己的名聲,整個侯府的名聲都得被顧雅蓉這丫頭拖累的往下走。
“這天下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今日的事你們一旦設計成功,不止是我,這事情以後一旦洩露,你叫少河如何自處!”孟氏一說起這事兒便氣不打一處來,“恐怕少河自己都沒有想到,要毀了他大好人生的,竟然是他的親生母親!”
陳氏毀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她那會兒隻是想着不能叫孟氏把兒子給搶走,哪裏想的了許多。
這會孟氏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會兒她想明白了後果,後怕起來,竟是一時忍不住,嚎啕痛哭了起來。
孟氏搖了搖頭,她從前也是心軟過。
說到底陳氏當真沒有什麽惡毒的心思,不過因爲性子愚昧無知些罷了。
可放在她們這樣的家族當中,愚昧便也是一種錯誤了,這種錯誤要是放大了,那害的就不止是一個人的命了。
想到這裏,孟氏狠下心來,“從前我不好重罰于你,可是如今你竟犯下了這樣的錯,如今我便罰你到佛堂禁足半年,不得踏出佛堂一步,你可心服?”
孟氏到底不是多麽狠心的人,這會兒也不過是關了半年。
陳氏心裏頭隐約知道自己這回犯的錯有多大,見孟氏也不打罵,隻是關了自己……便哭着鼻子認了,反正也就是半年而已,半年之後,她還能見到兒子和女兒。
女兒……想到了顧雅蓉,陳氏又看着孟氏,不知道孟氏會怎樣處置顧雅蓉。
孟氏目光看向了顧雅蓉,長歎一聲,“你是我侯府的血脈,我同你之間本也沒什麽深仇大恨,我實是不知道你爲何要這般針對我?”
憑良心來說,孟氏真不覺得自己算是那種刻薄庶女的嫡母。
她對顧雅蓉雖然算不上關愛有佳,可自她回到了侯府,回到了三房之後,應該給的東西也一應不缺的。
顧雅蓉見她如此,卻是冷笑一聲,“你要怎麽罰我你說就是,何必到現在惺惺作态的假裝關心?”顧雅蓉倒也不慌,想着她娘也不過是被關了半年的禁閉。
要打要罰她認了就是。
再說了,事情沒成孟氏還能殺了她不成?
“你既不拿侯府的名聲當回事兒,那侯府也是斷斷容不下你這樣的姑娘的。我這就把你的名字從侯府的族譜中除去,從即日起,你不在是我侯府的小姐。”孟氏冷靜道。
顧雅蓉一聽這樣的處罰結果,登時瞪大了眼睛,孟氏這女人,居然要把自己逐出侯府?!
“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兒,你這般做你對得起我爹嗎?”顧雅蓉大喊,“孟氏,你是要叫三房隻剩下我哥哥一個,你從一早就存了想把我和我娘都趕走的心罷!”
孟氏看着她,“顧雅蓉,今日不管你說什麽,這結果都已經定了。”
但凡她不是侯府的人,以後無論做出什麽樣的事兒,禍害也都攤不到侯府頭上。
陳氏長呼了一口氣,還是有些心疼女兒,想給孟氏求情,孟氏卻一個眼光掃了過來,“你自身都難保,還是别多嘴了。”她知陳氏心軟,隻道:“你這女兒信馬由缰,做起事來隻顧自己的想法,全家人的死活也不顧,我如今也是沒辦法了。不過你放心,她身上到底流着侯府的血,不至于叫她流落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