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失魂落魄回到這裏的時候,發現張哥正看着她在笑,而大黃也隻是嗤笑一聲:“爲什麽沒辦法改變曆史?”
張哥拿出一杯檸檬水給她:“因爲宿命論是曆史的主基調。”
“那你能嗎?你能改變嗎?”
“可以。”張哥說完之後坐下身子:“但你們不行。所有非授權的修改,隻會誕生出一個新的世界分支,也就是在無限的副本這種增加一個分母。”
“那你授權給我不行嗎?”
“我授權給你了啊,但你有沒有想過這其實已經成爲了曆史的一部分呢?”
大黃猛的擡頭看向張哥:“也就是說……我們看到的其實已經是被幹擾之後的?”
“是啊。”張哥笑着拍了拍大黃的頭:“有些遺憾往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坐在那沉默許久的大黃,突然哈哈一笑:“所以說我的文明被滅掉也是最好的結果?”
張哥沒有回答她,隻是朝着門外一指,隻見門口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景色,那懸空的山、倒流的河,活脫脫的就是已經到了山海界。
“出去走走吧。”
張哥帶着大黃來到了外頭,這時的山海界混沌未開、天地朦胧,他們兩個來到蒼茫的大海邊上,見到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海邊沉思,他身體精壯,不着片縷,直愣愣的看着遠方發呆。
當他看到張哥過來的時候臉上全是好奇,而張哥隻是對他輕輕一笑,接着那青年竟跑到了張哥身邊,指了指遠方又指了指另外一邊。
沒有語言,隻有簡單的肢體表達,但張哥卻好像看懂了似的,沒有說話隻是在笑。
而大黃仰起頭看着張哥:“他說啥?”
“他好奇這個世界的邊際有多大,他想去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大黃哦了一聲,然後跳上了那個年輕人的肩膀頭子,用碰頭的方式把自己所知道的世界的邊界用意識傳輸直接過度給了他,讓他形成了一個真正的概念。
年輕人歪着頭看着張哥又看了一眼大黃,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突然一拍雙手,接着他跑到了海邊上,身體漸漸變成一顆樹,小樹隻有一人多高,但根系卻一直在瘋狂往下鑽探。
“握草!世界樹!”
大黃一聲驚叫,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面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那個小老頭!而面前這顆随時可能被台風掀翻過去的樹就是萬世一系的世界樹。
蘇美爾神話中有世界樹的概念,這一點在埃及神話中也有對應,荷魯斯栖息的那棵樹就是世界的中心,自然那就是世界樹。《一千零一夜》中,有國王追尋永生,目的地依然是世界樹。北歐神話中同樣有世界樹,東方系神話裏也不約而同出現了它的身影,不管是東海建木還是八嘎的老樹神Yuukyuu還是三星堆裏的樹形崇拜,甚至就連上古支配者的樹之眼等等等等一切的源頭就是現在這顆不起眼的小樹。
接着張哥就跟大黃站在大梧桐的邊上看着它長大,它慢慢長出了果實,果實掉落慢慢化作了天地之間的精靈,它們形态萬千,能力各異,但無一例外都對爸爸樹充滿着崇拜跟敬仰。
這些果實中誕生出了如鲲鵬一般的龐然大物,它呼嘯萬千、騰雲駕霧,身形展開數千公裏,落在地上便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山脈,落在海中就是一塊失落的大陸。也誕生出了肉眼不可見的滴水百萬蟲,遊弋四散,目不可視。
山海界在日升日落之間從一片荒涼之地變得生機勃勃,時有鬥争,喧鬧無比。梧桐樹也變成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樹,它的根系延伸到了每一個角落,然後伸展出去,将另外一個世界也籠絡其中,于是便有了那頭的上古時代。
走在争奇鬥豔的初始山海界裏,大黃覺得看啥都新鮮,因爲這個才是真正的蠻荒世界,沒有任何文明可言,比她誕生要早得多的多,裏頭那些奇形怪狀沒有經過設計的生物也是十分有趣。爲啥山海界裏頭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什麽魚頭狗身的、什麽狼頭虎身的、什麽豹子頭……這個不能說,會死的。反正很奇怪就對了,奇行種滿地跑、夜魔怪滿天飛。
而且這幫怪物之間也是嚴格遵循着弱肉強食的規則,有時喝水喝着喝着就被一頭更兇殘的怪物給一口幹下去了,整個世界危機四伏,看得大黃差點把自己的狩獵本能給勾搭出來。
“那有一隻小狗唉。”
大黃扒拉開一堆草叢,裏頭躺着一個連臍帶都沒有剪開的小狗,大黃雖然嘴欠手欠還煩人,但到底是愛與家庭守護者,母愛就特别泛濫,看到大的動物被吃掉啥的她不心疼,但看到這樣的小崽子卻是沒法忍了,她上前輕輕舔舐着那個小狗崽子:“快死了唉,幫幫它。”
張哥斜眼看了大黃一眼:“你确定嗎?”
