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英砸了解完所有的事情之後,他的臉上全是驚奇,他沒想過天災會來的這麽突然,更沒想到山海界會做出這麽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當初封三界的時候,山海界就已經明确表示跟人間界再無瓜葛了,但這次着實讓人太過意外了。
“其實大多數氏族是同意的,因爲氐人族的日子過的太好了,他們眼紅。”
小馬說這話的時候笑得跟朵花一樣,因爲他的女朋友就是氐人族女王,雖然這段時間忙的很導緻他跟氐人族的小女友聚少離多,但這不影響氐人族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他們現在靠着海總體内那道跟人間界的門賺的是盆滿缽滿,人間界的東西老早就在山海界風靡緊俏了起來,不管是各種鐵器還是布匹,甚至是一些加工食物在山海界都成爲了硬通貨。
别說山海界的牛逼,再牛逼的人沒有技術也不行,他們随便來個人都能把鋼錠給壓成餅子,但卻沒辦法把這塊鋼餅子弄成一塊平整的炒鍋。他們也可以輕易的操控風火雷電但卻沒辦法讓一塊石頭接收到農業頻道。
所以技術差讓第一個接受人間界的氐人族現在已經成了正兒八經的商貿種族,原本一直蝸居在海總體内的氐人族如今已經在海邊設置了貿易港,專門倒賣人間界的東西。
而那些氐人族在收到黃金之後再拿去人間界進貨,這麽來回折騰一把賺錢如流水,一口超大的鐵鍋他們敢要價三十斤黃金,關鍵人家還隻能找他買。
天下苦氐人久矣,還沒有什麽好辦法。甚至他們還利用信息差在山海界這邊開了好幾個網吧,那種沒法聯網的網吧,裏頭都是那種隻能稱之爲電子垃圾的電腦,裏頭裝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遊戲,如果一個是骨灰級遊戲玩家看到之後一定會大呼夢回1998,但山海界的人就特别吃這一套。
現在他們的網吧收費極昂貴,山海界那幫長生種閑人擱裏頭瘋狂打遊戲,一進去不是聽見雷神之錘的hohoho就是聽見CS的fire in the hole,甚至氐人族還在裏頭拉了私服,有那練級狂魔可以爲了沖四十級燒三十三天的豬。
雖然落後人間界二十年的東西,但對于他們來說卻是絕對的新鮮絕對的罕見,瘾頭特别大,根本不存在什麽賽博羊尾的情況。
就這,他們要再不打開邊界引入人間界的東西,恐怕韭菜都讓氐人族給嘎完了,誰不能忍的。
所以關于山海界的空間換時間計劃開展的特别順利,人間界缺的他們都有,而他們缺的人間界也是大把大把的。
基建,瘋狂的基建,那些泡沫都在破裂邊緣的産業一下子就被山海界給盤活了,西方那邊的情況暫且不說,但光是東邊這裏爲了保證大災之年的就業率和經濟循環,直接就跟山海界簽了超多的大單子,所有東西都給他們免費建,但前提是山海界的礦産之類要優先他們開采。
一下子大量的外派人員源源不斷的湧入了山海界,大量的工地平地而起,大量過剩的生産力和因爲天災而導緻無所事事的人力資源全部都投入了進去。
到這裏人們才反應過來,糧食隻是一小步,真正的大招還在後頭呢。
當國家機器開始卷動的時候,那個功率是驚人的,山海界大片大片的工地起來之後,接着就是大量的生産企業頂着嚴寒開始幹活了。
現在人間界那邊最大的問題并不是企業開不起來而是交通運輸完全癱瘓,所以大量的企業進入了山海界。
污染有麽,有,當然有。但都到了人類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了,再去計較八小時工作制和環境衛生,真當是在玩冰汽時代呢,就現在這個局勢要是有人問上一句“值得嗎”,那當天晚上就會被扔到高爐鐵水裏去祭爐神的。
活下去!所有的目标都是爲了活下去!
