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小張哥也會想,如果自己什麽都不是會是什麽樣,但這個問題他隻能靠猜想,因爲他的獨一無二性,在當前的多元宇宙裏是找不到同位體的,其他人不管是英砸、耗子還是金玫、張瑤,他們都可以在其他宇宙裏找到相對應的同位體,高武世界有高武世界的活法、低武世界有低武世界的日子。
小張哥在無聊時也都去看過他們在不同世界裏的面貌,在純唯物主義世界裏,張瑤是個兒科大夫,快三十了也沒有結婚,家裏人很着急,每天催着她相親,而她因爲把自己相親一百多次的趣聞寫成了書而成爲了暢銷書作家。
耗子在那邊仍然是警察叔叔,算是子承父業,從民警跳到了刑警後來成爲了緝毒警,二十五歲犧牲。而英砸則是開了一家鹵味店,主打産品是洗的特别幹淨的豬腸。
金玫則是個富家千金,有錢、有顔、有能力,每天都被無數男人簇擁,一遍一遍的渴望上演着《霸道女總裁愛上我》的劇情,但她眼光極高,至今無一人能入她法眼。
皮爺也不是什麽狐狸精,就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沒有悠長的壽命也會因爲同班帥氣的男生而爲情所困,經常跟家裏人鬧别扭,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說“你們根本不了解我”。
而比較正常的就是許薇了,她的同位體是個簡單而幸福的人,父母親也沒有離婚,更沒有把她一個人放在外婆家,她有着很平凡的人生,父母雙全、受過教育、不窮也不富,上了個不太有名的大學、找了一份不算高薪的工作做二休一、有一個不帥也不醜的男朋友,正在籌劃結婚。
小張哥喜歡看他們的人生,因爲這是他無法體驗的生活,之前他也做過無數次的嘗試,但因爲他本身的職能和性格擺在那,他注定是沒辦法成爲喜聞樂見的歪嘴龍王,所以他隻能通過其他人的人生來想象自己應該會是怎樣一個狀态。
他進入别的世界有三個模式,一個是正常模式,就是本體直接進入,就像是穿越一樣,可以跟裏頭任何東西互動,跟在這邊沒有區别,沒人認識他,他也可以說不認識任何人。第二個是觀察者模式,他的意識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然後無法跟任何東西互動,隻能觀察裏頭的動向和發展,還有一個就是幹預者模式,是意識進入并且可以操控一切,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場模拟養成遊戲,the sims。
所以他們都覺得小張哥的日常會很無聊,其實這是不對的,他的日常生活不知道有多豐富多彩。他不用能力攀登過珠峰、獨自漂流橫跨印度洋、在亞馬遜森林裏野外生存、在大馬士革的坑道裏跟雇傭兵突突突。他從頭到尾也沒說過自己的日子很無趣,所有人覺得他可憐其實不過都是自己無端的猜想。
他不可憐,他怎麽會可憐的,真正可憐的是那些996、007之後下了班回到家隻能吃碗面對付對付的人,是那些詩與遠方隻能通過某音某手短視頻體驗的人,是那些爲了三餐爲了家人在40度的天氣裏把一台一百二十斤的冰箱背到六樓的人。
但他也從不解釋,因爲人的心裏是有一座山的,彼此之間的眺望都是隔着一座山,所有人都固執的希望對方活成他想象中的模樣,稍有差别便會有所愠怒,解釋是最無力且無用的訴求,有時沉默反而是最好的解釋。
長安巷的工作日,沒有了閑來無事的老頭老太太,這個地方平靜的讓人害怕,年輕人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秋日雖已至但清涼尚早。午間有風,吹帶着遮天蔽日的樹蔭來回搖曳,蟬鳴不止,浮躁的歌詠着秋風還遠。
小飯館迎來了第一個淡季,長安巷的主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眺望着不遠處仍然兀自施工的機器,睡意昏沉。
雖然明明無需睡眠,但這樣的時候,假若不睡上一覺,多少是有些耽誤了這美好的午後。
許薇跟大黃在後頭擺弄着那台點唱機,這是這段時間他們最喜歡的玩具,一塊錢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分享自己的音樂喜好不用小心翼翼的揣測别人喜歡或者不喜歡,悠揚的木吉他聲從裏頭傳來,帶着青春的感覺跟這垂垂老矣的長巷既格格不入又無端貼合。
長安巷的老人們在群裏快樂的分享着他們的旅行,因爲天氣的緣故原本第一站從英國變成了希臘,愛琴海的風情讓這些蒼老的浪漫主義者可以盡情的享受許久沒有體味過的暢快和潇灑,陽光、海灘和海鮮亂炖不分年齡的治愈者每一個人心中的枯萎。
“哥,你說他們都是曾經的法師、劍俠,爲什麽他們還能夠在這裏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呢?”