“确定啊,它都快死了。”
“好,那就幫幫它。”
張哥蹲下身子将那個狗崽子摟在懷裏,開始給它處理傷口,接着又是給它喂食,一人一貓在這折騰了好久才算是把它給救活了過來,那小狗子費勁的擡起頭看了張哥一眼,然後慢慢的将頭貼在了他胸口。
“完了,印随了。”大黃哎喲了一聲:“要不帶回去養起來?給後院大白狗當個伴。”
張哥笑了一下,搖頭道:“恐怕後院裝不下它。”
“啊?這是啥?”大黃愣了一下:“能長那麽大?”
“白澤。”
大黃一口老血噴出來:“快快,弄死他,弄死他!”
張哥搖頭道:“我問過你确定不确定的,你說确定的。”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你弄死他啊!”
張哥根本不搭理大黃的叫嚣,隻是環顧四周,然後一擡頭發現天上飄蕩着大鲲正在四處遊蕩,張哥看到它就想到了當年在長安巷的那個女孩,他笑着朝山海界溜達王鲲鵬招了招手:“下來一下。”
這時鲲鵬還沒有形态,然後她學着變成張哥的樣子,但張哥的屬性讓她根本無法複制,整的像是個軟泥怪似的。
“來來來,照着我變,你這也太惡心了。”大黃變成本體:“他不能被複制的。”
鲲鵬很快就複刻成了大黃的樣子,而不光是樣子,還有一部分的記憶也被複刻了下去,雖然并不全面,但至少是有一部分。
隻是現在的鲲鵬還處于幼生體,所以就是個小孩子的模樣。
“喂呀,我小時候真可愛。”大黃由衷的感慨了起來:“不知要要迷死多少煉銅怪。”
張哥皺着眉頭看着憨批大黃,如果不用他心之術真的完全不能預料她下一句話會蹦出來點什麽。
鲲鵬左左右右打量着張哥跟大黃,然後突然張開大嘴想要把他們吃下去,但張哥隻是輕輕一捏就把它的嘴給捏住了,然後把懷裏的小狗遞給鲲鵬。
“鲲鵬不是說不吃東西的麽。”
“嗯,不吃。但好奇。”張哥把小狗遞給鲲鵬之後,轉身就帶着大黃繼續溜達了起來:“還要救誰?”
大黃用力的搖頭:“不會就因爲這樣一下,我們整出來個大魔頭吧?”
說完之後大黃一琢磨不對勁,她一拍大腿:“異獸族從始至終就是你的人!不對不對不對,我捋捋……山海界是你的!它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就像是戴小姐的那個世界一樣,它是備用的0号宇宙!是你讓大梧桐跟主世界産生了鏈接,就在剛才!你開了鲲鵬的靈智,你救了白澤……我日了,都是你!”
“是你讓大梧桐産生的連接,白澤是你救的,鲲鵬也是你點化的。”張哥側過頭看了一眼大黃:“我問過你确定不确定,你說确定的。是你讓鲲鵬複制你的身體和思緒。也是你主動把0号宇宙的信息透露給大梧桐的。”
張哥摸了摸大黃的頭:“有沒有一種被曆史車輪從身上碾過去的感覺?”
“可你明明可以阻止我的,我讓你掐死白澤的時候,你也沒聽我的啊?”