一開始會有很多人以爲這種建設會是一場漫長的戰争,但當他們發現真的以戰時效率來辦事情的話,建設的速度超乎想象。
建築模塊化,廠房全吊裝,最難辦的電力系統現在直接就是把山海界煤礦直接開門到當地電場,再從電場拉線過山海界。哪怕嚴寒,電力供應照舊。
隻是幾天時間,各種設備轟隆隆的響了起來,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點對點區域,化整爲零的開始一番熱火朝天的大建設。
山海界是一塊處女地,裏頭的資源本身就比地球豐富,加上現在完全被放開了,基本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煤礦露天的、锂礦露天的、鐵礦露天的……就光是這些露天礦産粗略估計都夠人類用八百年了,更别提裏頭蘊含的各種新材料,比如一種新型材料,它是天然的,但卻蘊含着非常高的能量,這玩意如果能拿來發電,整體效果要比煤炭高十二到十三倍。
但這種寶藏礦石卻被山海界的土著挖回家當燈泡……亮度還不如十五瓦的白熾燈。
人類一下子似乎忘記了自己那邊的苦難,開始不停的挖掘山海界的神奇之處,但這地方可不是省油的燈,哪怕是盎撒匪幫摞一塊也拿這裏沒有半點辦法,不想被龍魂滅世就老老實實的合作。
不過相對于這邊的大開發,人間界大部分人的還是可憐的,随着九月的到來,寒流已經席卷了全世界,像是咩城這裏晚上極限都已經到了-10了,風雪更是沒有斷過,北方的地區什麽贛贛啊、湘湘啊、皖皖啊,簡直不忍直視,廬山上發生雪崩,直接把下頭好幾個小鎮都給埋了,這要不是這些山邊邊地方的人老早就轉移了,這一下就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
當時那個雪崩下來的樣子,就如同山崩地裂,萬噸的積雪從山上一路沖下來,中途越滾越大,最後到了山腳下時就是一台推土機,見啥平啥,帶着殘檐斷壁直接沖入了鄱陽湖。
而且這還不算完,幾乎所有的低窪地區都被雪給填平了,最深的處的雪甚至達到了七十米的深度,有些南方的地區,之前還是城鎮,現在可能就隻能看到一些高層建築的尖尖露在外頭,可以說是非常恐怖了。
随着冰凍的腳步,渤海灣完全封凍,一直連通到了宮古海峽,不凍港成爲了永凍港,從衛星上看的話,北半球的白色部分已經逼近到了三十緯度線附近了,而南半球更是到了十五度緯度線。
這代表着地球兩端都戴上了小白帽,大量的冰川開始劇烈的活動,格陵蘭海附近甚至發現了高達一百二十米的巨大的移動冰川,一旦它撞擊陸地,整個海岸線上的一切都會被它給搓平掉。
所有的城市幾乎都變成了孤島,鐵路、公路、航班全線停止,人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車馬很慢的時代,除了網絡還在繼續,電力還沒有中斷之外,其他的東西幾乎都已經崩盤。
不過可能電力也快了,因爲大雪和極寒會摧毀輸電線路,現在如果不是靠着每個城市都有的發電廠在實現内循環,電力早就崩了,但沒有了水電等電力的支持,停電已經成爲了一部分區域的常态。所以現在大量的人員已經暫時遷入山海界避難,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人仍然能夠活在自己的城市裏。
通常越是小城市越能夠保持穩定,因爲人口少、需求少,大城市一天的消耗也許就夠一個小城市一個月甚至更多……
長安巷外頭的世界也崩了,咩城作爲第一批内遷山海界的城市之一,在經過這一個月的轉移之後,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原本千萬級的城市如今空蕩蕩的就像是一座鬼城。
電完全停了,自來水也無了,但長安巷卻還比較正常,這也虧了那改造到一半因爲大梧桐的根挖不動而不得不停止的張瑤末日工程。
利用現在已經建設好的設備,水電暖都非常充足,食物也完全OK,而且還有大梧桐的庇護,長安巷可以說是在這座鬼城裏唯一一個亮燈的地方。