許薇搬了張凳子來到門口,大黃順着她的衣服爬到了她的肩頭,嘴上還叼着一快鱿魚幹。
“因爲當理想投入到現實之後,每個人都得接受它的瑣碎。誰都憧憬過浪迹天涯,但問題是浪迹天涯中途的瑣碎你能不能忍受。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所有的問題都不會按照伱出發時的想象去執行,它們或者會一件一件的蹦吐出來或者會一股腦的湧出來,那些旅行者隻會告訴你沿途的風景多漂亮,但很少人會告訴你這一路上有多累。”
小張哥拿起旁邊的茶缸喝了一口,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出神:“所以隻有浪迹過天涯的人才知道能有一個家是多麽美滿。”
說完,他伸手摸了摸大黃:“對吧。”
“莫挨老子。”大黃把頭側過去,然後跳到了許薇的腿上爬了下來:“誰愛流浪誰去,老子不去。”
而這時月神小黑哭哭啼啼的走了過來,小張哥看了她幾眼:“怎麽了?”
小黑拿起手機指着上頭那些老頭老太太分享的圖片:“我想家了……”
“想什麽家,你家把你給賣了!”大黃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們這些白皮豬,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小黑哭得更兇了……
“你别遷怒她嘛。”許薇打了大黃一下:“跟她又沒什麽關系。”
“呸,你以爲她能是什麽好東西?當年白皮的計劃可是滅掉所有文明古國,這逼可是主力之一。要不是這邊着實有點牛逼,現在這裏就跟印度那邊沒區别!你得知道這幫白皮滅了六個文明體系!”
小張哥笑着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麽,因爲大黃有火氣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作爲被幹掉的文明流浪者之一,他肚子裏的恨那可真的是此恨綿綿無絕期,要說誰最恨白皮豬,說實話這片地方上的人都排不上前三甲,那還得是埃及、印度、巴比倫、印第安這些地方,亡國滅種計劃都完成了,現在這地方的本土文化基本都得靠好萊塢去腦補了,要說悲哀這得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所以大黃上去就打算直接聖甲蟲滅世來着,而它對小黑的态度這麽差,其實也就是這個道理,而事到如今誰又能想到最純正的埃及文明居然在東方生根發芽了呢,小胡狼死神現在可是在給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哥哥當女兒呢。
到了晚上的時候,小飯館終于熱鬧了一些,但很快就冷清了下來,吃過晚飯之後,也就剩下了幾個常客在這裏聊天喝酒,還有幾個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也會駐留一陣,原本的熱鬧都随着那幫老家夥們飛去了愛琴海。
張瑤這段時間都沒有露面,聽年年說她在閉關研究,其他人也大多有各自的事情,到了原本熱鬧的十二點,屋子裏卻隻剩下了許薇、小張哥和小黑三人。
“來吃宵夜吧。”
小張哥把今天剩下的材料整理了一下,做了一鍋地中海什錦海鮮飯、海鮮蔬菜沙拉、一種名爲蘇富拉奇的肉串還有炸墨魚圈。
小黑難以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菜,然後隻是吃了一口便唰唰的流眼淚,而許薇笑着看了一眼小張哥,隻是因爲小黑中午時說了一句想家,他就做了一桌隻屬于那邊的美味,這樣的溫柔恐怕真的沒有誰能抵抗吧。
“哥,你有沒有想過體會另外一種人生?”
正在吃飯時,許薇好奇的問小張哥:“去試試别樣的人生。”
小張哥搖了搖頭,拿起一瓶地中海風情的全麥黑啤酒遞給小黑,然後将一片芝士片放在海鮮炒飯上并用噴槍将它融化,接着他笑道:“享受在自己的人生裏就足夠了,我以前也試過,但覺得怎麽都不自在,很不舒服。”
“我其實特别想看你扮豬吃老虎。”許薇笑得咯咯響,然而在她吃了一口沙拉之後,她驚訝的捂住了嘴:“這個!這個也太好吃了吧。怎麽做的,教我教我!”
