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營,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偌大的演武場,此時場上,躁動不滿的軍士已是聚集得滿滿當當,如此密集的數量,完全辨别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在,瞧這些軍士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簡直就像下一刻就要揭竿而起一般,還好有許多軍官模樣的軍士壓制,他們才沒有進行下一步實質上的動作,而就在這群數不清的軍士正中,才是足足數十輛的寬大馬車,以及已經散落了一地的軍糧糧袋,許多糧袋都被割開,糧袋裏流出的除了極小部分還是成色下等的粗糙糧食之外,剩餘有九CD是灰白相間的沙石碎礫,十分引人矚目,看得肖逸璇臉色陰沉,大爲不爽!
随在一旁的副指揮使瞧見肖逸璇臉色,以爲他是對軍士們的表現有所不滿,當即便趕忙開口道:“殿下,其實我蘇南衛無論軍士素質還是軍備補給,在大越朝中的排名向來都是數一數二的,更不說擔負的責任相比其他内地諸衛也是重大繁雜許多,眼下就連這裏的軍糧都出了如此差錯,也難怪軍士們心有不滿,再者說卑職已經安排好各營校尉約束好自己屬下,稍微發洩發洩就算了,決計是不可能鬧出什麽亂子來的,還請殿下莫要太過苛責這些個軍士們了。。。”
這邊還正勸着,肖逸璇已是不顧他的勸言,徑直走進了人群之中,士兵們原本還沒幾個注意到肖逸璇這邊的情況,全都圍着當中的假軍糧車隊以及那些個負責押運車隊物資的士兵官員大聲聲讨着,突然察覺有人将自己撥開硬擠開,自是十分不滿,隻不過當他們回頭瞧見肖逸璇手下那些個裝備精良、身材高大的黑甲侍衛們的時候,卻一眼便看出了這群家夥不好惹,一個個十分理智地閉上了嘴巴,再瞧見這些個侍衛們身後,那個擁有着一頭赤色長發的華貴人影之後,更是曆時變得鴉雀無聲,再也不敢言語一句了。
當朝七皇子的形象,雖說提不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光憑那一頭天賦異禀的赤發,便足以叫民間無數百姓傳唱相告,而像是軍營這種人口極度密集的地方,可是藏不住什麽秘密的,隻要其中有那麽幾個知曉此事,接着有事沒事向同僚們略微那麽一提,其傳播力便是極大,故而在這蘇南衛三萬多人當中,不曉得當今七皇子乃是一頭紅發的,那還真沒幾個。
正因如此,當肖逸璇排衆而入,走到人群正中之後,場中的喧鬧之聲便已是悄然無蹤,最後也不知是哪一個先帶了頭,冒出一句“參見七皇子殿下”之後,場中之人便如同割麥子一樣嘩啦啦陸續跪了下來,參見之聲不絕于耳,聲浪幾乎能掀翻一棵大樹。
“起吧!”
面對衆将士的敬語,肖逸璇運足内力,先是如此說了一句,接着毫不停頓,直接便來到了正中的車隊當中,那負責護送車隊的一衆軍士官員也是早已跪下,他瞅準了幾人官服,一把便将其中那個品級最高的文官提溜了起來,陰沉着臉問道:“怎麽回事?”
“殿。。。殿下!”
不知是因爲之前被衆将士圍觀而造成的心理陰影,還是因爲面對肖逸璇對他這個五品小官來說太過刺激,這官員說起話來顯然是不怎麽太流利:“回殿下,下官也是不知。。。明明整裝之前尚還是好的,卻不知爲何。。。下官,下官。。。”
見這家夥說不清楚,肖逸璇十分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直将其吓得雙腿一軟,再次跪了下去,接着便一指旁邊武官,道:“你說!”
相比前者,這武官倒是略微鎮定了幾分:“這批軍糧乃非是在蘇州府采購的,卻是由他處經水路運來,昨日夜裏才在南碼頭卸的貨,今早出發之前,卑職還合同張大人一同檢查過,并無異樣,卻不知爲何今日會生如此變故。。。”
“檢查?”
聞言,肖逸璇眼神陰冷:“你說的是抽查,還是悉數翻查?”
“回殿下。”
聽到肖逸璇問話,這武官似乎是略微猶豫了一下,緊接着便仿佛下了決心一般,肅然道:“卑職等人乃是将這批糧食徹底翻查過一番的,期間頗費了一番功夫,自日落時分直忙到淩晨過些方才歇下,所有參與此事的軍士腳夫,都可作擔保!”
如果對方所言爲真,那麽這軍糧,便隻能是在到達蘇州府之後,被連夜替換掉的了。
肖逸璇諒對方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說謊,将衆人掃視了一番之後,不再去管,反而是輕身一躍,穩穩站在了面前其中一輛馬車頂上,運足了内力大聲道:“各位将士!今有二十萬石軍糧被換,令人寒心憤慨!雖現下不明頭緒,但本王可向諸位将士保證,七日之内,本王必查出這作假之禍的幕後黑手,追回糧草,嚴懲禍首,給衆将士一個交代!”
說着,他又轉向那副指揮使馮西烈,毫不掩飾自己的音量道:“馮副指揮,敢問眼下營中,這存糧可還夠麽?”
馮西烈聞言趕緊抱拳:“回殿下,營中尚有軍糧十萬石,尚可用上一段時間,不大吃緊!”
“好!”
話落,就見肖逸璇長聲一笑,接着道:“衆将士也聽到了,眼下營中,糧草并不吃緊!隻不過,既然本王眼下擔了這江南總督之職,便有督導這蘇南衛的義務,眼下出了此等事情,本王有責!”
正說着,就見他在那馬車頂上略微轉了個身,似是略微沉吟了一下,緊接着便語出驚人道:“這樣吧,那尚未追繳回來的二十萬石軍糧,待七日之内,由本王親手送回各位将士手上,而眼下,本王再自掏腰包,就地由蘇州府内采購二十萬石軍糧給你等!以寬衆将士怨憤之心!”
“殿下!萬萬不可啊!”
此言一出,且不提在場一衆将士們是何反映,下頭的周立仁、嶽遷等官員卻是先一步阻止出聲,在地方上爲官的私掏腰包充公,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若那供給對象變成了軍隊,這樁好事卻立馬能變成件禍事!
原因無它,隻要你前腳自掏腰包給軍隊辦了事,後腳就會有人把狀告到皇帝那兒去,說你染指軍隊,妄圖蓄私!就算皇帝那邊不信你會如此做法,但此等奏折,放在朝堂群臣那裏,可是實打實的千夫所指,屆時在朝中大臣們衆口铄金的巨大壓力之下,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下旨将你給辦了!
“有何不可?”
對于這些原因,肖逸璇自然是知道得清楚,隻不過此時的他卻已是想得明白,當即便開口止住了幾人的話語,大聲道:“本王心意已決,你等不必多言!”
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同時等他話音落下,這偌大的校場之上也是“哄”地傳起一陣喧鳴,原來是那些軍士聞言,齊齊地高聲歡呼了起來,“英明”“千歲”之聲不絕于耳,和前一刻的情形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另一邊,瞧着這些士兵們此時模樣,那周立仁等人接下去的話也是再難開口,眼下氣氛如此若是自己出言掃興,怕不是要成了這衆矢之的去了?
罷了,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自己就莫要吃力不讨好,強出這趟頭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