但就在九月十日這天,網絡終于斷了,據說是所有的網絡設備都搬去了山海界,等待災害過後的重建。
現代人沒了網絡,就好像是失去了眼睛,小飯館裏的許薇搬了張凳子坐在店門口,看着大梧桐上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然後就這麽發呆。
他們幾個剛才吃了飯就去找英砸了,但許薇沒去,她倒不是不想念師父,而是她去了也不知道該跟師父聊什麽,自己的生活日複一日的也沒什麽新東西,平淡如水。
所以沒有網絡之後,她就選擇坐在店門口發呆,至于想什麽她也不知道,就是完全的放空,整個人就很松弛,平時經常能聽見的汽車引擎聲、喇叭聲現在都不見了,入耳的隻有蕭條的風雪聲,如果要是晚上從二樓眺望長安巷之外的地方,能看到的隻有一片漆黑,好像不是長安巷獨立于世界之外而是世界把長安巷抛棄了。
巷子裏的老頭老太太有時也會閑不住的打着把雨傘出來溜達,但他們一般也不會走出巷子口了,因爲外頭的蕭條他們吃不消,不忍心看着那麽一點一點建設起來的城市就這麽被風雪給埋掉。
不過城市裏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了,也有那些死活不肯去山海界的留守者在四處尋找可用的資源來度過這場寒冬。
所以他們偶爾也會進來長安巷,然後就在這裏安頓下來,在大槐樹下或者是在老頭老太太的帶領下去到一個沒人住的房間裏。
但那終究是偶爾,這麽長時間了,找到長安巷的人不超過一隻手的數,大多數人還是去了山海界,或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堅守着故土難離。
每天早晨的時候長安巷年輕人組成搜索隊都會冒着風雪出去尋找那些不願離開的人,但總是空手而歸,倒是遇到了幾具凍斃于風雪的屍體,通常都是無兒無女的老人,他們在拒絕離開的時候也許就做好了殉了這片土地的打算。
而這種事情越多就讓人越悲傷,雖然許薇早已經是十二靈的一員,但她仍然保留着她的單純和多愁善感,畢竟從那年進了長安巷之後,她走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世界對她來說已經慢慢縮小成了這樣的一方天地了,在這一方天地裏,她的内心仍然是純淨的,所以她實在沒辦法做到鐵石心腸。
他坐了沒一會兒,搜索隊的人回來了,許薇立刻站起身:“要吃點什麽嗎?”
搜索隊的人沒多說什麽,隻是轉身紛紛朝着小飯館走了過來,許薇也連忙跑回店裏,給他們準備上了一早就熬上的熱湯熱飯還有可口的菜肴。
這些現在都已經免費了,隻要有人來吃就行,不管是誰也不管能吃多少。
搜索隊的人坐定之後,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是默默的捧着飯碗吃喝起來,除了碗筷的聲音,再就沒有了什麽别的動靜。
氣氛可以說壓抑到了極點。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隻要是看到一座城市從生到死慢慢凋零的人,都不可能會變得很開心,特别是這座城市還是自己生長的家鄉,那種情感上的撕裂就更不用提了,還能興高采烈的人那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反社會人格了。
許薇很好奇外頭的樣子,但她自己又不敢去看,也許就是因爲膽小吧,她對外界情況唯一的了解就是從搜索隊的小夥子口中得來。
但今天小夥子們誰也不開口了,她即便是不用思考也知道外頭正在變成什麽樣。
她之前還會思考,就是說爲什麽北方零下三四十度的冬天他們都能熬過去,怎麽到了這裏零下十度就不行了呢?
而最終她知道答案之後,就發現原來有些事真的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零下四十度的地方有零下十度的地方給送物資,而零下十度的地方卻再也找不到零下一度的地方支援了。
當一場災難蔓延到他們成爲受災最輕的地方之一時,崩潰就已經成爲了必然,如果人不離開,必将凍餓而死。