小張哥用夾子夾了點沙拉吃了兩口,然後點了點頭道:“沙拉嘛,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手段,就是龍蝦肉、蟹子、蟹鉗肉、蝦仁這些,我隻是另外加了金槍魚和蒜酥,這樣口感會更豐富,香味也會更濃郁。如果你喜歡的話,再加完白葡萄酒醋之後還能加一點青檸汁下去,味道就會很複合了。對了,還可以加一點新鮮紫蘇葉。食物不一定非要按照固定的模式去調配,它是可以很多變的。”
許薇忙不疊的點頭,她連忙拿起筆記錄了下來。
别看這簡單的幾道菜,但吃上去一口下去再閉上眼就能仿佛能聽到陣陣的海浪聲,再挑剔的味蕾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哥,今天下午有人打電話過來問我們要不要認證一下米其林。”
小張哥隻是搖頭,然後擺了擺手道:“沒必要,我們這隻是個做街坊生意的小店。”
而就在這時,外頭的門被推開了,接着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她來回看了看,然後走到了小張哥那邊:“請問……還有吃的嗎?”
小張哥擡起頭打量了她一圈,發現這個女人二十四五歲上下,眼睛有些紅腫,腳下也沒穿鞋,頭發略顯淩亂,但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倒是價值不菲。
“你需要幫助嗎?報警?”
“不用……我就想吃點東西,剛好看到這裏還有燈光,就進來了。沒有就算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小張哥指着桌上的東西:“店裏打烊了,不過這裏還有很多,不嫌棄的話可以一起吃點,不要錢。”
那個女人遲疑了一陣,但無奈肚子餓到咕咕叫的地步,所以隻能略顯尴尬的坐了下來,小黑連忙去給她拿來了碗筷,而她也十分驚愕于小黑的面容,她很難想象這麽好看的女人竟然會在這端盤子……
不過很快食物的美味就把她的疑惑打消了,她也算是吃過見過的了,但面前的食物裏頭有一種她很難形容的滋味,可以說是頂級美味了,哪怕是那些國外的頂級廚師都不一定能做出這樣的滋味。
在吃飯的時候,小張哥什麽都沒問,就像沒有這個人似的,他們聊他們的天,吃他們的飯,并沒有因爲多了一個人而覺得有什麽不同。
而這個女人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她那吃飯的儀态一看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細嚼慢咽、目不斜視。
“哥,我特别好奇,就是你基本上也不盈利,爲什麽會想着開一個飯館呢。”
小張哥聽到這個問題笑了起來,他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陣後說道:“因爲我覺得食物是爲數不多的可以以很低的代價就能平複情緒的東西,不管是烹饪的過程還是品嘗的過程。特别是看到别人對自己做出來的飯菜表達認可時,其實是很有成就感的。很多時候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那麽在迷茫的時候,倒不如先來一碗湯。”
“真的!”許薇激動的說道:“我的紅燒肉特别受歡迎,他們越喜歡我就越高興。”
而旁邊那個女人一邊細細咀嚼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但她也沒插嘴,隻是默默的吃着,隻是吃着吃着就哭了起來。
小張哥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順手遞上了幾張紙巾:“邊哭還能邊吃的人,一般能走的很遠。”
一句話就讓人家姑娘破涕爲笑了起來:“對不起……影響你們了。”
“沒事。”小張哥搖頭道:“你盡管吃就是了。”
但就在這時外頭一個男人沖了進來,找了一圈後就直奔這個方向過來了,他指着正在吃飯的那個女人:“你還好意思跑?你幹了對不起我的事還有臉哭?”
說完他便揚起手試圖打掉那女人手上的碗,但手還沒落下就被許薇給抓住了,他掙紮幾下卻根本無法掙脫許薇的手,于是便氣急敗壞的喊了起來:“跟你們沒關系,給我放手!”
許薇皺着眉頭:“你還要打人是吧?信不信我報警了!”
而那個女人卻匆忙的放下碗,站起身對小張哥他們說:“謝謝你們……”
說完就要跟男人出門,但許薇卻一伸手把她給攔了下來:“你不用走,我就看看他今天能把你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