“哈。”張哥轉頭看了一眼大黃:“我可以見死不救,但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殺生?我買魚都是讓他們處理好了送過來的。”
“那雞呢?”
“也是一樣。”張哥背着手往前走:“不是不能,而是單純的不喜歡。”
大黃回頭看了一眼天空上遮天蔽日的鲲鵬,然後快步的追上張哥:“你誘導我犯罪!”
張哥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但大黃顯然顯得非常懊惱,她反複在思考剛才如果要是把白澤給弄死了那多是一件美事,可是現在已經失去了那個機會。
“可是白澤對你已經産生印随了,按照長生種的特點,他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所以他其實是你的人對不對,其實你早就知道起因經過結果了對不對?所以說你什麽都知道,你就是不說。”
“也沒人問過我。”張哥攤開手,一臉無辜的樣子。
“我發現了,你們這個級别的人沒有一個是好人。”
張哥笑着搖了搖頭,他徑直帶着大黃來到了一個湖邊,用手輕輕擺弄了一下湖水,接着裏頭一個胖頭魚似的東西浮了上來,瞪着兩個腫眼泡看着張哥,然後一根觸須猝不及防的把大黃給卷了下去,大黃一邊喵喵叫一邊掙紮了老半天才重新上來。
“找死!”
大黃化作黑豹一個沖鋒就下去了,接着把那條胖頭魚給叼了上來,咔咔三下五除二就給吃了,吃完之後她蹲坐在那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唇:“好恰。”
張哥瞄了她一眼:“你知道爲什麽山海界裏頭有龍族集團、有異獸集團卻沒有水族集團嗎?”
“爲什麽?”
“因爲你剛剛把水族的首領給吃掉了。”張哥點了點頭道:“從這以後水族就變成了松散的部族。”
大黃愣在當場,她低頭看向那條胖頭魚,死魚的眼裏散發着詭異的光。
“莫怪莫怪……不是故意的。”大黃連連的作揖:“冤有頭債有主,去找那個死男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還要繼續嗎?”
大黃搖了搖頭:“不要了,我每走幾步就會改變曆史……”
“不。”張哥拍了拍大黑豹寬厚的後背:“你就是曆史的一部分。”
大黃突然打心裏頭湧起了無力感:“所以說不論如何都沒辦法改變過去對吧。”
“改變的過去就會成爲既定的事實,所有的結果都是最好的結果。”
張哥說完,走到一處灌木叢前,伸手扒拉開它:“你看那邊。”
大黃放眼望去隻見那裏有無數植物延綿向遠方,這些植物就像是菠蘿,外頭的葉子上頭一個一個圓形的果子,這些果子烏黑,但要貼近了仔細看去卻是一個一個的宇宙,偶爾會有一兩個果子突然爆發出璀璨亮光,然後伴随着亮光這顆果子就會緩慢上升,消失在天際。
“啊!這就是宇宙大爆炸了?”大黃湊到一顆果子面前仔細觀察。
突然白光一閃,果子猛的閃爍了起來,接着它升空而去,大黃卻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滾:“眼睛!我的眼睛!”
“新的種子已經發芽了。”張哥坐在旁邊靜靜的看着這個宇宙種植園:“你有沒有興趣?”
“什麽興趣?”
“當守護者。”
“不當。”大黃果斷拒絕:“我還期待一份甜甜的戀愛的,鬼才要變成你這個樣子。”
張哥抿了抿嘴:“你想要什麽都會有的。”
“我要什麽?我就要個金槍魚罐頭,最好是初榨橄榄油泡的無鹽金槍魚。我犯得着去當守護者麽我。”大黃啐了一聲:“你是個壞男人,你少忽悠我。”
張哥聳了聳肩:“真是可惜,我還以爲你會願意的。”
“開挂玩遊戲剛開始挺有意思,時間一長就不會有人給你喝彩了。”大黃搖頭道:“倒是你,打算退休了?”
“嗯。”張哥伸了個懶腰:“打算退休了。”
“嗯?”大黃一邊眯着眼睛流着淚一邊繞着張哥繞圈:“大概還有多久?”
“沒多久了。”
“會不會突然了一點?”
“人生在任何一個節點上結束都不算突然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